第193章 濟州島

  濟州島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前線兵營和後勤補給站。


  一座佔地面積達到了160畝的糧食儲備基地建成,最重要的幾座大糧倉耗用水泥13噸、花崗岩45噸,以後,這裡將能夠儲備成糧5億斤!這裡也將變成大明海外第一個重要的糧食儲備基地。


  濟州靖夷港仍在緊張地建設之中,靖夷港工程並不是國庫完全出資,而是採取公共招標的辦法,讓大明國富有的商人們能夠在此參股,以獲取未來若干年裡的盈利分紅。


  由於金山衛港的成功,靖夷港工程受到大明國上下的重視,同時也足以讓朝野再次領略到大明商人們的富有。


  除此以外,濟州還建設有大型造船廠、修理廠、船隻附屬件製造廠、武器加工廠以及數座巨大的兵營。


  11月20日從這裡離開的巨大船隊,帆桅密布,幾乎佔滿了附近的整個海域,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朝鮮國王中宗的使臣在拜見過大明親王朱九郎之後,便派遣了由112隻海船、8600名將士組成的討逆軍跟隨在塞拉弗艦隊的後面。


  對於大明政府侵佔濟州島之事,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朝鮮連提都沒提一句。


  「恭和記」的招牌是御賜金字,乃是當年洪武時期天下第一才智之士太傅劉基的手書。現任老闆乃蘇州大賈恭景春,字元秀,人人都說他的家財可以與當年的沈萬三相比。


  沈萬三在蘇州周庄有宅子,恭景春當然也有。


  不過沈庄的地勢就比恭家要好多了,那裡四面帶水,50噸以下的漕船可以直接開到庄口,而周庄附近的運河,可以直通大江,隨後再通到大海,沈萬三當年為什麼會發家致富?最重要的原因還在海外貿易之上!而恭景春可不敢如此明目張胆,畢竟,朝廷禁海曾是明令,即使走私,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做,明火執仗是不成的。饒是如此,恭家歷年的積蓄也令人瞠目結舌,就看他眉頭不皺地獻出100萬兩銀子,購買了一張大明商業局頒發的紫邊《海外貿易許可證》,就知道其家族的不凡了!


  恭和記此次派出的商船隊,新船大部分來自於南京龍江船廠設在太倉的分廠。最大號的福船是1000料的,可載貨12萬斤,17隻;400料福船25隻,每隻可載貨4.8萬斤;400料廣船11隻,每隻可載貨4萬斤。


  這麼大的一支商船隊,當然不可能不駐紮些海軍官兵的,每船除了必要的水手以外,起居生活,所有事務幾乎都是軍事化管理,連起床和睡覺都不例外。


  按照艦隊司令官定的規矩,每晚熄燈號吹響之後,閑雜人等不得再登上甲板,船倉中除了有人守備的過道外禁止明燈明火,否則被抓到就得挨上三鞭。


  恭景春當然是不需要遵守這種規定的,他此次被武定王欽點,編入艦隊,還被面授機宜了一番,這令其他官員、商人們很是羨慕,這也事實造就了恭景春獨特的地位。


  不過恭家的家主自己可是非常地鬱悶,武定王和他一番談話,才使得他意識到自己的「官途」恐怕是徹底不要指望了王爺非常確切地告訴他,只要他還是商人身份,就不可能給他官做,包括金山港提督宋定邦,也只有管理商港的權利,除此以外沒有半點好處。


  但有失也有得,王爺向他說了商人的前途子弟能夠讀書做官與普通人無異,除此之外還要立法保護商人的權益,疏導社會仇富的心理,給商人群體更多的保障,等等。


  「元秀兄,原來您在這兒。」


  恭景春正在甲板上獃獃地望著黑漆漆的海面,忽然聽到有人這樣喊他。


  回頭一看,在兩名提著燈籠的侍衛的護持之下,一個熟人向他露出了笑臉,原來是他的老朋友,常熟大商人沈競寒。


  「老弟,這麼晚了還出來吹風,不怕凍著啊?」


  「這不是向元秀兄看齊嗎?」沈競寒微微一揖,恢諧地笑道。


  兩人呵呵笑了一番,恭景春便邀請對方在自己的艙中小座自從見識過「維多利亞」號的豪華之後,所有擁有海船的人無不紛斥重金改造自己的艙室,尤其是像恭景春這樣家資不缺的人,非常容易跟上最時尚、最流行的腳步。


  兩人坐定,恭景春吩咐暖酒熱菜,沈競寒享受地在軟軟的「沙發」上坐了,感慨起來,「說是那些歐羅巴人異常豪奢,就像這等東西,可比我們坐的那種紅木椅子要舒服多了,現在我連藤製的躺椅都不願沾,家裡買了『王府十六聯號』標牌的軟皮椅30多把,聽說最近又有新品上市,貨源緊俏得很!」


  恭景春微微一笑,「大明商業局建立以來,原本六部的熙攘都移到那處去了,加上王爺屢次欽定、修改明律,增加了海關法、專利法、海外貿易基本法等等,當真是開了愚民之眼界!這軟皮椅可是有十七項全國性專利的,大明周報已經詳盡地介紹過了,恭某不才,也在王爺影響之下,申請了種植、織造等方面四項專利,今年估計光靠這些專利就能賺上4、5千兩銀子。」


  沈競寒聞言吃了一驚,「有這麼多?看來愚弟是該把我韻匯樓祖傳的幾種釀酒法申請個專利了,不然若是有人惡意搶注,豈不是壞了大事?」


  恭景春點點頭,「老弟,王爺的用意,無非是鼓勵競爭,這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你說的這十六聯號,生意遍布造船、鍊鋼、武器、糧棉、運輸、建築、衣食起居各個方面,凡登記在案的專利足足350多項,其中也有部分是國外的專利,也就是說,只要我們使用那些專利的東西,每年就得向國外上交一定比例的銀子。」


  沈競寒不禁愕然,「這,這豈非禍國之舉?」


  「誒」恭景春不以為然地拖長了聲調,擺了擺手,「老弟何出此言?若是你的專利也在海外大賣,別人一樣也是要向貴號付銀子的。」


  一提到海外的市場,沈競寒不禁兩眼發光,但剛剛無心的失言,也令他追悔不已,大明可不是言談無忌的宋朝,錦衣衛、東廠這些特務機關的厲害,連達官貴人都不敢輕忽,別說是這些商人了。


  沈競寒陰沉著臉,在艙外巡視了一趟,又讓兩名侍衛在外守備,自己回艙關了房門和朝向大海的橡膠水密窗。


  「元秀兄。」沈競寒壓低了聲音,「此次你也聽說了寧波幫的事情吧?」


  恭景春心裡微驚,喟嘆了一聲,「一場浩劫啊!」


  沈競寒臉色慘白,牙關輕顫,「元秀兄不知道,我的姨娘周氏,正是寧波定海縣商人殷新南的夫人,這位殷老闆買通衛所,勾結官府,在海上嘯集流寇倭盜,常劫掠商船、殘害鄉閭,原先我並不知道。可這一次竟然從被抄家的寧波幫大賈趙奕那裡,搜出一本賬冊,上面清楚地記載了此事。元秀兄,原本這滅九族的大禍事,恐怕連小弟也逃脫不了啊,沒想到朝廷只處斬了殷家閤府30餘口,都是深有劣跡者,連我姨娘也掙得一命,被判問杖20入監。只不過王爺的手段實在是過於酷烈,居然命六部、國子監等合編了《辨奸錄》,在寧波等地大肆售賣,城中凡酒肆、茶館、青樓、鏢堂無不傳個遍了!我,我姨丈的名字就在其中,現在大凡知我家族根底者,都對小弟指指戳戳。小弟,實在是愧於見人吶!」


  恭景春聽了,也沒什麼話好說,在趙奕被捕抄家之後,寧波幫的大商人們,以及他們勾結的浙江當地官員們又承受了一次來自塞拉弗的怒火,那些有禍國殃民行為的,有勾結倭寇前科的,有惡意阻撓朝廷改革的,不怕勾連,不怕搞大,只要罪行確鑿,立即按律行刑,在這場聲勢浩大的辨奸運動里,寧波幫幾乎要成為歷史名詞,被處以凌遲者3人,包括商幫總舵的大頭目趙奕;處斬719人;流徙3000里以上1320人,杖百和入監者有數千人之多!

  浙江沿海一帶的官員幾乎在此案件中全部落馬,被處極刑的有50多人,錦衣衛指揮使周正素親自坐鎮杭州,攜助大理寺卿唐龍搜捕人犯,杭州都司的海軍艦隊也紛紛出動,實施嚴厲的拉網式偵緝,凡倭寇海盜一律剿滅,不數日就恢復了海上貿易的秩序。


  《辨奸錄》的出版發行,則使得那些有過勾連外敵為害大明的家族惶惶不可終日。尤其官府還下達命令,將在那些漢奸的墓碑上刻上血紅的「**」兩字,連死人都要追究,更妄論活著的了。


  好在由塞拉弗親自主持的辨奸運動,自始至終沒有向更極端方向發展。


  「競寒,寧波幫只是走錯了關鍵的一步罷了,落到這種境地,說實在話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恭景春慢慢地拈鬚說道,「不過,原本寧波幫可是鐵板一塊,潑水難進,經過這番波折,恐怕已經是分崩離析了。王爺的意圖很明顯,他並不反對商幫,不反對地域性的商業合作,但是他絕不允許這種合作行為干涉到朝廷大局。像寧波幫,竟勾連倭寇,冀圖攻入衛城、謀害王爺,這若放在洪武時,又是什麼樣的罪名?你難道不記得胡惟庸案,不記得藍玉案了嗎?」


  聽到這些話的沈競寒,頻頻地抹著額頭的冷汗,又感覺到手腳冰涼,汗水粘著背心嗖嗖地入著冷風,讓他牙關也打起顫來。


  那兩次分別殺了一萬多人的案子,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或許有、或許沒有的「謀反」,而此次勾結倭寇謀害大明王爺的事情罪證如山,相比之下僅僅只殺了不到八百人,真是令人不可思議了!

  言者有心,聞者警醒,沈競寒除了差點嚇成心臟病以外,也不敢再多做埋怨了武定王在這種時候,也沒忘了把沈家列入到東渡商賈名單中,這已經不啻於「噓寒問暖」,給自己天大的面子了!你還想再要求什麼?!


  「元秀兄!」沈競寒唏噓不已。


  恭景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競寒老弟,眼下寧波幫覆滅,這也並非都是壞事,對於我們蘇州幫來說,正是極好楔入的時機。寧波有溝通南北貿易之宜,地理比長洲更適合開拓海上商路,此次我已經去函給了松江宋家等二十六府,知會他們在寧波開辦江南銀行的事情。老弟,你與范誠、李孚等人交往甚密,也請在常熟多多散布這一個消息,此次從日本回國,我就打算牽頭署理此事了。」


  沈競寒起身長揖,「兄長如此厚待,競寒銘記在心。」


  「明天就要到對馬島了,不知王爺對那裡的倭人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恭景春忽然拈鬚嘆息,「朝鮮人比我們更想得到這塊島子,他們提出的條件就是用濟州島來換取對馬島的控制權,王爺已經明說了,登陸由他們自己進行,所有費用也由他們出。此外,朝鮮還必須在一年內向濟州輸送糧草500萬石,其中1/5的貨值可用藥材、特產品抵沖。」


  「朝鮮會答應這種要求嗎?」沈競寒不由得滿臉疑問,他畢竟更像個純粹的商人,而不是像恭景春那樣,擁有極為敏銳的政治嗅覺。


  「他們的王上已經允諾了,大明與朝鮮簽署了一份秘密協定,不過我也不知道更加具體的內容。」恭景春等下人送過了暖酒和幾碟熱菜,退出去之後方才重新說起來,「朝鮮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從海上擴展他們的領地,因為在陸地上,他們面臨著大明國的沉重壓力你該看得出,朝鮮王對大明那種謙恭順服的態度,連我們取得了濟州島,他也僅僅只是派遣了使者來重新勘察一下邊界而已。只要大明富強依舊,朝鮮就絕對不敢觸怒我們,他更加希望的是藉此機會,狠狠地打擊宿敵日本,取得幾塊前沿陣地。對馬島離朝鮮太近了,這是個危險的地方,不由得他們不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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