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次試探
接待室裏鍾自命端坐在沙發上,一臉鄭重的表情,不用開口就讓人覺得接下來要談的事情牽扯甚大。身邊的夕月也學他的樣子保持了一會,但是這個姿勢顯然是有些難度,不到半分鍾她就隻能宣告放棄,舒服地向後一靠,躺坐在沙發上開始望天。
“關於你們的柯德菲先生被害這件事,你了解多少?”
正式落座後鍾自命並沒有詢問姓名,一方麵是他沒有興趣,另一方麵則是姓名本身有太多的意義,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他不想在上麵浪費多餘的精力。然而雖然跳過了姓名,問出第一個問題就把搜查官給難住了,讓他隻能無奈地苦笑。
“鍾自命伯爵大人,您不要難為我,這個真不歸我管,上麵也說了不讓無關人員插手,我就一普通人,兩邊都不拿我們當人看的,這種禁令讓我們怎麽敢碰啊。”
鍾自命點點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順帶挖坑之後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
“那我到時候問別人就好,換個小問題,你們平時人也這麽少嗎?”
“不是,平時沒事的話除了巡邏官之外其他人都是正常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像我這種搜查官沒事的時候主要閑待著學習,外加周期性走訪為主。不過由於一些您也知道的原因,好吧,就是您的原因,周期性走訪現在也不怎麽需要了,在街上不當麵挨罵就算是不錯的了,能夠忍到背後罵就算遇到好人了,還指望誰能和我們說實話啊。”
最後這句話倒是讓鍾自命有些刮目相看了,一般人就算背後再怎麽敢汙言穢語罵自己全家,當麵能說得出來還是需要不少勇氣的,要麽是因為有所依仗,要麽是因為無能而憤怒得衝昏了頭腦,希望不是後者吧,不然將來隻要他出了什麽問題自己這個以大欺小不能容人的名聲就是跑不了了。
自己不直接管治安廳,但是作為尼比爾地區的組織部部長,單純從行政的意義上來說他們的最高領導治安廳廳長自己想要換也就是一句話的事,隻要城主大人不反對就行,考慮到兩家的良好關係,城主府從來沒有反對過這邊的決定。話雖如此就算折騰兩下把人換下去了,後續人選還都是那幾個,忙了半天不過就是在舊貴族的手底下左手倒右手,換下去的人記恨換上來的人也不感謝自己,激化矛盾的同時還得不到任何好處,不出事的情況下鍾自命對於這些公職人員的任免一向是不過問的。
“也就是說今天不是平時唄,能說一下你們現在都在忙哪些案子嗎?”
“鍾自命伯爵大人,”接待的搜查官隻能再次麵露難色“您這個問題從我的角度來說真不好回答,還請您不要太為難我這樣一個普通人了。”
鍾自命再次對他表示理解,出於工作需要,治安廳在內部有一定程度的保密要求,萬一正在秘密調查的時候被泄密引起了目標的警覺,在係統外人員泄密問題上責任實在難以界定,追責也往往很難追到那些人身上。當然真的隻是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話把執行部在治安廳的負責人魯克叫過來就行,不過他顯然不是那麽單純的來問問題,也懶得多繞圈子浪費時間,直接就伸手把在一旁躺著發呆的夕月拽了過來。
“啊咧,伯爵大人您有什麽事嗎?”
“看看這位,來認識一下,地位和銀雪小姐一樣。”鍾自命低頭和她對視了一眼,隻看到了她一臉茫然地抬頭仰視著自己“不,應該說是還在銀雪之上,無論怎麽說至少城主府的立場是相同的,對於你們來說從昨天開始頭頂上就多了一名最高負責人,這位新來的夕月小姐。”
夕月這才反應過來是在介紹自己,慌忙站起來匆匆整理了一下服裝,躬身行禮。
“您好,我是一名新入職的女仆,名字是夕月,請問該怎麽稱呼您?”
“你好,我姓徐,徐凡。”
“噗”夕月忍不住樂出聲來,然後意識到這種行為非常不雅觀,連忙伸手捂住,但是又忍不住輕樂了幾下,緩過來之後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
“嗯,能不能再次請問一下徐凡先生,現在治安廳的其他人都在忙什麽案子呢?”
“這個……”
徐凡當然不是懷疑這個夕月小姐的身份,且不說鍾自命伯爵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保證,就算真有萬一的情況讓這種大人物拉下身段陪自己開玩笑,女仆身上的家族紋章自己總還是認識的。但是問題並不出在這位夕月小姐的真假上,之前暫代最高負責人的銀雪小姐從來沒有插手過治安廳的事情,既不過問也不幫忙,除了係統上的掛名,關係撇得是一幹二淨。現在新貴族的首腦帶著名義上的最高負責人讓傳統貴族派的自己首開先例,這種事情徐凡一時間也是難以下定決心,身為小卒子反對和支持都不好辦。
“好吧,我明白了,你坐下吧夕月小姐。顯然在這位徐凡先生眼裏你們隻是負責背黑鍋,實際上並沒有權力管他們。”
“嗚哇,真是過分的職責分配。”夕月輕聲地抱怨了一下,然後往側麵小退半步,並沒有坐下隻是低頭侍立在一旁。
“對不起,伯爵大人,請您見諒,不過所有人其實都差不多,與其說他們是出去跑案子去了,不如說是躲大人您才逃出去了,加上正好有恰當的借口,所以就……”
“意思就是你也不知道,也行吧,你去把魯克替我叫過來,我找他有事,家族內部事務,借用一下這個房間你們不介意吧。”
徐凡前腳剛走,夕月立刻就恢複了本性,靈動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鍾自命。
“伯爵大人您到底幹過什麽事情導致這些人聽說您要來都嚇得跑出去了?”
“嗯,告訴你也無妨,具體而言就是當我還小的時候,那時候我還被人稱為傲慢的小鬼。”
“恕我直言,現在這樣稱呼您的人也不少。”
“但是那個時候人們還敢當麵說,大約是我八歲或者早一點還是晚一點,那個時候你還不在這裏所以你應該沒聽過這件事。”
“也許在也說不定,我是在很小的時候逃難來的這裏,大約是十年戰爭中期的時候,家人都走散或者不在了,隻能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為生,之後碰巧被現在城主大人收留,再然後才離開的。所以那個時候在不在真的不好說。”
“你可真能扯,十年戰爭中期的時候兩邊還沒有分出明顯的勝負,聯軍怎麽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開始大屠殺,你逃難個鬼。啊,不過也不一定,因為死人的原因一向非常多,畢竟最親密的人也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動手。”
看似無意的試探被不留痕跡地駁回,鍾自命在第一次的交鋒中可以說是一點確切的信息都沒有得到,有所防備的情況下再試探也不過是浪費時間,而他最討厭浪費時間。
“很抱歉問到了你的傷心事,繼續說我的情況吧,那個時候正是城裏最混亂的時候,刺殺成風,所有貴族成員朝不保夕,甚至就連數次所謂的和平會議都變成了幾百人的大混戰,直到奧利維爾大師回來重建秩序之前一直如此。我家原本的生意也在這場前所未有的混亂中被波及然後被人炸掉了,事後去問也就是一句誤會外加治安廳的沒有證據。現在想想也有道理,畢竟連他們自己都互有損失的,不過就是誤傷一個普通的商人家庭,一沒權二沒錢還沒有暴力,治安廳都在他們手裏再鬧還能鬧成什麽樣。”
“所以您就來這裏報複了?”
夕月一臉崇拜的表情,靈動的眼神裏冒出點點星光以及一絲隱藏的很好的幸災樂禍。
“當然不是,就算是有所誤會我們的硬實力還是擺在台麵上的,他們說的沒錯,一沒權二沒錢三沒有暴力,就算報複也對他們毫發無損。我隻是來治安廳逛了一圈,從上午開始到晚上下班,順便向一部分人打聽了一下城裏的情況,在有資本開路的時候誰又會對一個隻有八歲的小孩提起警惕心呢,倒是動歹心的不少。”
“這個打聽不會是像剛才的那樣帶著暗示的打聽吧?”
“這個嘛,當時的具體問題我也忘了,畢竟對我而言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多依靠的還是臨場發揮。”
“嗯嗯,然後呢?”
“然後就是治安廳大約四分之一的人叛變,問題是這四分之一的人還很好地隱藏在所有人當中,一時間相當大的一部分舊貴族勢力差點被判死刑,就算提出幕後交易也沒人接受,為此他們不得不秘密地清理掉和治安廳有關的絕大部分人,就留下個小貓兩三隻臨時充門麵,這才讓那些舊貴族們由於證人無法出庭得以幸免,當然最後這小貓兩三隻也為了以防萬一而幹掉了,前後死亡人數大約三千人,包括這些普通人和他們的家人朋友。”
“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沒錯,正如舊貴族們總說的那樣,貴族之血不會因為貧賤之物而流。讓人們接受這一鐵律靠的不是權力與文化上的潛移默化,那毫無意義,靠的是流血與死亡,雖然現在人們不怎麽提這件事了。”
鍾自命看到夕月的表情有些僵硬,一時心軟地補了一句話。
“如果能讓你感到舒服一些的話,在治安廳大換血的兩年間,由於被外部地區接管,暴力事件驟然下降至平均每周不到一起,流血事件更是幾乎徹底杜絕,至少單從數字上來看效果不錯。”
夕月沉默了一下。
“這也是試探吧。”
“嗯,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