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晨會餘波
“匯報完畢。”
“嗯,辛苦了,你先回去吧,注意隱蔽自己,別讓那個人發現了。”
在來人退出房間之後,青年轉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邊,此刻正一個個眉頭緊皺,顯然對鍾自命行事風格上突然的轉變非常不解,但是他不想浪費時間讓這些人自己想明白原因,因為想也想不明白,還不如自己之後一起解釋明白。
“情報處那邊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有的,在會議之後我們還監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
坐在旁邊的黑衣人掏出了一塊綠色的寶石,拿在手裏擺弄了一下就從中傳出了聲音,大家非常熟悉又非常不想聽到的鍾自命的聲音。
“你覺得那個人怎麽樣?”
“非常謹慎。”
“那假如我們想要交流一下合作事項,哪家比較合適?”
“夢家唄,還能有誰,白家慫得不行,翼帆家馬上就要沒了。”
“嗯,和我想的一樣。”
錄音到此為止,沒頭沒尾的話讓坐在最中央的青年很難受,好在他也習慣了這種事情,在有可能被竊聽的情況下鍾自命說話總是這樣沒頭沒尾的,想要理解全靠猜。冥思苦想了好一會之後他轉頭看向了正在桌子上發呆的白清雲。
“你覺得那個人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還在精神恍惚狀態的白清雲愣了半天之後才意識到剛才是在問自己“你問我?你都猜不出來的事情你問我?”
“好歹你也有個腦子,萬一你有什麽特別的想法正好撞上了那個人的本意……”
白清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就算真的撞上了你也不敢相信,何況我自己都不信。再加上昨天晚上剛被一個刺客弄死了四次最後還讓他給跑了,現在正在精神恍惚的狀態,你要是沒事什麽大事我就回去睡覺了。”
說完他就要起身離開,然後直接被青年一把拽住。
“回來,邀請函都甩你臉上了你還和我說沒什麽大事。那行,我先解釋一下吧,然後大家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相互的啟發。”
他剛要繼續說話就看見左手邊有人示意有話要說。
“請原諒我的多言,白思成伯爵大人,您看能不能先去通知一下翼帆家,讓他們暫時先別分裂,至少給個警告什麽的。”
“清雲,你看你能不能走一趟?反正你留著你也聽不懂。”
“恕我直言,出於對那個人的信任,我覺得派個情報處的看一眼就可以了。”
“那就不用了,我和你的想法一樣。”白思成話鋒一轉“如果一切正常,這裏的‘那個人’指的應該是來找鍾家合作的柏蘭堡騎士團的人,他們提供武力支持,換取鍾家資金和裝備上的支援。”
“他會同意嗎?”
“很大概率不可能,他的沙文主義傾向非常嚴重,除非他從出生一直裝到現在,外國人,尤其是亡國者在他眼裏根本就不算是人的,無論死活。”
“請原諒我打斷一下,考慮到他行事風格的突然轉變,選擇和外國人合作也是不是有這種可能性。”
“轉變?你認為那些突然的命令是風格的轉變?你是不是忘了黑法師這個代號是怎麽來的?”
“所以這個所謂的合作?”
“隻是用來坑人的誘餌,問題在於”白思成想了一下“是用來坑咱們還是坑夢家。”然後他搖了搖頭“不用想了,是用來坑我們倆的囚徒困境。清雲,你,算了,還是我自己去更能表達誠意。”
雖然決定出行,但是眾人見白清雲仍然一臉愁容,顯然還有什麽別的疑慮。
“伯爵大人,是還有什麽問題嗎?”
“嗯,如此關鍵的時刻,一切正常本身就很不正常,隻要我和夢傾心見一麵就能解決的小事,為什麽是和黑鳥談這樣無關緊要的問題?不是黑鳥特殊就是問題特殊,還是說這麽想本身就掉陷阱裏了。”
眾人麵麵相覷,您這連環套的問題就是個坑啊,不會是想讓我們來替您做決定吧。
白清雲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死循環的問題,他伸手下按示意大家不要想太多,剛要再開口又看見身旁的黑衣人舉手示意有重要信息要說,索性暫時保持沉默,聽聽看有什麽新的情報。
“剛剛傳來的消息,翼帆家執行部部長原翼帆桂月和家主原翼帆幸雨被家族長老會廢除翼帆之姓,現在由長老會代理家族事務。”
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是真聽到消息時仍然免不了心裏的恐懼和憤怒。
“我就說過這邀請函就是個坑,誰信誰傻,真要搶信息還能搶得過黑法師嗎?這麽多年哪一次贏過他了,還以為關鍵時刻能突然發生奇跡嗎?算了,不管他們,我們隻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至於翼帆家……”
他看了一眼眾人臉上的表情,恐懼中混雜著熱切。的確,也難怪他們的狂熱,不同於風雨飄搖的其他傳統貴族,翼帆家這麽些年並沒有受到那個人的擠壓,再加上曆史悠久,這樣一個龐大的家族,無論是財富還是技術都足以讓任何家族瞬間騰飛,中間隻要能夠稍微截留一點就足以讓任何人再也不用為財富擔心。如果自己膽敢阻攔這一次狂歡的話恐怕也是被老人們廢除的下場吧,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給我安排的命運嗎?反抗則被廢除,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家族盲目的參與,不反抗的話還能保留家族最後一絲理智。眾人絕望中的任何一點希望都足以讓大家瘋狂,哪怕隻是暫時的盡情享樂也是如此的誘人,連這樣混亂的瘋狂都落在你的計算之中,真不愧操偶師之名,看起來自己隻能接受……嗎?
想到這裏白思成感覺到一絲熱血湧上來,無情地拒絕了眾人熱切的目光“我們不參與,誰都不許扯上關係,無論是財富人員還是技術,我們對這次瓜分不參與不支持不反對,所有人必須忘記這件事情的存在。如有膽敢違背者,無論支持或者反對均等同於背叛家族,白清雲,麻煩你了。”
被廢除又如何,絕境之中我們需要的是變數,足以打破定局的變數,如果之前準備的不夠犧牲自己又有何妨,如果已經足夠自己的有無又有何妨,存在就是一切,一切為了存在。
“你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我還想回去睡覺呢。”白清雲微笑著掏出了一把紅色的細劍,在自己的手上劃出一道蒼白的傷痕“黑法師說的真對,如果一直不對內清理的話,愚蠢之人總能用人數壓倒一切,包括他們自己。”
城主府門口
一身啞黑色的高等伯爵禮服,手裏抓著一頂黑色的寬沿禮帽,鍾自命就這樣獨自一人站在初夏的陽光中等待夕月的出現。從到這裏足有15分鍾了,城主府的大門依然緊閉著,沒人出來看他一眼,他也沒有想要按門鈴或者喊人的想法,就這樣在過往行人驚訝的目光中獨自一人悠然自得。
然後他的背後有人開口,略微有些調皮的聲調,隻要聽到就會不由自主地感覺被吸引。
“難得的初次約會,我以為您最少會帶點小禮品什麽的過來,啊呀呀,堂堂鍾自命鍾伯爵大人竟然如此缺少風趣,讓我這個小小的女仆可該如何是好,難道要用盡自己微薄的薪水和可憐的積蓄去博取伯爵大人的微微一笑嗎?”
“要是真那麽做可就太傻了,綠色妖精的糕點很大一部分貴在場地氛圍上,剩下的部分則是那些脆弱的美味,一碰就碎。如果外帶到這裏的話個人覺得和普通的糕點也差不多了,當然,隻是個人猜測,實際我並沒有見過。”鍾自命轉過身,身後並沒有人,對此他隻能無奈地聳聳肩,斥候的永久隱身,看不見就是看不見“何況隻是用來說明我們對那些農民的動手合理合法,一句話就能說明的事情用不著費錢。”
那群農民昨天晚上成功和混沌扯上關係,瞬間警報嚇了所有有關人員一跳,整個王國東南部都被震動,可謂是作死大成功,這種情況下任何勢力都不可能保住那些和混沌扯上關係的農民們,區別隻在於牽扯範圍到底有多廣而已。
“讓您感覺如此不滿,是我哪裏說錯了什麽嗎,請允許我在這裏道歉。”
夕月從隱身狀態脫離出來,說著道歉的話,冰冷的目光毫不客氣地瞪著鍾自命。
“道歉嗎?我認為我們指的是同一件事吧。”
鍾自命倒是不介意別人的敵視,各方的敵視他都體驗過,事實上無論別人怎麽樣他都沒什麽感覺,隻不過和夕月對視一會後他突然笑了一下。
“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夠請問您為什麽發笑嗎,伯爵大人?”
“大多數人努力不過是為了讓生活更美好,我覺得隻要你能每天固定地外出走一圈就能比我們努力十年的成果更有效,不過那並不是我想笑的原因。”鍾自命把帽子扣在頭頂“果然屏蔽心靈之後就感覺好了不少,你其實並不需要總是影響我,在家的時候我就決定盡可能表現得像個追求者了,盡量少隱瞞多坦白。畢竟合格的對手太少,在尼比爾城這個小地方大獲全勝也什麽都說明不了,所以相比於輕鬆獲勝,我更想試試看到底自己目前的極限在哪裏。”
“您這應該是戀愛的表現吧,可惜我隻是一名城主府的女仆,實在是配不上您的身份,請您千萬不要介意。”
“聽起來不錯,可惜史書上不曾有記載過,我也很難在沒有參考的情況下明白什麽是戀愛。時間緊迫我們言歸正傳,”
鍾自命又把帽子摘下來捏成一團插進兜裏,顯然是不在乎是否會被影響,倒是這樣太過不成體統的行為本身讓夕月眼睛一跳,暗自心說也難怪那群傳統貴族和你們看不順眼,放在以前就這樣一個動作就夠兩個家族打十年的仗了。
“當回顧曆史時總能夠看到不少文人對那些因一諾而慷慨赴死的行為表示羨慕,甚至還有不少的詩詞讚頌,然而如果我們聯係當時的時代環境背景,我們卻會悲哀地發現隻有感覺不到活著的痛苦的人或者換種更確切的描述,物質條件已經無法滿足的人才會為此自盡,像那些在溫飽線上掙紮,在辛苦工作中熬盡心血的人隻要有一絲活下去的可能都會繼續咬牙堅持活下去。
所以有人說小資產階級的覺悟總是會時不時地硬起來,這點在尊嚴受到威脅時就更加明顯。
然而即便是同樣的立場,同樣的處境,由於性別的不同人們還是會做出不同的選擇,男人會傾向於對抗,女人會傾向於順從。當然我並沒有看不起女性的意思,選擇本身無所謂好壞,事實上對抗的人相比之下更容易控製,因為對抗靠的是熱血上湧,反應會比較直接,順從時則會努力思考來尋找辦法,反倒讓局麵更加混亂。
在我的全盤布局中每個人都有其位置,每個人的行為早在一開始就被算好了,他們可能會自以為憑借勇氣信念或者智慧做出的選擇,但是實際上無論他們糾結掙紮了多久,最終的選擇我比他們本人都更早地知道。”
“為什麽您和我說這些?”
“正如你最開始說的那樣,既然是追求你,自然要送你禮物,追求自身價值的實現是所有生命最根本的渴望,無論其表現於物質還是精神,想必物質是無法讓你滿足的,那麽我就送你這座城市,”
“用盡全力拯救它吧。”
“從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