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晨會 中
無論平時多麽活躍的團隊，在匯報成果時氣氛永遠都是壓抑得要命的，平心而論，鍾自命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地降低要求了，甚至還特意根據每個人精力、集中力、能力與經驗等方麵的不同計算了一下能達到的理論效果，以此為參考來分配任務，但是看看周圍這些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算了，也不能要求太高，至少在尼比爾城這已經是效率最高的團隊了，至於那些偷懶等問題，下一階段之前再找新的學生好了。
瑤華因為並不是執行部的人的緣故，每次晨會時都會找到一個角落安靜地坐好，對她而言觀察和學習就是主要目的，除此之外，當鍾自命的目光看過來時，她還負責給每個桌子上的人和黑鳥倒茶水，不過這個就是個人習慣問題了。
話說黑鳥明明也是主要負責人之一卻連桌子都不敢上。
匯報期間鍾自命不喜歡說話，哪怕是看到瑤華姐過來給自己倒上茶水，他也隻是點頭表示感謝，對此瑤華也用微笑回應。
“伯爵大人，在匯報之前請允許我們先行道歉，我們昨天晚上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但保證會馬上彌補。”聽到的第一句就是道歉引起了鍾自命極大的興趣，他隨手把計劃書放到一邊，偏著頭想要從發言人的表情上找到抱歉的意思。治安廳作為下一階段的計劃重心，當前階段以維持存在為主，能有什麽好抱歉的事，隨後在不到一秒鍾的時間裏他想明白了道歉的原因。
“如果你是指沒有預見到那些舊貴族昨天晚上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的話，那就不用道歉了，即使是我也不能用這類不可預見的意外來苛求你，不是你的責任。非要找個人怪罪的話，你倒是可以去找鍾星才的麻煩，正是因為他偷懶加隱瞞導致了我們在情報上出現嚴重空檔，不然可以省下相當大的一筆開銷，時間和人力都是如此。話說回來，考慮到咱們這群人中沒人懂該如何和那群舊貴族打交道，所以你還是留他一命吧，時機未到。”
錯過時機是今天早上吃飯時就預料到的情況，治安廳負責人魯克的道歉說明舊貴族們應該是做了什麽破格的事情。混亂是所有勢力共同的敵人，要是抓住了機會的話完全可以借機發力，迫使城主府動手清理現在的治安廳，諒舊貴族們也不敢反抗。一場從上到下的大清理，哪怕自己和舊貴族們的人都被從治安廳的隊伍裏清除出去，自己這邊也是占大優勢的，如果說自己在治安廳的力量勉強可以算是十的話，舊貴族們的力量就有幾百乃至幾千，而且從上到下根深蒂固無法撼動，至少對自己來說是不可能。這樣的勢力一次性損失幹淨對於舊貴族們來說完全可以說是又一次傷筋動骨。至於說什麽萬一城主府徹底掌握治安廳導致以後被動，隻要人還有弱點，有方向性，城主府就隻有失敗的早與晚的問題。
問題在於現在就算拿去說也沒有什麽用了，無論多大的事情隻要不是當場抓到，用來應付城主府和民眾的替罪羊要多少有多少，自己這邊也不具備能夠強製執行的能力。果然還是鍾星才，鍾自命保持表情不變地暗想道，不找借口都想去把他揍一頓。
“您說笑了，那可是家主，借我兩個膽子也不敢把他怎麽樣啊。”
“那就沒辦法了，你繼續匯報吧，具體的彌補措施我們之後再談。”
“好的，我們昨天晚上被命令放假，根據以前的慣例不做阻攔，然而就在今天早上我們收到了消息，白家的人打進了工坊區邊上的居民區。”
“咳咳咳”
就算有預想到舊貴族的行為會非常過激，敢直接打進居民區還是讓鍾自命驚訝了一下，在他的設想中舊貴族們所做的一切應該都是為了從尼比爾城撤退，所以無論如何做都是為了積攢資金和人脈，方便下一步的重建工作。但是打進居民區的話影響太惡劣了，無論是那裏的勢力都不會敢和這樣的家族進行合作……不，還是有的，鍾自命想到這裏就不再做更進一步的推論了，哪怕自己的工作就是下判斷，這個判斷也沒有必要急著下，和收益比起來風險太大。
“然後又和黑幫的人打了起來。”
“金蛇還是老貓的人？”
“不知道，也許是那個酒館的人也說不定，總之現在還沒有更進一步的信息。現在我們的人應該已經到地方了，隻是現場也許會被破壞，所以也不能保證得到什麽有用信息。”
不能判斷是誰做的也依然敢說是黑幫做的，是因為已經定性了無論是哪個勢力做的都是治安廳的敵人了，畢竟這種事情影響太惡劣了。鍾自命轉念一想，至少是明麵上的敵人了，既然有一家打進了居民區，誰又敢保證不會有另一家貴族也打進了居民區，甚至就是白家自己攔自己也有可能。
話說那個居民區是屬於自己家的地盤，被外人這麽闖來闖去的真是難看的要死，隻是難看也沒辦法直接報複回去，在實際的武力方麵自己這邊的新興貴族加起來也沒法和舊貴族中的任意一家相比，底蘊差距太大。好在報複這種事情也沒有必要親自動手，更不急於一時，鍾家的威望中從來不包括武力的成分，不如說丟臉就主要丟在這方麵，現在這種關鍵時刻更是不能被對手牽著走，掉到武力決戰的那一步就是自己輸了。
隻是他們冒這麽大的風險，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麽呢？就算如同信中所寫的隱藏信息能夠換到什麽，這樣大的風險也不像是那些舊貴族有魄力幹得出來的，是他們被嚇壞了或者能力方麵有所進步還是不知道什麽人有什麽別的想法。
“你說這話是想辭職嗎？現場肯定會被破壞，這是失了先手的必然結果，但是破壞本身就是行為之一，找出來。”
自己隻能從動機上進行判斷，具體的事情經過還是要由現場的專業人士來，不過事實是什麽其實影響不大，自己這邊要注意不能被牽扯太多的精力。
“是，對不起，鍾老師。”
“明天我會自己去現場看，如果到時候還沒有結果的話你就自己辭職吧。”鍾自命敲了一下桌子，顯然對負責人言辭上的小技巧不感興趣“被襲擊的是誰？”
“問題就在這裏，我們目前有兩個推斷，首先是舞女海倫，在工坊區的大街上她就被白家的人襲擊了一次，雖然成功逃脫，但是很明顯她並沒有預料到那些貴族會襲擊居民區。”
“聽起來很有問題。”
“沒錯，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如果白家的目標是她的話，她是絕對不可能跑得了的，之前能夠成功從街道上逃脫是因為白家和一個傭兵小隊起了衝突……”
“白家帶隊的人是誰？”鍾自命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我們不能確定。”
“所以她有可能真的是自己跑了。”
邏輯太過跳了，治安廳的負責人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事後他猜測鍾老師說的應該是白家並沒有太過重視抓人這件事。好在鍾自命也不需要他當場明白，直接就把這個問題揭了過去。
“海倫的同居者是誰？”
“一個名叫紅依依的舞女兼職妓女，不過昨晚並沒有回家。”
“嗯。”
治安廳的人手不足，具體點說是隻有三個人，湊一個標準行動小組都勉強，想要追查下去的話隻能放棄一個方向，考慮到還要維持住在治安廳的存在配合自己今天的調查行動，最好兩個方向都放棄，果然還得自己來幫忙解決。
“鍾老師，那個紅依依並不是達克爾人，所以我們是不是……”
尼比爾城裏不是達克爾人就是一群亡國奴，老實說清理掉就是最簡單的處理辦法，無論有什麽布置什麽後手來牽扯精力都會就此結束，對於正在關鍵時刻防止節外生枝的鍾家，這就是最好的辦法，但是不能自己動手。
“知道她現在在哪嗎？”
“不知道，大概在海倫家？我們不能確定。”
“不知道最好，你們派一個人隱蔽地去找她，就和她說我要見她，帶她來找我，你們注意自身安全。”
大概會死在路上吧，如果對方也不想節外生枝的話。
“海倫在哪？”
“有人看到她被傭兵帶進了亞倫村，然後交給了奧利維爾大師。”
“嗯？有意思，既然你們都看到了，奧利維爾大師免不了要跪搓衣板啊，不過到了他那裏你們就不要再管了，我會親自去和她談，成名的舞女啊，應該是個好演員吧。你繼續吧。”
鍾自命伯爵大人的心思誰也猜不明白，負責人隻能強壓下疑慮繼續匯報。
“因為治安廳是我們的主要目標之一，所以為了防止類似的這種事情再次發生，我們決定以後哪怕放假也要派至少一個人在辦公室盯著。”
“取消，浪費精力，值班需要至少40%的額外精力，你們現在連必要的人力都湊不齊，一切等到治安廳徹底屬於我們之後再說。不，除非城市也屬於我們，隻是治安廳到手之後我們也不會這麽幹，穩定是政府的職責和價值所在，我們不掏錢。”說到這裏鍾自命很是不耐煩地切了一聲“鍾星才…算了，沒用的就不提了。總之一句話，治安廳放假之後你就沒幹事了唄。”
“呃，對不起，您說的沒錯。”
“道歉幹什麽，你以為我會遷怒嗎？都知道是鍾星才的錯，我都開始考慮提前篡位了。沒事的話繼續下一位吧。”
鍾家執行部下屬九個部門，包括運輸部，市場部，工坊區，第一商業街，第二商業街，農業部，礦區，治安廳和軍隊，各個部門之間彼此獨立又相互合作，每天早晨都會進行類似的晨會交流彼此獲得的情報，然後再合作商談下一步的行動。總的來說部門之間雖然有競爭，但是沒人有自信能夠騙過鍾自命，事實上也沒有人有能力騙過，所以也就沒有哪個部門敢故意拖別人後腿。
聽完了一多半之後開始審閱交上來的計劃書，中途還總是被感興趣的事情打斷，但當最後的軍隊方麵的負責人開始匯報時，鍾自命已經把計劃書徹底丟到一邊了。
“中規中矩，和我預想的一模一樣，很好，可以看出你們中的一些人還是用心了的。”鍾自命掃視了一圈“就算沒有用心的人也不是純粹的應付之作，值得鼓勵，不過因為出了些預料之外的情況導致你們的計劃全都需要修正，這次就先放到一邊吧。至於接下來的修正環節，算了，所有執行部的人一起留下來聽吧，這次就不用回避了。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是我們最後一次全體會議了，失敗的話自不必多說，雖然說我看不到失敗的可能性，但是意外這種事情就是因為意料之外才會被稱為意外的，事前誰又能說得準呢，成功的話，我們也隻需要在慶功宴上再聚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