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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一章 萬民書

  陳國局勢欲發錯綜複雜,針對漢王冬落的不利言辭在經過短暫的沉寂後,終於迎來了一次大爆發。


  漢王冬落,一時之間,聲名狼藉,毀譽參半。


  可不知為何,長樂宮與未央宮對此事都罕見的保持了沉默,並未公開發表任何看法。


  未央宮中,朝會依舊,可太傅範增對此事卻閉口不談。長樂宮中,漢王冬落更是從未露麵。


  好似長樂宮與未央官都默許了此事,任由事態的發展。


  一些從中嗅出了不尋常味道的山上仙家紛紛封山,對外宣稱一心修道,不問紅塵,對山下之事絕口不提,似乎都不想過多的牽連其中。


  山下世家大族也紛紛約束族中子弟,慎言慎行,不要亂發表自己的看法,對一些紈絝子弟,更是禁足族中,以免外出為家族招惹災禍,各家老祖也紛紛出關,坐鎮族中。


  山上仙家可以不問紅塵,不理世事,可山下家族不行,一個家族與當權者的牽連之深,難以想象。值此換天之際,稍有不慎,家族數百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底便有可能會毀於一旦,幾代人的努力興許轉瞬間便功虧一匱。


  因此,由不得各家各族各老祖不鄭重以待。


  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雖然是漢王與太傅的陳國之爭,可也是陳國山上山下的一個機會,若是選擇對了,站對了隊,那極有可能就是乘風而起,扶搖直上。可若是錯了,那就什麽都沒了。


  在這山上仙家封山不出,山下家族人心浮動之際,整個陳國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狂風壓得山上山下盡皆惶惶不安。


  與瞻前顧後,不敢高聲語的山上人相比,陳國百姓反倒是言談無忌。


  茶樓酒肆,市井坊間但凡是有人的地方,議論最多的就是漢王。


  一間茶樓裏,有儒雅文士搖頭歎息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多好的一首詩啊!你說怎麽可能會是抄的呢?”


  與他同飲之人沉聲道:“我覺得這首詩應當不是抄的,我到是更願意相信這首詩是王爺有感而發。古人雲‘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此時此事有此詩,最合理不過了。所以這首詩絕對不是抄的。隻不過就是陳國這座青山,不止是王爺想咬,太傅也是如此。現在就看他們誰更能扛住這東西南北風的千磨萬擊了。誰扛住了,誰就能立根在這青山中。”


  那位青衫儒士小抿了一口茶道:“確實,我也覺得這條消息應當是誤傳,不過,有條消息我到認為是真的。”


  “哪條?”


  “漢王來陳國的目的是為了斂財,五稅一應當是王爺的授意。”


  “何以見得?”


  “這世間或許真有不愛財之人,但王爺

  絕對不是,你想想,當初落日樓太傅為王爺接風之時,王爺是不是以各種手段瘋狂斂財,據說光是那晚王爺便入手三百萬中品靈石,以前我還覺得是王爺曆害,靠本事賺來的,可五稅一一事後,我就不這麽認為了,我估摸著那晚應當是長安名流投其所好,故意為王爺送錢。”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有那麽一點道理。”


  ……


  這些市井百姓都能看明白的事,那些位高權重之人又怎麽會看不明白,他們都看到的,甚至能看到的更多。


  《竹石》一詩,誰都看得出來,絕對是漢王有感而發。若說是漢王抄的,那絕對不可能。能做出此詩的人光論氣節怕是已能壓下整個陳國的文壇不敢高聲語了,這種人又何屑於抄。


  可真正讓他們感到為難的是,漢王來此的目的,究竟是不是斂財,這才是他們最難判斷的,現在急於投誠,若是漢王真的就是來陳國斂個財就走,到時候他們必將承受範增的怒火。可若是不是呢!漢王與太傅之爭,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各種有關漢王的言論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有的真,有的假,讓他們這些山上人徹底失去了判斷力。


  若說是假的,可萬一要是真的呢!

  若說是真的,可萬一要是假的呢!

  山上人,怕的不就是一個萬一嗎?

  他們不敢賭,隻能觀望,或者是去選擇範增給他們留下的那個還未經未央宮確定的,漢王去國,三十稅一。


  所以,現在看來,唯一符合陳國山上山下所有人利益的,隻有這個選擇。


  哪怕是這些消息都是假的,隻要這“漢王去國,三十稅一”這條消息是真的,那就夠了,就足以讓陳國山上山下為之瘋狂了。


  青衫儒士小聲問道:“你覺得‘漢王去國,三十稅一’這條消息是真是假?”


  與他同飲之人壓低聲音道:“如今這條消息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若是陳國百姓說它是真的,那假的也是真的。現我可聽說現在有種叫萬民書的東西,已經在私底下廣為流傳了。就連我都簽了名了。”


  青衫儒士問道:“什麽萬民書?”


  “萬民請願,漢王去國。”


  ……


  ……


  未央宮中,範增看著矮幾上的那幾冊厚厚的卷宗,微微一笑,萬民請願,漢王去國,這點萬民書還不夠啊!

  範思遠又抱著幾冊卷宗走進大殿,“父親,這是最進幾城送來的萬民書。”


  範增笑道:“你做的不錯。”


  範思遠將卷宗放到範增麵前的矮幾上,“父親,孩兒有一事不明。”


  範增示意了一下,有什麽問題盡管問。


  範思遠有些疑惑的說道:“我知道我們散布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是為了讓陳國的山上

  人失去判斷力,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敢隨意表態。可您為什麽不讓他們也簽屬那萬民書啊!”


  “若是他們簽屬了萬民書,哪怕最終萬民請願沒有將漢王驅逐出陳國,有了萬民書,他們也已經跟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到時候想要再下船,上漢王的船,就得好好掂量掂量這其中的利害了,這對我們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啊!”


  範增坐回矮幾後,打開卷宗一冊一冊的看起來,上麵是一個一個的名字,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份想要讓漢王去國的決心。


  範思遠淡淡道:“過猶不及,讓他們投鼠忌器,兩不相幫就夠了,若是逼的太過了,大不了這船不坐就是,天大地大,百姓難走,可山上人想走那還不是易如反掌。逼走了他們,或是將他們逼上了漢王的船上,虧的不還是我們嗎?”


  萬民書這種東西,讓萬民簽簽就夠了,若是讓他們簽,反而逼人太甚。反正自己已經給了他們一個讓山上山下都滿意的選擇了,他們如果聰明的話,就知道該怎麽選了。


  想要坐壁上觀,可以。想要推波助瀾,也行。


  隻要別上漢王的船,想要幹什麽都沒問題。


  範增頭也不抬的說道:“長樂宮那邊有什麽動作嗎?”


  “暫時還沒有。”


  “嗯!”範增點了點頭。


  範思遠開始整理矮幾上的卷宗,陳國一百三十城,一城一卷萬民書,如今在這桌上的已經有數十卷了,還有近百卷還在來的路上。


  萬民書,就是民怨。有了這百卷萬民書,想要扳到漢王或許有些難,可若是要送走漢王,那就輕而易舉了。


  範增淡淡的說道:“密切關注長樂宮的一舉一動,有點風吹草動就告訴我。”


  範思遠點了點頭,剛想離去。


  範增抬起頭來,再次沒由來的說了句,“少讀點無用書。”


  這句話範思遠不知道聽範增說了多少遍了,以前他以為範增是想讓他多花時間在修行上,可是現在他想來,好像範增說的不是這意思。


  範思遠笑道:“父親您多次讓我少讀點無用書,那我今天想問一下父親,究竟什麽書才是有用的書?”


  “經世濟民的書,大道登高的書,都是有用的書。”


  範增打趣道:“那照父親的意思,這天下的書,大多都是無用的書了。”


  範增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不是無用,而是於你無甚大用。”


  範思遠真的有些疑惑了,這陳國雖然讀書種子少得可憐,可從來沒有那位先生說過,這天下的書隻有經世濟民的書是有用的書,隻有教人大道爭先的書是有用的書。然後一杆子將其它的書都定性為無用書了。


  那話本小說,誌怪傳奇,詩詞歌賦……這些都是無用書了。


  這是什麽想法?

  但父親說的也不是於天下讀書種子是無用書,而是專指於自個而言是無大用,這又是何道理,難不成是瞧不起自己?


  範增坐直了身體,示意範思遠找個位置坐下來,“你從小就跟在我的身邊,讀的是詩書,明的是禮儀,學的是治國安邦之策,修的是定國安邦之道。你從來沒有去過江湖,或者說是真真正正的走過江湖,你不知道江湖的險惡,人心的險惡。”


  範思遠想要反馭,可範增以眼神製止了他,“人心的險惡,遠遠超出你的想象,你書中所看到的,遠不及真正險惡人心的萬一。”


  “江湖是人心險惡,官場也是人心險惡,多少還是有些共通點的,我不怕你走江湖,我也不怕你混官場,可我怕你上山。”


  範思遠喃喃道:“上山?”


  範增點了點頭道:“沒錯,上山。因為越往山上走,書上道理的用處也就越來越少,拳頭硬才是真正的硬道理,反而更重要。山上,沒人會跟你講道理的,隻會與你拚拳頭,所以,你那怕是看了再多的書,會說再多的書上道理,隻要你的拳頭不夠硬,你再對的道理也會變得沒道理。”


  山上人也信奉道理二字,可他們的道理是拳頭,是修為,而不是書上文字,書上文字說得再好,道理再大,拳頭不硬,修為不高也是白搭。


  範增道:“我們一直在上山,之前你上山的路有我給你鋪,可還有很多路是要你自己去走的。現在我之所以叫你少讀些無用數,就是你現在把太多的時間花在吟詩作賦上去了。以至於耽誤了經世濟民,耽誤了大道登高。”


  “於你現在而言,唯一有用的書就兩類,一類是經世濟民,定國安邦的書,因為我一定會幫你把這陳國拿到手中,可拿到手中之後,如何經世濟民,定國安邦就要看你自個兒的了。”


  “還有一類是大道登高,你在山上,隻有登得足夠高,拳頭足夠硬,才會有人畏懼你手上的道理,聽你說書上的道理。”


  範思遠默然,這段時日以來,自從落日樓詩詞唱和輸於冬落之後,他便一直埋頭苦讀詩書,就是為了找回一點麵子,為此,自己確實懈怠了修行。沒想到這一切父親都看在眼裏,還敲打了自己好幾次,若不是今天自個兒問起,可能父親還不會說。


  範思遠站起身來,躬身道:“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範增擺了擺手道:“下去吧!長樂宮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上報我。”


  ……


  ……


  長樂宮中,本該是五人聚首的場景,可今天卻隻有四人,王惜鳳缺席。


  對於王惜鳳的缺席,在座四人大多都心知肚明,一個沒甚修為的弱女子被一個毫無節操的小妖獸給盯上了,下場能


  好到那去。


  黑磚也被敲了,也知道辣椒為什麽那麽紅了,興許連麒麟蹄是什麽味道的也都曉得了,能出席此次會議才怪。


  沒了王惜鳳,會議依舊。


  秦疏雨開口道:“我與戎大人經過商討後決定,我們要先下手為強。”


  死神冬夜說道:“如何先下手為強?現在陳國一百三十城,每一城都有人在秘密簽屬萬民書,有些城的萬民書此刻現在也許已經在範增的桌上放著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並且這萬民書還在不停的送來的路上。有了這萬民書,範增就相當於是攜陳國一國之民怨來逼冬落,逼他離開陳國。


  這一份份萬民書,就像是一把把刀,刀尖都指向冬落。


  不殺人,隻誅心。


  若非是離去前冬落說過,一切事宜由秦疏雨做主,怕是現在他早就讓死神殿的人將那一冊冊萬民書,搶來,毀掉了。


  可秦疏雨讓他先不要輕舉妄動,再等等,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時日已經過去了那麽久,還算是先下手為強嗎?


  秦疏雨道:“之所以等到現在才動手,就是想要看看範增此舉的目的是為什麽,如今看來這萬民書應當就是範增的最終目的了。他想讓王爺離開陳國,他說不出口,所以,他讓萬民來替他說。”


  “在他將一國民怨徹底挑起來之前,我們必須得先下手了,等到萬民書都到了範增手上的時候,那不止是逼迫王爺離開的利刃,還是他控製百姓的籌碼。”


  隻要是在萬民書上簽了字的人,便已經與範增綁在一起了,也就是說接下來範增的所做所為,無論對錯,他們都會自覺維護。


  因為,他們與範增已經是利益共同體了。


  陳長生沉聲道:“所以你們打算怎麽做?”


  “免稅。”


  秦疏雨緩緩說道:“他們不是說王爺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斂財嗎?那五稅一是王爺授意的嗎?現在我們以王爺的名義頒布法令,陳國上下,免除一切徭役賦稅,這謠言便可不攻自破。”


  “還有,範增不是說‘漢王去國,三十稅一’嗎?現在漢王在國,徭役賦稅全免,你說那些百姓會怎麽選?”


  三十稅一,終歸還是要上稅的,若是可以,誰又願意將已經裝進自己錢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拱手於人呢!

  再說了,雖然大家都知道漢王去國,三十稅一這消息絕對是未央宮傳出來的,可這未央宮尚未明確表示,這消息的真假。


  若是真的稀裏糊塗的簽了萬民書,將漢王趕出陳國了,太傅又翻臉不認了,說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那五稅一接著五稅一,這又如何是好。


  陳長生心知肚明,以王爺的名義,頒布免稅法令,貌似確實是目前最好的破局之策。


  不


  管事不是最好的破局之策,陳長生還是問道:“你確定要免稅嗎?你知道陳國上下一年的稅收有多少嗎?”


  “有多少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嗎?”


  陳長生笑容一窒。


  秦疏雨淡淡的說道:“無論稅收多少,最終落向的是範增的口袋,又不是我們的口袋,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為他省錢。”


  陳長生不說話了,陳國的軍政大權都掌控在範增的手中,稅收也不例外,最終都會進了範增的腰包,不然這麽些年,他也不會有範扒皮之稱了。


  秦疏雨站起身來說道:“我們頒布法令走不了官方渠道,會被他們排擠的,隻能靠我們自己。死神殿全員出動,務必在半天之內將免稅的政令傳遍一百三十城。為增加此信息的可信度,戎胥軒,將你駐紮在長樂宮中的一萬人,分成百人小隊,在長安城巡遊,讓他們知道這條政令確確實實是我們長樂宮中發出來。”


  ……


  ……


  不久之後,範思遠急急忙忙的衝進未央宮中,大口喘著粗氣道:“父親,長樂宮有動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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