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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六樓蘭史

  出了玉門關之後,就是白龍堆沙漠。


  白龍堆沙漠極大,其上綠州更是數不勝數,有的綠州已經被人們發現,成為了一塊塊有主之地。可有的還戴著自然神秘的麵紗,藏在深閨,無人知曉。


  這些綠州上之前還存在著無數的小王國,小家族,小勢力,隻是後來經過戎胥軒的橫掃,李牧的清洗,這些勢力都已經被打殘,打滅,消亡,不複存在。


  冬落一行人一路行來,也見過不少綠州,有大有小,可大多都無人居住,就算是有的,也不過是一些往來商旅。


  冬落幾人對這片沙漠都無比熟悉,所以走起來也算是輕車熟路,本來他們是打算抄近路直奔極北大草原去的,可是雪念慈說他想回樓蘭國的故土看看,所以他們又改變了前行的路線,繞道樓蘭。


  往些年,白龍堆沙漠中還有很多剪道劫徑的沙匪團夥,冬落以前與陳霸先李牧他們就隨軍來圍殺過不少,甚至冬落都親手了結過幾個悍匪。


  隻是後來這些專門打劫過往商旅的沙匪被張白圭帶人清洗了一遍之後,大團夥被打散了,變成了小團夥,小團夥被打沒了,白龍堆沙漠也就安寧了。


  一連行進幾天都無驚無險,冬落有些坐不住了,以往在與陳霸先出行,冬落最喜歡的就是白龍堆沙漠裏的沙匪,還有極北大草原上的馬賊,這兩者不但可以在物質上給他帶來極大的滿足,精神上也能帶來充分的愉悅。


  每當遇到這些人的時候,他無疑是最興奮的那一個,哪個少年沒有一個大俠夢,哪一個少年沒有一個江湖夢。大俠就是要劫富濟貧,江湖就是要懲惡揚善。


  殺惡人,於他而言,就是在行善事。


  對惡人的縱容,就是這天底下最大的惡。


  再說了,他頭頂還有因為在?陵渡大殺四方時沾染上的厄運紅雲,心劫所在,雖然已經被獨孤雲毓遮掩了起來,外人看不到了。可看不到,並不代表他不存在。


  他還想在白龍堆沙漠中找上一兩個沙匪團夥,順道做做劫富濟貧、懲惡揚善的好事,在滿足他那點可憐的虛榮心同時,順帶消減一下壓在他頭頂的厄運。


  可是沒曾想這幾天下來,別說是無惡不作的沙匪了,就連摔倒的老頭老太太他都沒見到一個,想扶也沒得扶,前不久在陽關林若風策馬而來的時候,他滿心歡喜的以為可以大展身手了。


  可是沒想到劇情發展太亂,與那些話本小說中的神仙劇情完全不一樣,本以為是一場富家子仗勢欺負無助老人的戲碼,可誰知道那老人才是真正殺人不見血的屠夫。


  冬落有些無語了,要是再這樣下去,先不說那厄運不知道何時消減,就是天天麵對這些黃沙,也著實有些無趣了。


  “小白圭,這


  些沙匪招你惹你了,吃你家的穿你家的了,你幹嘛把人家全都消滅光了,你好歹也留兩個啊!”


  似乎知道冬落想要幹什麽,張白圭頗為自得的說道:“不止是白龍堆沙漠中的沙匪,還有極北草原上的馬賊,現在都沒了,都被我消滅光了。快誇我,這個時候請不要吝嗇你的詞藻。”


  冬落徹底無語了,看來在入陳國前,他想靠消滅馬賊沙匪,來達到為民除害消減厄運的目的是行不通的了,隻能再看看有沒有其它的路子了。


  冬落一行人行在走高高的沙丘上,沙漠裏的風吹得他們嘴唇幹咧,可是現在他們都已經是修行者了,雖然等級都不怎麽高,但麵對這些風沙還是遊刃有餘的。


  冬落的眼晴不停的四處亂瞟,他還沒有徹底死心,行俠仗義這種讓人心情愉悅東西,怎麽會有人嫌多呢!


  冬落帶著大黑三獸仿佛不會累一樣,飛快的在沙漠中穿梭著,一會兒跑到東邊,一會兒跑到西邊,身後黃沙四起。


  而二黑三黑似乎很喜歡這樣瘋跑,跟在冬落的身後就沒有停歇過。大黑則跟在他們的身後,警惕的盯著四周。


  沙匪雖然沒了,並不代表危險也沒了。


  魏來榮升北嶽山神,意義非凡,在易天機、李牧等人,還有之前出現在?陵渡的十萬大軍強壓下,大周國內是沒有人再敢有什麽大動作了。


  可大周國境外呢!範增義子範劍死在?陵渡,冬落等人可不相信他會就這麽算了,任由冬落去陳國分他的權,奪他的權。背地裏肯定起了不少壞心思呢!


  再說了,幽冥鬼手也說了,有人花大價錢請長生天的人殺他,幽冥鬼手沒有必要在這種事上騙他。因此大黑這個一手組建起死神殿的死神在一旁充當起了護衛的角色來,時刻提防著四下裏的風吹沙動。就怕長生天的殺手突然從那鑽出來。


  張白圭與雪念慈並肩而行,雪念慈突然開口道:“兩年前拾掇戎胥軒率北莽十二部攻打大周的勢力是誰?是大周國內的勢力嗎?”


  張白圭雙手負後,望向北方,“楊國,以前是半個大周國內勢力,不過現在不是了。”


  雪念慈疑惑的說道:“是那個洛陽城內被老漢王滅掉的楊族建立的國家?”


  張白圭點了點頭,“不錯,戎胥軒就是這麽跟我說的,楊族本就是神州大陸本土家族,不比那些九州來客。家族好不容易發展壯大了,可無論在極北之地還是大周國都被陳叔叔壓一頭,心中難免心生怨恨。再加上後來楊族一半勢力被滅,那股怨恨也就更深了。如今楊族在極北之地經過百年的發展,家大業大,對大周國這個老東家動點壞心思也實屬正常。在聯合了大周國內許多不服的勢力之後,自然而然的就對大周


  國下手了。隻是他們不知道大周國這塊鐵板要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硬。樓蘭被滅隻是恰逢其會而已!”


  “楊國嗎?”雪念慈眼神有些陰翳,“它將是我在極北之地第二個要滅的勢力。”


  樓蘭國的覆滅,雖然對樓蘭王族雪族而言並未造成多大的損失,可對樓蘭王國的子民來說就是一場國破人亡的慘事。做為樓蘭王子的雪念慈有責任也有義務,將這份仇恨銘記,洗涮。


  隨著離樓蘭越來越近,雪念慈的眼神變得越發陰翳,他的內心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噴湧而出一般,少時家破人亡,村寨被滅,雙腿殘廢,人生灰暗無光。後來人生中好不容易有光照進來了,沒想到隻是少年的時光又重演一遍而已!


  隻不過是小一點的村寨變成大一點的國而已!其它的,什麽也沒有變。


  這也是當初雪雨柔在守山上與金身小人說的,雪念慈的心境出問題了,國破家亡,命途坎坷,這就是心境出問題的根本來源。


  心境的問題,一個處理不好,那雪念慈可能就會變成一個隻知道殺人的機器,若是更嚴重的話,連雪雨柔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到時候可能就不止是殺幾個人那麽簡單了。


  雪念慈內心中那一股壓抑之感越發強烈,隻是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他拿出藏有金身小人的那一方鎮紙,朝著自己的胸口猛的鎮壓下去。


  雪念慈輕呼了一口氣,他之所以要來這樓蘭故地,就是為了直麵他的內心,試圖邁過心中的那道坎。


  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去過他小時候的那個村莊,不敢也不想,不敢麵對自己的內心,也不想麵對。


  他隻能先來麵對樓蘭,這一道輕一點的創傷。


  張白圭等雪念慈激蕩的心境恢複得差不多了,才接著之前的話題開口問道:“在極北之地你一個想要滅的勢力是誰?”


  “你猜。”


  張白圭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雪念慈淡淡的說道:“猜到了?”


  張白圭點了點頭道:“猜得八九不離十。”


  張白圭與雪念慈二人都抬起頭來看著前方沙漠中瘋跑的那一道身影。


  既然他們兩個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那這件事究竟是不是十呢!就看那一道身影是怎麽想的了。


  白龍灘沙漠晝夜溫差極大,就像是隻有冬夏兩個季節在輪回交替一般。


  在黃沙中孤獨的行進了幾天之後,一座巨大的綠州已經遙遙在望。


  這座巨大綠州就像是點綴在黃沙中的綠寶石,在它旁邊還有好幾座大大小小的綠州。


  綠州看起來靈氣四溢,正是之前樓蘭國所在之地。


  雪念慈一看到這片他曾生活過十幾年的土地,一瞬間就熱淚盈

  眶了。


  樓蘭國綠州經過兩年的發展已經見不到半點戰爭的浪跡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就像是生活在沙漠中的胡楊一樣,一樣艱難,一樣的頑強。


  可生命的意義,不就是如此嗎?

  等雪念慈哭得差不多了,冬落打趣道:“念慈,你來這的目的不會就是來哭一哭故國的吧!”


  雪念慈抹了一把眼淚道:“當然不是,我來這還有別的事要做。”


  冬落疑惑的說道:“什麽事?”


  雪念慈恢複了一下心態道:“你們之前不是好奇我一路上寫的是什麽嗎?這就是我要做的事。”


  冬落點了點頭,確實是,之前雪念慈一路上都在讀讀寫寫,剛開始他們確實好奇,隻是後來習慣了,也就沒怎麽關注了,但是他們依舊好奇。


  三黑可以說是最好奇的,立馬問道:“寫的什麽?”


  二黑也看了過來,心中也有些疑惑這個小夫子一路寫了些什麽。


  “寫史!”雪念慈無比鄭重的說道:“寫的樓蘭史。”


  冬落疑惑的看著雪念慈,“樓蘭史?”


  雪念慈點了點頭道:“這天下國與國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後期為前朝修史。北莽十二部不是國家,滅了樓蘭之後,自然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為樓蘭修史。”


  雪念慈聲音低沉的說道:“可我不想樓蘭王國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曆史長河中,被這片黃沙無情的掩埋。所以我總得找些法子來讓人們記住,在這片沙漠中曾經有一個王國,叫樓蘭。樓蘭國的曆史雖然不過百年,國土不過幾個綠州,可在這百年間,樓蘭國也湧現出許多可歌可泣的人物。”


  “樓蘭王國可以滅,但他們應當以世長存。”


  “沒有人為他們著書立傳,那我這個亡國王子來為他們著書立傳。這天下誰都可以忘記他們,唯有我不能,因為,我是樓蘭的王子。”


  ……


  ……


  雪念慈的聲音低沉、吵啞,就像是吹拂過沙漠的風一樣,嗚咽、厚重。


  冬落的胸口仿佛有一塊大石壓著一般,沉悶,壓抑,喘不過氣來,那是一個國家,數不盡的風流人物,百年的滄桑曆史,在向他洶湧而來。


  雪念慈看著眼前的綠州,仰頭說道:“後世人怎麽會知道,一本蒼涼厚重的史書上,他隨手勾劃的幾筆,隨意記下的幾句話,便是一個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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