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殺!殺!殺!
陳霸先還活著的時候,冬落不覺得這日子有什麽好或不好,隻能說是過得去。可陳霸先死後,好似這天下所有的不好都找到了宣泄口一般,開始紛至遝來。
什麽文淵閣大學士,什麽金陵郡四大家族,什麽幽冥門、範太傅,這些他之前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存在,就這麽蠻橫而又不講理的闖進了他的生活。
小時候,他以為一間酒館的院子很大,大到可以容納下他所有的頑皮與淘氣,甚至他曾荒謬的以為大到可以容納下全世界。
可是後來他知道了,一間酒館內,大的從來都不是院子,而是陳霸先的雙肩。
冬落不喜歡用雙刀,可是雙刀殺人快些。
因為他很想回家,很想快點回家。
回到那座小小的院子裏,哪怕什麽都不做,就這樣呆上一整天,也是極好的。
為此,哪怕這個從來都不喜歡殺人的少年,可以選擇提起刀,然後無情的斬下去。
似乎驚詫於獨來獨往的冬落勇猛的模樣,趙川心瞪大了眼晴,色厲內茬的說道:“上,給我殺了他,誰砍下他的腦袋,賞先天靈寶一件,先天境道法一冊。”
原本還被冬落陡然升起的熱血給震撼到的人群,被趙川心口中那豐厚的許諾激起了血性,而這份血性很容易便鼓舞到了身邊的人,於是乎,在場的所有人,紛紛舉起了手中的各式靈器,從四麵八方朝著冬落劈砍而去。
冬落眼睛微眯道:“我隻想回家。”
冬落衝著奔襲而來的人說了這麽一句話後,手中的雙刀猛然交錯,哢嚓一聲,帶著當先衝來那個悍勇甲士的滿腔熱血,驚破了雪中的?陵渡。
一個在生死間摸爬滾打,才好不容易積累起來一點修為的江湖漢子,在做著靈寶道法的美夢衝上來之時,連冬落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看清楚,便被切割成了兩半,上半身極為淒慘地破空而飛,飛過陋巷,飛過高牆。
一群江湖悍勇,一群士卒甲士,靠著僥幸間得來的那點造化,怎敵得過冬落遭受千錘百打,才好不容易熬練出來的體魄。
於是乎,那些尚未動手之人,便看到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一個手持雙刀的少年,就這樣蠻橫無理的在人群中衝殺,但凡是與他的刀相觸碰的地方,便是肢體橫飛,血流如注。
雪念慈三人也末動手,都在默默的觀望,這一次廝殺,是冬落積怨已深的爆發。很多怨隻能以鮮血洗涮,也隻能用鮮血才能洗涮。
冬落從知道陳霸先的身份開始,這一股怨恨就開始在累積,隻是之前的他心中有怨,有恨,可卻隻能忍著,不能發。而今天,他不想忍,也不用忍了。
冰冷的寒氣,一如殺氣,他手中那兩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樸刀,似乎感受到了
來自他內心的殺氣,瞬間結滿冰棱,鮮血在上麵凝固又剝落。
冬落並未停下雪中前行的腳步,他瀟灑的揮刀前行,雪念慈與二黑三黑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隻有當其它方向有人衝殺過來的時候,他們才會略微出一下手。
眼看著那些自家花大價錢才招攬來的江湖遊俠,那些自家耗盡資源培養起來的死士兵卒,在那個少年的刀下,連一刀都無法抵擋。
眼看著少年踩踏著鮮血與屍體,越走越近,趙川心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無法壓抑地生出強烈退走的欲望。
隻是想到他身旁的趙仁心,還有那些真正隱於暗處,時刻準備著給予冬落一擊必殺的人,趙川心發出了一聲厲吼:“他再強也不過是後天境,大家都一起上,給我圍死他。”
厲吼回蕩在風雪下的街巷中,街巷裏又延延不斷的有人衝出來,百人,千人,萬人,揮舞著各式的兵器加入了廝殺的人群中。
趙川心幾人一退再退,現在的冬落在他們眼中那就是困獸猶鬥,可再怎麽鬥下去,結果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趙川心止不住笑意道:“你殺啊!你不是很能殺嗎?千人夠不夠你殺?萬人夠不夠你殺?”
趙川心哈哈大笑道:“在這修真界,一個人是走不遠的,當所有人都想要他死的時候,他就隻能乖乖的受死。冬落,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就是這樣。”
?陵渡的街巷之中,房頂之上,都已經被人堵滿,隻要後麵的人不退,那麽前麵的人都退無可退,可後麵依舊有人不停的湧上來,諾大一個?陵渡,半數的房屋中都藏滿了人。
那些個之前還一臉興奮的衝殺在最前麵的人,如今已經被仿佛發了狂的冬落,殺得膽寒,可是他們身後沒有退路,所以他們隻能硬著頭皮上。
趙川心已經退得極遠,可是臉上依舊是止不住的惡寒,讓一個從小在書房裏長大的人,如此真切的體會那些在書上隻是一筆帶過的,流血漂櫓,屍山血海,真的是太難為他了。
而眼下那座屍體推積而成的小山越來越高,血水已經在地上形成淺泊,雜亂的鞋子踩在上麵嗒嗒做響,那些之前還大喊大叫著的江湖悍勇,士卒甲士的聲音逐漸的弱了下去,直到不可聞,以至於最後,隻剩下刀劍的撞擊聲,刀割破皮革的沉悶聲,刀斬落手足的慘叫聲。
隨著那座屍體堆就的小山越來越高,紅色的淺泊漸漸的匯集成溪流,隻是在這四處都是屍體的陋巷,任它們如何流淌,都流不出去。
冬落的眼眶越發血紅,無數條血絲猙獰的布滿他的雙眼,他的心越發的迷茫,可他手上的動作更加的利索。每一刀揮起,斬落,都是那樣的瀟灑、肆意。
他的體內好似有無窮無
盡的力量在支撐著他手上的動作,每一縷靈氣,每一絲內氣,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完美的釋放。
失樂園中,夏看著那往日如同饕餮一般隻吞不吐的七寶妙樹、紫竹、彩雲魚,現在的它們好似受到了什麽牽引一般,一股股靈氣仿佛不值錢一般,彌漫出來,而後消失於無形之中,去支撐起某人手中的刀,而這一切她隻能看著,連絲毫的幹預都做不到,因為在這方小天地中,隻有一個天。
隻有她知道,那個天,從來都不是她。
人,殺多了,是會麻木的。
冬落的雙眼之中有血滴落,那是他自己的。他手中的刀,很多地方都已經卷了起來,可依舊鋒利。
現在的他,心中隻有一個字,那就是殺!殺!殺!
刀揮起是殺!刀落下也是殺!
睜眼是殺!閉目也是殺!
誰若是擋在他的前麵,那就是殺!
殺!殺!殺!
那個仿佛是從血海地地獄中爬出來的少年,穿著一身血染就的衣衫,一路向前,一路血殺!
這一刻,少年的眼中隻有殺!
他的手下也隻有殺!
你有百人,我殺百人!
你有千人,我殺千人!
你有萬人,那麽我就殺萬人!
……
……
雪落在地麵,迅速被灑落在地的一腔腔熱血融化,融進血水中,變成一樣的紅。
今天的?陵渡飄落的雪是白色的,可是落在地上,卻變成了紅色。
若是按照以往的情況,像他這樣無休止的揮霍體內的靈氣內氣,他經絡中,丹田海裏的靈氣內氣早就耗盡了,可是今天卻很奇怪,殺到現在,他的手中還有餘力。
雪念慈隨手布了一個陣法,將他與二黑三黑包裹著,防止那些四濺的鮮血,落在他們的身上,將兩個孩童的大紅棉襖染上別樣的紅。
刀刃卷了,那就換一把!
刀斷了,那就換一把!
他的芥子物中從來都不會缺樸刀,隻會缺磨刀石。
隻要他的眼前還有人,那麽他就會繼續殺下去。
已經退出去極遠的趙川心,亡魂皆冒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冬落,咽了咽口水道:“大哥,要不把老祖他們叫不出來吧!再這樣殺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啊!”
趙仁心眼一橫,“老祖是我們想叫就能叫的,先不用叫,時候一到,老祖自然會出來的。”
趙仁心看著林染、王惜鳳幾人道:“大家也別藏著掖著了,我知道你們帶來的不止這點人,全上吧!他這種先走到凡人的極致再踏入修行的人,體魄的強悍程度,是純粹武夫無法比擬的。這些來自江湖的浪子,軍營的甲士,上去也是送死,讓家族死士上吧!”
王惜鳳與林染似乎還在等暗中人的消息,範劍卻很隨意的揮了揮手,
自一片平和的渭水中突然竄出來了數百人,每個人的修為都在練筋境上下。
範劍拿著一把小劍削著指甲,輕聲道:“要麽他死,要麽你們死。”
數百個衣袂上還帶著刺骨渭水的死士,一句話也沒說,沉默的加入了戰團,其它還在觀望之人也紛紛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一時間冬落的壓力大增,可是他卻什麽也感受不到,他的心中隻有不停的出刀,收刀。
大周邊軍七式刀法,大平、定我、朝天、開陣、破甲、除妖、鎮魔,在這一刻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人,經曆生死,自然就會成長。
不管這份生死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至少這一刻,他從別人的生死中悟透了這七式刀法中的破甲。
這一日,?陵渡邊,漢王冬落隻身一人破甲三千六。留下一地的殘肢斷臂,鮮血鮮紅了平緩的渭水流進了繡春江。
這一日,灞陵渡邊,漢王冬落隻身一人站在上萬甲士前,放下了手中的雙刀,眼裏重新煥發了光芒。
這一日,?陵渡邊,渾身浴血的漢王冬落抬起血汙彌漫的頭,看著四下裏的高樓,沉默的眾人,咧嘴一笑。
這一日,?陵渡邊,天地失聲,萬物寂寥。
這一日,?陵渡邊,大雪過後,春暖花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