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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望江樓,望江流

  都說南國有杏花春雨,多是才子佳人。塞北有鐵馬秋風,盡皆百草肅殺。


  廣陵郡雖不在大周國的最北邊,但也算是大周的北國了。可廣陵郡與世人眼中的北國風貌又大相徑庭。


  廣陵郡地處芒山山脈形成的一個山凹之處,氣候溫和,降雨充沛,四季分明,又有一條入海大瀆從中彎延而過。不似北國的肅殺,也不似南國的婉約。它就像是一條橫亙在南北兩邊的交界線,身具南北兩方的優點,又不失其本色。


  當然,奇特地理風貌並不是廣陵郡在大周國如此有名的根本原因,真正使其出名的原因是因為一個家族——姚家。


  廣陵郡是大周國少有的幾個文運大郡,家家戶戶都是讀書人,其中文運之鼎盛,可謂冠絕一國。


  姚家僅憑一家之力,便將廣陵郡在大周國的地位拔高數籌不止,大周國每年都有來此負笈遊學之人,雖然都是奔著那些前賢、大儒來的,可就算是沒有見到什麽當世大儒,但能與一個山野樵夫聊上幾句,也能讓人茅塞頓開,獲益匪淺。


  這就是廣陵郡的底蘊,打漁的,砍柴的,上至耄耋老者,下至黃口小兒,人人都是讀書人。


  在廣陵郡有兩樣聲音最動聽,翻書聲,讀書聲。


  冬落一行人花了幾天的時間才從芒山走到廣陵郡的郡城廣陵城。


  廣陵城有著洛陽城的繁華與寫意,但比之洛陽城又多了一股書生氣。


  這一股書生氣藏在廣陵城的一磚一瓦,一飲一啄之間。每一個人的舉手投足裏都是寫意風流。


  大街上買的也多是文人雅玩,書房清供,筆墨字畫。


  冬落與雪念慈偶爾也會入手幾件,至於是俗是雅,全憑個人喜好。並非是時間久,流傳廣的便是雅,受眾小,不被大多數人喜歡的就是俗了。


  魏來贈送的須彌物中除了靈石靈器靈丹之外,也有一些先天靈寶,文人字畫,品相自然是極佳的,畢競也是一山之君的私藏之物,再差也要比這市麵上所流通的要好得多了。


  冬落與雪念慈一路挑挑揀揀,但凡是看對眼的,也會在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掏錢購買。


  二黑與三黑也分別挑選了一些稱心之物,畢競他們現在還在跟著雪念慈學習,很多文房之物都需要采購。


  書生總與意氣相連,書生氣重的地方,意氣自然也不會輕了。有的人意氣相投,有的人意氣相左。!*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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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什麽地方最能突顯出一個人的意氣呢!


  那就是酒樓裏的豪氣幹雲,歌館中的豪擲千金。


  所以廣陵郡多的是酒樓,歌館。意氣相投者在此一醉方休,擊罄而歌,意氣相左者不歡而散。


  雪念慈與冬落穿行在廣陵城的街道上,兩人最愛看的便是路兩旁販賣的字畫,商鋪楹聯感


  興趣。


  二黑是什麽也不感興趣,三黑則在那些花鳥蟲魚,珍奇雅玩上挪不開眼晴。就連他手中牽著的那匹瘦馬,也對來來往往的母馬感興趣。


  雪念慈指著不遠處的兩座高樓笑道:“這書生氣重的地方,就連商業競爭中也充滿了文人氣,你看這兩家酒樓茶樓的楹聯,寫的是極有意思。”


  冬落放眼望去,隻見茶樓的門聯之上寫著,“酒能亂性,茶可清心。”


  酒樓的門聯上寫著,“有誌者飲酒,無聊人喝茶。”


  冬落會心一笑,“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和氣生財,這看似在商業互踩的同時,也不排除商業互捧的可能啊!我們這些門外人看著時圖一樂了,興許人家老板也在門內偷著笑呢!”


  雪念慈哈哈大笑,“他們老板不管是偷著笑,還是明著笑,與我們關係都不大,我隻是單純的覺得這兩幅對聯寫得極有意思。要不要上去坐坐?”


  冬落點了點頭,一路行來,也有些累了,是得找個地方歇歇腳了。


  可冬落突然間一下就怔住了,這到底是該去茶樓好還是酒樓好。


  他喜飲酒,但他也好喝茶。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酒樓,茶好飲,酒難喝。碰巧他現在是路也難走,兩難相見,那就來個難上加難吧!


  酒樓名叫望江樓,望的便是那一條入海大瀆。


  冬落在望江樓二樓尋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挑選了幾壺望江樓大曲酒,又要了一條產自大瀆的清蒸鱸魚,以及一些小菜,坐在桌邊慢慢的喝了起來。


  寒風呼嘯,冬落順著窗,望向廣陵外那仿佛是一條玉帶的繡春江,江上船來船往,一片忙碌。


  數日之後,他們也會從廣陵城廣渡坐上一艘官家渡船,沿著繡春江逆流而上,一直到渭水與繡春江的交匯處,再換乘一艘小船,沿著渭水,直達渭城。


  這樣便可繞過河套平原,危險程度也會隨之下降幾分,可真正的危險往往是無處不在的,不是說避就能避開的。


  冬落舉起酒杯與雪念慈輕碰了一下,也不言語,各自在思索各自的事。


  雪念慈也看得見那一條繡春江,沿途而上還要經過十餘個郡,而這些郡裏的山水神袛,宗門家族,達官顯貴都是他要考慮的事。


  若是冬落隻是一個尋常人也就罷了,乘坐官家渡船,那是再安全不過了,可如今他是漢王,是在大周朝堂內最不受待見的漢王,不管是出自何種目的,沿途必定會有許多阻礙。


  就拿眼前來說吧!他們為何非要去那座水神宮燒香,便是與那繡春江的水神打一聲招呼,若是繡春江水神不收他們的香,他們也沒有轍,隻能另尋他路。


  若是非要從繡春江上走,那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那樣可能就要與繡


  春江水神交惡了。


  冬落收回望江的目光,夾了一塊清蒸鱸魚放入嘴中,魚的鮮氣瞬間溢散在口齒之間。


  冬落放下筷子,又給三人各舀了一碗蓴菜羹,邊舀邊說,“這鱸魚膾蓴菜羹裏還有一個典故,說的是繡春江邊吳郡吳縣的一個張姓讀書人,本來在洛陽城做大官,可是因為在西風起時,想念起了故鄉的蓴菜羹鱸魚膾來,便辭官回鄉了,蓴鱸之命也由此而來。”


  三黑喝了一口蓴菜羹搶著說道:“這個典故我知道,我知道,蓴鱸之思這個成語就是從中來的,說的是思念家鄉,棄官歸隱之事。雪小先生,不知對不對?”


  雪念慈點了點頭,笑道:“絲毫不差。”


  三黑誌得意滿的瞥了一眼二黑,發現她正在專心吃魚,看都沒看他一眼,三黑頓時覺得沒勁了。


  隻得暗自嘀咕一句,“貓改不了吃魚。”


  雪念慈笑著說道:“怎麽了?想家了?”


  冬落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咧著嘴道:“如今我們走的每一條路都是回家的路,每往前多走一步,便離家近一步,怎麽能不想家呢!”


  渭城,那個呆了十多年的地方,留下了他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與那些美好的回憶比起來,他感覺他現在所遭受的苦難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一間酒館,那座還不足望江樓一半大小的房子,門框上刻畫的十五道刻痕,也許今年又會多上一道,也許不會。


  冬落眼晴微酸,以往他心中苦悶的時候就會坐在渭水邊,看渭水緩緩而流,那時候的他覺得,這人的苦難再深也不會比渭水還深吧!


  可是現在的他卻不那麽認為了。


  冬落拎著酒壺,望著樓外的繡春江。


  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很大,就像是一江流水一般,洶湧而來時,無人能擋。


  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又很小,就連小小一個酒壺都裝不滿,可喝下時,卻又很輕易的溢出了眼眶。


  冬落仰頭喝酒,低頭吃菜。


  筷子碰在碗壁上,叮叮當當的響。


  白姚還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食色男女,人之大欲,多欲多求者為獸,無欲無求者叫神。


  可在這人間,放眼望去,都是人。


  ……


  ……


  啪!

  一聲驚堂木響。


  望江樓大堂中央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喝了一口望江大曲,再經過簡短的開場白之後,拉開架勢,便說起書來。


  說的既不是那金戈鐵馬的戰場事,也不是那花前月下的兒女事,更不是那勾心鬥角的帝王家事。


  而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仙事。


  老者又喝了一口大曲酒後,朗聲說道:“上回說道龍虎場漢王稱英豪,洛水邊宵小盡俯首。卻說這漢王雖然年少,但這手段卻委實了得。這紅葉城葉家

  家主葉白裳那是何許認也!那是茅房拉屎臉朝外的漢子啊!”


  茅房拉屎臉朝外……的漢子。


  冬落噗的一聲把剛喝進去的酒噴了出來,若是讓葉白裳知道在廣陵郡的一間酒樓裏有一個說書先生是這樣形容他的,也不知道他會做何感想。


  與冬落一般動作的不在少數,有些人擦了擦嘴角的酒水道:“老姚頭,你說笑死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另一個人笑得都有些抽抽了,“就是,笑死了我們,這欠下的酒錢誰還?”


  望江樓內一片笑聲。


  說書先生告罪了一聲繼續說道:“就算是葉白裳這茅房……漢子,在漢王的手下也沒有撐過兩個回合,隻見漢王一聲大河之水天上來,地上便有無盡的火焰化做水流直衝葉白裳而去……”


  冬落邊喝邊聽,邊聽邊喝,他總覺得這故事裏說的人不是他,可是他又感覺無比的熟悉。


  說書人說的深情並茂,冬落聽得如癡如醉,故事中有誇大的成分,也有貶低的成分,但無一例外,漢王是一個年少有為的人,是一個戰鬥之時勇猛果斷的人。


  老者在說到大周國師易天機現身,吊足所有人的胃口之後,便戛然而止,不再繼續說下去。


  很多酒客罵罵咧咧。


  老者氣定神閑。


  有的酒客實在是架不住內心的好處便掏了幾個銅板扔進了老者身前的一個碗中。


  冬落從袖中摸了許久才摸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三黑,讓他去放進那個碗中。


  說書老者見好就收,又開始說了起來,漢王的故事說完之後,他又說了一個在廣陵郡小有名氣的仙家宗門之事。


  再一次吊足所有人的胃口之後,他突然說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得,今天又沒戲了。


  許多酒客紛紛起身結帳離開,冬落一行人也是如此。


  說書老者笑了笑,一拉身旁的一根細繩,兩條大橫幅便從望江樓的樓頂掛了下來。


  忙什麽?喝我這大曲酒,百文一盞;

  去哪裏?聽他擺龍門陣,再飲三盅。


  冬落看了眼橫幅,又默不作聲的坐回原處。


  “小二,上酒。再來三盅大曲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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