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盡信書不如無書
魏來運用山水道法將冬落一行人帶至芒山山水邊界處。
與他們一同前來的還有羿與老獵人。
冬落在一旁傳授羿與老獵人九星閃箭的射箭技巧,老獵人名叫夷,也與羿一般,對冬落的射技充滿了敬佩。
冬落在給他們講了九星閃箭的決竅之後,又教他們打了一通大周邊軍的練體拳法。
這練體拳法不似九星閃箭一樣是大周邊軍的不傳之秘,這套拳法在大周國內有很多人會,而且大周邊軍中的高層也有意無意的在大周國內推廣這套拳法。
所以冬落在傳授完九星閃箭之後,想了想也把這套拳法傳授給了他們。
至於所謂的九星閃箭,不傳之秘,於他而言,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李牧創出來的箭法,就不存在什麽傳不傳的了,隻要他想,哪怕是他見一個人傳一個,李牧也隻會誇他一句,好小子,九星閃箭在你手中發揚光大了。
二黑與三黑則拿著木劍在對打,在前方的雪地裏不知疲倦的來回跑著,留下身後一地飛雪。
雪念慈與魏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大多都是在聊一些前賢典藉,相互印證心中所得。
魏來生前曾官至文淵閣乙等大學士,在學術方麵還是頗有建樹的,也曾著書立說,留傳後世,隻不過後來大多都失傳了,隻留下一些隻言片語。
比如什麽言者雖無罪,聞者當以戒。又比如什麽書中之言不可盡信,盡信書不如無書……
雖說隻有隻言片語還在流傳於世,但魏來對此卻看得很開,死後何需戀生名,由他去就是了,死後能有一兩句傳世之言,也足以引以為豪了。
現在雪念慈與魏來在爭論的便是儒家至聖先師那一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這句話可謂備受天下讀書人推崇,魏來覺得先師這句話有問題,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不是憑自己的主觀臆斷,去判斷別人的好惡嗎?
也許你不想要的東西,正是別人求之不得的。也許你尋尋覓覓的物件,別人則棄之如敝屐。
對此,魏來認為欲這種東西,因人而異,人與人之間交往,各取所需即可,不必相互推委,以免最後大家不歡而散。
雪念慈則認為魏來的認識有一些片麵,隻停留在字麵意思上,並沒有從根本上去理解先師這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先師“仁”“恕”之道的具體體現,其本意應當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表明的是在人與人交往的過程中以自身為參照,再推己及人。
離了芒山地界之後,雪就沒有那麽大了。一些地方已經可以看得到白雪之下裸露的黑土地了。
雪念慈與魏來的聊天內容不止涉及學術方麵,還有軍事、政治、經濟,各方各麵魏來都
能說出一些高屋建瓴之語,雪念慈也是獲益匪淺。
正如魏來有一句傳世之言,書中之言不可盡信,盡信書不如無書。
世間很多道理他都不在書上,不在白紙黑字間,而在腳下,在眼晴裏,在遼闊的天地,無常的人心,世間萬物中。
眼界寬自然思維廣,閱曆夠自然點子多。
離了芒山地界大約一裏路之後,魏來停了下來,送君千裏,終需一別。前方便是另一位山水神袛的地界了,若非有朝庭允許,山水神袛是不能輕易越界的,否則便會引發山水對衝,生靈塗炭。 *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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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念慈又問了一個問題,“為何之前在青岩村之時,你不露麵見一見青岩村的村民,也好讓他們知道你這位芒山山君並非隻是廟裏的一座泥塑木雕,總不能讓白姚那淫祠搶了你的風頭吧!”
魏來笑道:“你這個問題是認真的嗎?”
雪念慈點了點頭。
魏來稍加思索後便說道:“神,應該活在人們的心中,而不是眼中。人類,隻有對看不見的東西才會心存畏懼,看得見的,他們最先想到的往往是征服。”
雪念慈若有所思。
人類,隻有對看不見的東西才會心存敬畏,看得見的,他們最先想到的往往是征服。
雪念慈默默的為這句話鼓了鼓掌。
雪念慈又問道:“那你又是如何庇護轄境中人的?”
魏來如實答道:“神人兩分。在隻有凡俗之人居住之地,我便約束山中山水精怪,不讓其在此附近出沒。至於其它尚未成精的,則順其自然。若是修者雲集之地,那就沒那麽多講究了,他們打生打死愛咋滴咋滴,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雪念慈問道:“沒了?”
魏來點了點頭,“沒了。”
雪念慈嗯了一聲,沒了就沒了吧!
修者在自渡,凡人也當在自渡。不讓那些遠超凡俗之人所能承受的力量,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那想來便是他魏來對他們最大的善意了。
雪念慈輕笑著對魏來拱了拱手道:“經此一別,祝魏山君一山更比一山高。”
魏來擺了擺手道:“一條船上的人了,就沒必要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話了吧!”
雪念慈笑了笑,沒說話。
魏來沉默了片刻後突然說道:“其實你們到芒山之前我就接到過欽天監的暗示,欽天監讓我留住你們。”
雪念慈直言道:“我們連你把我們留住後可能會發生的事都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從你手中賺到那麽一大筆船票錢已經是意外之事了。”
魏來轉身就走,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之前還覺得你很會聊天的,現在看來是我瞎了眼了。同樣是年輕人,怎麽差距就那麽大呢!你看看別人,得了便宜還會說些好
話,你得了便宜就隻會揭短。
天空又下起了雪。
雪不大,但雪粒大。
魏來帶著夷與羿站在山水邊界處與冬落一行人揮了揮手。
魏來看著在風雪中遠去的兩個白衣少年以及兩個身穿大紅棉襖的小童,笑了笑。
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雨雪霏霏,道阻且長。慢慢走,總會到的。
魏來偏頭對著老獵人說道:“夷,還有你小時候的求仙問道之心嗎?”
老獵人連忙跪倒在地,眼含熱淚聲音顫抖的說道:“從未更改。”
老獵人還是孩童之時聽聞山上有神仙,曾親自上山求仙問道,隻是並沒有尋到,還差點葬身獸口。
正是當時的芒山山君將其救下,送他回村,而後離去,隻留給了他一個一輩子也沒有忘記的背影。
魏來點了點頭,“從今以後,你就不用回青岩村了,就跟著我在山中修行吧!”
老獵人磕頭不止,羿也跪地不起。
魏來輕聲說道:“起來吧!這是你們的緣,也是你們的命。修行,是世間最苦最難的事了。把你們帶上修行之路,我隻希望你們以後不要怪我就行。”
一行兩波人,在這大雪紛飛天裏就此別過,從此山高水長,遙遙相望。
雪念慈回頭望了一眼快要掩沒在漫天飛雪中的芒山。這天下應該沒有幾座山水氣象如此正的地方了吧!
出了芒山之後,起伏的山勢又變得一路平坦,冬落並沒有拿出馬車來,而是選擇徒步前行,在這種天裏打馬而行,隻會給馬增加負擔。
冬落撐著一把傘,擋住滿天落雪,緩緩而行,“讀遍萬卷書,不如行千裏路。有沒有感覺紙上得來的終究是太淺了?”
雪念慈點了點頭,“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書本太薄,人生太厚,生命的重量是走出來的。”
冬落翻了一個白眼,“那你還天天窩在馬車裏看書,不出來走走?”
雪念慈沉聲說道:“我們不一樣,我隻有身在黑暗中,才能心向光明。我隻有從未見過光明,我才能忍受黑暗。”
“雖然我聽不懂,但我還是覺你這話說得很曆害。”
“這就是智商上的碾壓,沒道理可講的。”
冬落素履踏雪,步步留痕,“我現在有些明白,明明有那麽多通往極北之地的飛行靈器,張嬸、老顧他們為什麽非要讓我們以凡人的方式走到極北之地了,若是乘坐飛行靈器,三千裏路過了也就過了,可若是步行,風土人情,山河壯闊,入眼即是入心。”
“說實話,這一次給我的感觸還是挺深的,伏線千裏的算計,一力降十會,鬥智鬥勇鬥狠,也許這就是他們想讓我在路上見到的吧!”
冬落自嘲的笑了笑,“不
然,我以一個凡人的資態莽莽撞撞的闖入修行者的世界,也許還沒有看清那個世界是什麽樣的,我就已經屍骨無存了吧!”
雪念慈目光幽幽的看著滿天大雪,“千裏之行,始於足下。路就在腳下,慢慢走吧!我們現在還在山腳下呢!是該多在紅塵中走一走,經曆經曆。就連那些山頂之上的人不也時常下山遊走嗎?在山上,那是以天心砥礪道心,進境緩慢。可在紅塵中,那就是以人心叩問人心,一日千裏也不是不可啊!”
冬落低頭看雪,又想起了以那廣陵郡山水神袛白姚那不算恩怨的恩怨,“拋開與白姚的個人恩怨不談,其實他有一句話還是說得很對的?”
“那一句?”
“茫茫大雪之下是勃勃生機。”
雪念慈打趣道:“接下來我們要去的那一條入海大瀆的水神宮就在廣陵郡內,興許我們這一次還能再遇到他呢!到時候你可以與他說一說你的仰慕之情。”
冬落搖了搖頭,“打又打不過人家,還是不要見的好。”
雪念慈哈哈大笑道:“你怕了?”
冬落呸了一聲道:“開玩笑,我會怕?我怕個錘子。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怕有用的話,我現在已經怕死了。”
雪念慈哈哈大笑,笑聲在大雪天裏傳出去極遠。
沒過多久,冬落也笑了起來。
芒山已經過了,可三千裏路,才剛剛開始呢!而且這還是與兩年前從渭城到洛陽不一樣的三千裏路。
可現在的人也不是兩年的人了,當然,對手也不是兩年前的對手了。
天上地下,白茫茫的一片,還真幹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