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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 是謂大同(上)

  過去的這三日間,每時每刻都是如坐針氈的煎熬。蕭鸞和蕭衍處並無異動,卻絲毫不能掉以輕心。戰端一觸即發,兩方就差撕破這層麵皮,此刻比的除了實力、速度,還有……機運。


  自從北魏定都洛陽之後,習漢儀,仿漢製,國力愈發強盛,邊疆的守軍斷不能動用,定要以最小的內耗、最快的時間平叛!


  暗衛回報,蕭鸞入口的一菜一羹都有專人事先嚐毒,西昌侯府中更是層層戒備,園中成批的守衛輪班巡邏,屋內還有江湖高手整夜警戒,就是一隻蒼蠅也休想飛進蕭鸞身側。


  也是,蕭鸞最擅的便是背地裏玩陰的,又豈會不防備他人行刺?

  好在今晨寅時,蕭昭胄已然抵京,現下正在城東的密林中查點軍隊——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徐龍駒!”


  “奴才在!”


  “去請西昌侯入宮,就說朕有要事相商!”蕭昭業頓了頓,“記住,前幾日邢禦醫為西昌侯請了脈,西昌侯身體康健,老當益壯!”


  “奴才明白!”


  一個時辰過後,宣陽門的守衛快馬來報。西昌侯蕭鸞帶了四名隨從進宮,隻是不見徐龍駒等傳旨的太監一道入宮。


  蕭昭業皺皺眉,廣袖一揮,“朕知道了,你下去罷!”


  自屏風後繞出一身著盔甲的中年男子,按劍在側,正是中軍司馬曹道剛。


  “皇上,蕭鸞那廝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罷?明知這是鴻門宴,還隻帶四人入宮?”


  “他必定早有準備,而且打算就在今日撕破臉。”蕭昭業麵上隻是淡淡的,袖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否則,他該放過徐龍駒的。”


  “皇上是說,徐公公已經被蕭鸞老賊殺害了?”


  “十有八九。”


  曹道剛的眸中頓時騰起怒火。


  “行了,你先下去準備罷!”


  “是。”


  之所以冒著風險將這場對壘安排在皇宮中,就是想讓蕭鸞逃脫不了“逼宮”的罪名。可誰知蕭鸞並未帶兵硬闖宮門,而是一切循禮而為。解釋隻有一個,他在宮中早有內應。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究竟是誰?

  偌大的金殿中空空蕩蕩,蕭鸞洪亮的嗓音響徹殿堂:


  “老臣參見皇上。”


  蕭昭業轉過身來,隻見蕭鸞身著護甲,半跪於地,右手的寶劍支著地麵,劍柄上嵌著一顆碩大的墨玉。對他持劍上殿的行為視而不見,蕭昭業淡笑道:“柱國快快起身!”


  “謝皇上!”蕭鸞站起身來,徐徐問道,“不知皇上召老臣前來,所為何事?老臣正好也有些事想稟告陛下!”


  蕭昭業掀袍坐在了龍椅上,“那就請柱國暫且將事情放一放,朕的確是有些事想不明白,還請柱國指點一二。坐!”


  “皇上言重了。”蕭鸞抱了抱拳,提劍落座。


  “聽聞柱國與黃門侍郎蕭衍親善,不知你可知蕭衍手底下曾有一影衛,名喚龐元。”


  “老臣不知。”


  “龐元的右臉上有一條極狹長的疤。不知言及此,柱國可想的起來?”蕭昭業神情清冷,“四個月前,他的屍體,就埋在貴府管家每月初二都會去的當鋪後院中,藤架下的鳶尾開得很是妍麗。”


  蕭鸞正襟危坐,並不答話,算是默認了。


  “柱國可能有所不知,這龐元與朕倒有幾麵之緣。三年前的某夜,朕曾被一把利劍穿胸而過,而那持劍的刺客——正是龐元。現如今龐元埋骨於你屬意操持的當鋪後院,朕實在滿腹疑問,亟待柱國解惑。”


  “沒想到皇上已經查到了這一步,果然不可小覷!如此看來,龐元倒是枉送了性命。說不準他早瞧出你當不好這個傀儡皇帝……”仿佛勝券在握,蕭鸞氣定神閑地說道,“不錯!這龐元正是三年前蕭衍贈予我的暗衛。他為我做了不少事,包括潛入東宮刺殺南郡王。”


  蕭昭業眯了眯眼,沒有打斷他。


  蕭鸞一掃袖擺,冷笑道:“我自幼在叔父府中,高帝一向視我如己出,對我亦是寄予厚望。這大齊江山根本就是我打下來的!怎奈自古立嫡不立賢,這皇位給了世祖也就罷了,現在還要白白傳給你們這些乳臭未幹的小子,簡直是笑話!”


  “三年前,世祖失四子,臥病在榻,原以為江山易主之日不遠。彼時,恰逢你與長懋不睦,我本打算在除去你這嫡長孫的同時,挑起蕭賾父子矛盾,令長懋儲君之位不保。可誰知兩番動手,竟都讓你們撿回了一條小命。後來世祖的病也漸漸好了,我就屈尊,繼續當他的驍騎將軍。”


  “兩番動手?桑泊湖上也是你所為?”


  “怪隻怪世祖對子隆那個區區庶子疼愛有加。”蕭鸞不屑地挑眉,“除去隨郡王和對付你是一個道理,隻要借此讓世祖對長懋起疑,足矣。子隆一向粗枝大葉,對付他容易得多。沒想到那個齊簡恁般不中用……”


  蕭昭業默然。蕭鸞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長懋薨逝後,我瞧出世祖大有傳位於你的意思,便想著先扶植一個傀儡皇帝,總比讓江山落入子良那麽個儒生手裏來得強。加上後來蕭衍從竟陵王府的府醫口中逼問出子良不久於人世的消息,於我把持朝政更是便利了不少。豈料世祖駕崩那日,龐元竟擅作主張,命人在你的馬車上動手腳。不安分的影衛留之無用,自然就殺了。”


  蕭昭業驀地笑了起來,“你可知道龐元為何會擅作主張?”


  “嗯?”蕭鸞挑挑眉,“為何?”


  “彼時,龐元交給我府中的馬夫一枚腰佩作為信物,而那枚腰佩二叔貼身佩戴多年,卻在事發數日前無故遺失。”瞧著蕭鸞的麵色轉黑,蕭昭業頓了頓,繼而說道,“能拿到這枚腰佩的必是與二叔親善之人。能驅使龐元這樣的死士的必是於他有恩之人。想要暗害於我的必是有仇怨或利益衝突之人。”


  蕭鸞咬牙切齒道:“蕭——衍?”


  “我隻知道,柱國你要的是這至高無上的寶座,而蕭衍要的是為他的父親報仇。皇爺爺、父王,還有我都直接導致了蕭順之的死亡,蕭衍要的是我們這一脈的覆滅,要我和二叔都不能繼位的同時,相互猜忌,明爭暗鬥——皇室必亂。”


  蕭鸞的眉頭緊蹙,勒出一道道刀劈斧鑿的皺紋,握劍的右手青筋暴起。他募地望向蕭昭業,神色冷峻:“你現在說這些,究竟何意?”


  蕭昭業淡笑道:“不過望柱國知人善任罷了。”


  “就不勞皇上費心了。”蕭鸞冷笑道,“皇上的事情說完了,就來談談老臣之事罷!”


  “柱國莫急。朕,還有一事不明。父王的死難道不是柱國所為?”


  “嗯?”蕭鸞冷冷地打量著蕭昭業,突然笑了起來,“長懋暴病而亡,我本就覺得蹊蹺,果然大有乾坤。”


  蕭昭業的麵色冷了下來:“與你無關?”


  “世祖因為痛失嫡長子而舊病複發,以致駕崩,我又豈能料事如神?彼時尚無改元之征,殺了長懋於我並無好處。”蕭鸞從袖中掏出一卷繡著龍紋的綢布,“好了,皇上是打算自己動筆,還是直接在這封詔書上蓋璽?”


  蕭昭業恍若未聞般,怔住了。不是他?究竟是誰還有這個神通,能暗害父王於無形?或者說,難道這一切都是不幸的巧合?下人在艾草叢中誤種了附子……這般想著,談不上是凝重還是解脫。


  “皇上!”蕭鸞厲聲道。


  “柱國想讓朕寫什麽?”蕭昭業抬眸輕笑道,“雖然登基以來文書之事均有人代勞,但朕的文筆倒不至於生澀,特別近日寫了不少討伐逆賊的檄文,卻是熟練得很。”


  “皇上這是打算負隅一抗了?”蕭鸞嗤笑道,“本想給你留一個鬱林王的名號,貶去山野之地也就是了。現在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很好!蕭諶,進來!”


  蕭昭業皺了皺眉——果然是他!

  蕭諶與蕭坦之同掌禁衛軍,職務相重疊。三日前,蕭鸞之所以將蕭坦之拋了出來,固然有激怒蕭昭業、讓他落人口實的考量。更要緊的是,這樣一來,蕭諶的權力便會放大,更受到蕭昭業和禁衛軍的信任。


  “皇上點的禁衛軍均已被我遣派到外署,不到酉時,怕是回不來了。東陽、宣陽、廣陽、津陽四門的侍衛和東西南北四籬門的守軍已經得了聖上諭旨,準備大開宮門、城門,迎接侯爺的軍隊進建康。有必要的話,入駐皇宮。”


  “如何?”蕭鸞轉而望向龍椅上的蕭昭業,“皇上隻要乖乖地在這封詔書上蓋上玉璽,便能當個清閑王爺,一生富貴不愁。”


  “這清閑王爺好是好……”蕭昭業麵露無奈,“隻是我怕九泉之下沒法子和祖爺爺、皇爺爺,還有父王交代。”


  “既如此,那隻能由老臣代勞了!”蕭鸞陰著個臉,按住劍,“隻是這一切,皇上都看不到了。”


  “隻怕柱國也看不到那一日。”蕭昭業頓了頓,朗聲言道,“外署與正殿不過一宮之隔,若朕有命,禁衛軍豈敢不歸?又者,蕭將軍如何確信,朕交由你二人的禁衛軍便是皇宮中所有的兵力?建康城四門外迎接叛軍的究竟是洞開的城門,還是朕的親兵?”


  蕭鸞聽著麵色變了三變,將腰間的寶劍攥得緊緊的,“不可能!你豈能未卜先知?”


  “多疑的性子給我留下了悔恨終身的遺憾,卻讓我守住了皇爺爺的江山。”蕭昭業扯了扯嘴角,卻沒有笑意,“我沒有柱國那般大度。柱國若有不甘,便去同皇爺爺訴說罷!曹道剛!”


  正殿的門被猛地推開,曹道剛領著六名侍衛昂首闊步地邁入殿中。


  “臣在!”


  蕭昭業虛抬了抬手:“平身!情況如何?”


  曹道剛站起身來,凜然道,“禁衛軍已全數召回,正在殿外聽候皇上指派。宮外傳來消息,叛軍大部已被巴陵王帶的軍隊鉗製住,正在招降。”


  “好!助紂為虐亦是身不由己,隻要他們歸降,朕既往不咎!”


  “皇上聖明!”


  蕭昭業瞥了一眼堂下局促不安的二人,揮袖道,“將叛臣帶下去嚴加看管!去德乾殿,把新安王請來!”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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