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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章 臨百仞之淵(下)

  蕭坦之退下。


  蕭昭業扭過頭,露出一絲幹笑,“子隆,方才多謝你提醒,我險些釀成大錯。”


  “咱倆還客氣個甚麽勁兒!”蕭子隆搖搖頭,難得地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沒想到蕭鸞的反擊來得如此之快!你接下來預備如何?”


  “原想一步一步肢解蕭鸞的勢力,掌握他謀反的確鑿證據之後,再昭示天下,將之處決。”蕭昭業自嘲地笑笑,目光狠厲,“事到如今,始知優柔寡斷是多麽可笑。落人口實如何,野史誹言又如何?亂臣賊子,立誅之!”


  “你要動武了?”


  “擒賊先擒王,先著人刺殺蕭鸞。倘若暗殺失敗,必然會激怒蕭鸞。為防狗急跳牆,一日之內必須齊整軍隊以待,將此事做個了斷。”


  “既如此,昭胄尚在祖硎山為二哥守靈,是否該傳密令,讓他快馬回京?”


  “昭胄?”蕭昭業輕歎著黯然了麵色,默了默,沒有表態。


  “我知道,你因為覺得愧對二哥,不想讓昭胄去冒這個險。可是周將軍已經身故,你捫心自問,現在還有比昭胄更合適的人選嗎?若是二哥還在,他又會怎麽說?”


  蕭昭業闔目冥思了半晌,方抬頭正色道:“我這便擬旨。”


  祖硎山據建康近千裏,快馬加鞭,來回一趟也至少要三天時間。刺殺蕭鸞一事隻能延後兩日。千鈞一發,蕭昭業在信紙上蓋下私印時,手上的骨節因使勁而發白了。


  “子隆,這封信便由你帶出去,一定要小心,莫叫蕭鸞覺察。”


  蕭子隆將信封塞入袖中,“放心!”


  忽問得徐龍駒在殿外喊道:“皇上,壽康宮傳來消息,說是太後娘娘請您去用午膳。娘娘說了,今日新安王難得進宮一趟。”


  “朕知道了!”


  “小昭文進宮了?”蕭子隆笑道,“別看這小子年紀輕輕的,處理起政務來倒是一點不含糊。你這麽早讓他入仕從政,是想給自己培養個左膀右臂?”


  蕭昭業笑笑,不置可否。


  “成,我就不打擾你們共享天倫了!”蕭子隆拍拍袖管,“還得辦事兒呢!”


  “有勞!”


  “看你這客套的樣子!”蕭子隆嫌棄地揮揮手,“一看就是把我當你八叔,沒當兄弟!你和昭文也這般客氣?”


  “哎,子隆。”蕭昭業喚住了他,“我記得你曾同我說過,‘當皇帝甚是無趣……’不知道現下,你的想法可有改變?”


  “沒有沒有——”蕭子隆索性懶得回頭,高舉著手揮了揮,“我啊,打從娘胎裏就同情你這個未來儲君,同情到了現在!”


  *

  “兒子參見母後!”


  “好好好,快起來!攬菊,傳膳!”王寶明扶著椅墊緩緩站起,站在一旁的蕭昭文攙住了她的左臂,陪著她緩步走下台階。蕭昭業忙起身迎了上去,輕扶著她的右手,往膳堂走去。


  “你瞧瞧!”王寶明輕輕拍了兩下蕭昭業的手背,嗔怪道,“自從昭文去給你辦事,這一天天忙得,都沒空來看我這個母後了!”


  “母後,這怎能怪皇兄。皇兄這是在給兒臣曆練的機會!兒臣剛剛入仕,政務上有諸多不熟練之處,前些日子忙著適應,這才未能來向母後請安。如今我已然熟稔得多了,日後定會常來伴母後左右!”


  “是是是!你皇兄都還沒發話,你就急著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王寶明疼愛地望著自己的小兒子,“母後方才不過是說笑的,你有這個孝心就是好的,還是政務要緊!莫辜負了你皇兄的期望!”


  “兒臣明白!”


  蕭昭業含笑道:“昭文不僅將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更讓朕佩服的是,他能哄得母後聽他的,朕實在望塵莫及。”


  似乎牽動了一根弦,帶起了些許往事的塵埃,王寶明的眸光閃了閃,以微笑輕輕掩過了,“皇帝幾時也會說這些俏皮話逗母後開心了?”


  “‘白沙在涅,與之俱黑。’約莫是近日和子隆待久了,學到些他的嘴皮子功夫……對了,子隆剛剛還在誇獎昭文辦事牢靠,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蕭昭文紅著臉謙辭道:“八叔謬讚了!”


  “哈哈!我勸你別跟你八叔客氣,他小時候可沒少損你!”蕭昭業朗聲笑著,繞過一個拐角,邁進了膳堂,“不過你八叔雖然嘴上沒個正形,大事上倒也不馬虎,你以後還要向他多請教請教,讓他幫襯著點兒。”


  “是!”雖然不大懂蕭昭業話裏藏著的的意思,蕭昭文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南方有鳥焉,名曰蒙鳩,以羽為巢,而編之以發,係之葦苕,風至苕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係者然也。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幹,莖長四寸,生於高山之上,而臨百仞之淵,木莖非能長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蘭槐之根是為芷,其漸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質非不美也,所漸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擇鄉,遊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勸學》


  *

  珍饈一道道地擺上了桌,蕭昭業小口啜著匙中的羹湯,愜意地同母親弟弟說說笑笑——這是他這幾日來最為舒心的一餐了。


  午膳用了一半,就見外間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男子,神色驚恐,灰頭土臉的,十分狼狽。看衣著,當是大戶人家的家丁。


  “王爺,王爺!”一眼便瞥見他家主子坐在側首,那個家丁沒命似的大叫著跑過去,“王府燒著了!梁都塌了啊!死了好多人!”


  “放肆!”蕭昭文拂袖厲聲道,“也不看看這是甚麽地方!還不拜見皇上太後?”


  那家丁始回過神來,討饒似的,連連磕頭拜道:“小的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小的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罷!”王寶明皺著眉問道,“王爺府中究竟發生了何時,唬得你嚇破了膽?”


  那個家丁始終驚魂未定,說起話來也語無倫次的:“一個時辰前,王府主屋突然起火……火勢凶猛,蔓延得極快,霎時間大半個王府都燒著了,府中的人也死的死傷的傷!火燒得太大,一直燒到後院的那一大片空地才勉強控製住……啊,是管家命我來向王爺報信兒!”


  蕭昭文沉著張臉,語氣亦是低沉的,“王妃怎麽樣了?”


  “王爺您放心,彼時王妃正在柳主子房中下棋,沒有受到火勢波及。不過這火起的快,火勢又大,主子們都受了些驚嚇……”


  “嗯。”蕭昭文點點頭,不再問話。


  蕭昭業靜靜旁觀著——早有耳聞,新安王寵愛偏房柳氏,對王妃卻是淡漠得很。如今昭文他究竟是礙於我等在場,不便直接詢問柳氏安危,還是患難見真情,便同我與阿奴……我與阿奴一般。


  “怎麽無緣無故就起火了呢!”王寶明著急地問道,“王府中現在是甚麽情況?屋子燒了多少?”


  “小的進宮來時,火勢已經控製住了。王府主屋一塊兒燒得最為厲害,倒塌了不少,其餘的也幾乎隻剩一個空架子了!屋中財物實在趕不及搬出來,王爺書房中的字畫也,也盡數焚盡。”


  “不妨事,這些待我回府再處理罷。”


  蕭昭文擺擺手,方欲將家丁遣走,蕭昭業便慢悠悠地問道:

  “火是怎麽起的?”


  “小的不知道。這火邪乎得很,平白無故就燃了起來。要說這深秋幹燥歸幹燥吧,這火勢也不該蔓延得這般快……”


  “不是下人無意間失了火種?”


  “這個……小的就不敢確定了。但這火勢也實在太……啊!莫不是有人故意縱火?”


  “休要胡言!”蕭昭文嚴辭道。


  王寶明頓時緊張起來:“昭文,說不定是你為官的這些日子與人結怨,有人想要暗害你呢?今日若非,若非你趕巧上母後這兒來了,會有甚麽後果,母後想都不敢想啊!”


  王寶明將目光移到正盯著桌上的菜肴沉思的大兒子臉上,心急地問:“皇帝,你說是不是?”


  蕭昭業抬起頭,“母後稍安,朕這就派人去查明起火的真相。現下新安王府損毀嚴重,不如昭文一家就遷入皇宮暫住一段日子,朕命人將壽康宮旁邊的德乾殿收拾一下,母後以為如何?”


  “好,就按你說的辦!昭文再住在宮外,哀家也不放心。”


  蕭昭業將目光移向蕭昭文,對方立即拱手道:“聽憑皇兄安排!”


  *

  “稟皇上。”馬澄施施然立於堂下,“臣在新安王府中各處均發現大量燃油殘餘的痕跡,可以初步斷定此次失火係有人故意為之。買通了王府中人作案的可能性較大。”


  “隻查出了這些?”蕭昭業皺皺眉,顯然對目前得到的消息不大滿意。


  馬澄揖禮請罪:“是微臣失職了。火勢太大,幾乎燒光了所有痕跡,所以……”


  “罷了,朕並無怪責你的意思。下去罷,繼續排查!”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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