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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得失不複知(上)

  “既如此,是該請他一試。”何婧英言道,“我相信楊大哥不是見利忘義之徒。”


  “那我明日便著人去請楊太醫到府,為我治傷?”


  “嗯??明日我去隨王府上看望歆兒妹妹罷,她剛曆喪子之痛,需人開解撫慰。”


  蕭昭業溫和地望著女子,應道:“也好。”


  未申時分,南郡王妃的步輦出了王府,一路往皇城以北而去。不多時,一頂轎子自皇宮而來,停在了府門前。一身著太醫院官服的年輕男子下了轎,身後的兩名醫官負著藥箱,一行三人由小廝領著,進府去了。


  偏廳茶閣中焚著熏香,清幽淡雅,遠離喧囂。童子醫官領命退下,更顯茶閣清靜肅然。


  “楊兄,幾日不見,別來無恙否?”


  “謝王爺關懷,卑職一切安好。”


  “那便好!”蕭昭業靠在交椅上,笑著言道:“今日請你來原是再瞧一瞧我前些日子受的劍傷,可現下另有緊要之事,還望楊兄對症下藥。”


  “敢問何人抱恙在身?”楊瑉之神情中略顯焦急,“還請讓在下切脈一診。”


  蕭昭業的眉尖不經意地一跳,他笑道:“自然是——本王。”


  頓了頓,他坐著直起身來,繼而道:“興許是最近吃壞了東西,有勞楊兄了。”


  “豈敢??微臣請脈。”


  楊瑉之應著,站起身便要近前,心中已有了八分計較。望其氣色,容光煥發;聽其嗓音,中氣十足——著實不像吃壞了肚子。況且倘若真是因此召禦醫前來,未免小題大做了。


  手指從對方的腕間撤下,楊瑉之剛欲開口,邊聽蕭昭業緩緩說道:“古語有言:‘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果然真知灼見,字字珠璣!”


  楊瑉之淡淡一笑,低頭回道:“王爺潔身自好,未曾讓病原入口——微臣自當學之仿之,不叫禍患自口而出。”


  “楊兄果然是個明白人。”


  蕭昭業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繼而道,“楊兄於我有救命之恩,父王亦是對你青眼有加。我知道,楊兄你淡泊名利、與世無爭,奈何我父子二人求賢若渴、唯才是舉,故有此一問。不知楊兄可有意助我一臂之力,今後同休戚,共榮辱?”


  楊瑉之站起身,抱拳道,“我楊某人又豈是沽名釣譽之輩?王爺乃皇室正統,未來儲君,但有所需,還請直言,微臣必定鞠躬盡瘁,肝腦塗地!”


  蕭昭業眼中閃過一絲猶疑,他略顯冰冷的目光在楊瑉之的麵上遊移,終是開口道:“很好!”


  “不知現下可有需要微臣效勞之處?”


  “不瞞楊兄,父王抱恙在身,煩請楊兄隨本王移步東宮——隻是父王的病情,望楊兄萬務緘口,莫為外人道!”


  “微臣明白。隻是——”楊瑉之提醒道,“若微臣與王爺同去東宮,叫人撞見,難免對王爺與太子現下僵持的關係產生懷疑。不若改日微臣專程登門,以謝太子知遇之恩?”


  “旁人要作何揣測是他們的事。診斷之時宜早不宜遲,你若一人前往,難免遞帖、傳召諸多不便。楊兄不必憂心此事,隻要盡心竭力,本王感激不盡!”


  “醫者仁心,這是微臣分內之事。”


  ******************************

  “快些坐快些坐!”女子歪在軟榻上,笑盈盈地招呼著,隻是這麵上失了些血色,白淨太過。


  “這兩日身子可好些了?”何婧英一邊款款在她身旁坐下,一邊關切地問道。


  “無妨。我身體底子還不錯,是他們大驚小怪了??”


  何婧英正色言道:“你可別大意,這小月子正是要緊的時候!別看你往日生龍活虎的,要是留下來甚麽病根兒,可有你後悔的!”


  “是啦是啦??我這不是聽話乖乖歇著了嘛。不讓出門無聊得緊,還好有你來陪我說話!”


  “隻要你安生些,好好調養。我就天天來與你作伴可好?”


  “再好也沒有了!”


  何婧英眼睛滴溜溜地一轉,揶揄道:“不過我聽說隨郡王因傷不朝,在府中休養,有他陪著你還不夠嗎?”


  “他呀——”王歆撇撇嘴,“他盡會說我,自己卻是閑不住的。這不,好像說??哦,要去你們府上尋蕭昭業來著??”


  何婧英感覺太陽穴一跳,她不動聲色地抿唇一笑:“他們倆這時候湊一塊??是要吟風弄月呢?還是喝酒吃肉?”


  “管他呢??我們聊我們的!姐姐,我這剛聽人說了一則趣聞。說是宮裏的秦昭容原是嫁過人的?”


  何婧英立即切換到了八卦模式,興致勃勃地,“哦??你說這事啊。我之前聽說的時候也是頗為吃驚,覥著臉多方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秦昭容是望門寡,隻是訂婚還未成親之時,男方便遇險身亡了。更兼她父母早亡,小地方百姓愚昧無知,便以為她是妨人的掃帚星,將她驅逐出村子。說來也是一段奇緣,那時皇爺爺還是前朝的一個將軍,在鄉野間行軍時,偶然間救下了昏倒在草叢間的秦昭容,後來就納她為妾了。”


  “也是一段佳話啊!”王歆嘖嘖稱奇的同時,輕歎了口氣:“不像你我,一紙婚書,一頂花轎,這前半輩子的快意瀟灑就到頭了!唉!”


  “你啊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現在該玩玩該鬧鬧,哪樣缺你少你了?你是正妻,隨郡王又那般寵你還有甚麽不知足的?”何婧英抬手刮了刮她的鼻頭。


  “話可不能這麽說。我要是個男子,救下了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必要留她在身邊,護其一世周全才能放心的呀!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這天定的緣分?”王歆咬牙狠狠道,“可我一想到,要是蕭子隆那廝誤打誤撞救了一個美人,他要是敢納妾,我??我就跟他和離!”


  “好了,歆兒,別耍小性子了。”何婧英忍俊不禁,“你們要是真的和離了,豈不是遂了那位弱美人的心意?這種話在心裏想想,出出氣就好,別總掛在嘴邊??你還不明白,和離是多麽嚴重的事情??”


  “嫤奴姐姐!倘若蕭昭業要納妾,你也聽之任之?”


  何婧英怔了怔,眼中一汪碧波像是凝住了似的,朱唇微啟,卻說不出話來。


  王歆自知失言,忙道:“姐姐,我不是??”


  “我會讓他納妾的。”何婧英微微低頭,語氣淡淡的,但她旋即抬起頭來,臉上掛著一抹微笑,“你說得對,總會有那樣一天的。但我可不會哭哭啼啼地說甚麽‘和離’!他會有三妻四妾,我早在嫁人之時就已預見了??”


  嫁人之時就已預見了——隻是那時毫不在乎,正滿心籌劃著,除了令何氏滿門蒙羞的和離與休妻外,能遠離他的方法。他是未來的皇帝,三宮六院,嬪妃成群。可她卻常常忘記了這一點,或者說,不願記起這一點。


  “我可不像姐姐你這麽大度!”王歆攥著拳頭,一臉凶相,“蕭子隆要是敢納妾,我廢了他!”


  “唉,歆兒??”何婧英哭笑不得。


  “好啦好啦,不說這個了,我給你講講我浪跡江湖時候瞧見的故事吧!”


  “好好好??”


  比蕭昭業楊瑉之二人在南郡王府門前撞見蕭子隆更壞的結果,就是他們二人在東宮門前撞見了蕭子隆——準確地說,是被蕭子隆攆到了東宮。


  蕭子隆悠哉地乘著轎子抵達南郡王府之時,得知蕭昭業剛剛離開,門童又說不上他們往哪裏去了。結果蕭子隆極目遠眺,正瞅見巷尾那頂眼熟的轎子,不是南郡王的步輦又是誰的?他遂命人緊跟上去,直追到東宮。


  “昭業,你跑那麽快,追都追不上??這位是——嗯,年輕的太醫?”蕭子隆笑著拱拱手。


  “微臣太醫院醫士,楊瑉之。”楊瑉之施施然還禮。


  “你就是太醫院新進的那尊活佛啊!幸會幸會!”


  “你找我有事?”蕭昭業警惕地打量著他,麵上仍是一副淡定的笑容。


  “這兩日閑著無聊,出來解解悶罷了!你既來找皇兄,我與你一同進去??”


  “你——真的要去見我父王?”蕭昭業心中惴惴,卻一本正經地壓低聲音問道,“桑泊一事,難道你想要??”


  “哈哈哈,東宮的花園景致正好,我不過是進去賞玩一番,去去黴氣。你們忙正事去罷!”


  “哦??那便走罷。”


  蕭昭業嘴上應得痛快,卻已是騎虎難下。蕭子隆必然對他二人來此的用意起疑,有心一探究竟。稍有不備,就可能泄露太子中毒的事實。蕭昭業暗悔自己今日竟這般沉不住氣,棋錯一著,馬失前蹄。


  行在東宮的石子路上,蕭昭業介紹道:“子隆,楊兄乃是我的救命恩人。上回受了劍傷,便是他妙手回春,救了我一命。”


  “久仰久仰!”蕭子隆道,“聽說那之後皇兄便舉薦楊大人入太醫院任職了?嗬,當真是人盡其才啊!”


  不去計較蕭子隆的話中幾分真心,幾分諷刺,楊瑉之隻作不知,恭敬地說,“微臣為感太子知遇之恩,今日特乞南郡王代為引見,當麵謝恩。”


  “哦,大皇兄還是經常助人為樂,做些好事的。這是他的癖好之一,你不必太感激啦!”


  “王爺說笑了。”


  “好了好了子隆,我先帶楊兄進去見父王,少時便出來。昭文很久沒見你了,你先去他那兒,查查他的功課,讓他希望更久不見到你。”


  “你這兄長當得可真是夠可以!不過那孩子抖機靈,是挺好玩的,正好解悶兒了!我去了!”


  蕭昭業目送幾名侍衛簇擁著他離去的背影,想他一個不諳武功的人在一眾侍衛的監視下應是無法脫身,暫鬆了口氣的同時,在心裏默默為自己十歲的胞弟祝禱了一番。


  ??

  “兒臣參見父王。”


  “微臣拜見太子爺。”


  “免禮。”蕭長懋的目光輕輕在二人麵上掃過,問道,“下人傳話說子隆也進府來了,怎麽不見他?”


  “子隆半路被昭文截住了,正陪他鬧著,隻怕一時半會兒脫不了身。兒臣便先與楊禦醫過來了。”蕭昭業微微地與蕭長懋交換了一個眼神。


  “哦??”蕭長懋應聲吩咐道,“你們都出去罷。吩咐下去,在飲川閣設晚宴。”


  “是。”跟隨太子多年的殷繭應著,領著屋內的侍從退下了。


  “就有勞楊大人為本王診脈了。”蕭長懋並無二話,顯然十分信任蕭昭業的判斷。


  “太子爺客氣了。”


  楊瑉之上前,搭上他的腕脈,凝神探脈。少頃,他撤下手來,波瀾不驚地道了句:

  “太子爺所中的乃烏頭之毒。想必毒發已有五月?”


  蕭長懋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恕微臣直言,毒已入髒腑,想要根除,怕是難矣??”


  “你的方子,能為本王爭取多長時間?”


  “若以虎狼之藥強行催逼毒素,事成可有十年餘壽,稍有不慎,卻會一蹶不振,壽不過一月。微臣僅有九成把握。若由微臣針灸逼毒,輔以湯藥,細細調養,可保兩年無虞。還請太子爺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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