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還恩
婠婠知道端儀公主將太后的侄女接到宮中的時候,本正在聽著前朝傳來的信息。
聽說阿玄今日在前朝發作了幾個依舊是要求皇帝納嬪妃進宮的朝臣,甚至將一個禮部尚書都給奪了官職,就淡淡地笑了笑。
後宮的這場爭執,說起來是對皇后的考驗,又何嘗不是前朝對新君的下馬威。
若是新君最後不得不對朝臣妥協,那日後妥協的事只會更多。
因此,這件事是說什麼都不可能妥協。
甚至還要將群臣壓服。
這一次,阿玄將禮部尚書徹底地貶斥回家,還將剩下的幾個逐出帝都,叫他們滾出帝都去做官,日後怕是也不回來,應該就可以震懾住所有的朝臣,這也會叫朝臣都明白,新君並不好惹,日後想要拿捏新君的,那是痴心妄想。她心裡輕嘆了一聲,也知道從這一回開始,應該不會再有人有膽子提及後宮之事,一次的冷酷就能一勞永逸,阿玄一向都是這樣清楚的。
可是當聽說端儀公主做的事,她不由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端儀公主這時候跳出來是想做什麼?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個問題叫婠婠直接地問請過來說話的端儀公主。
端儀公主做這些事,怕是自作主張,沒有旁人的指使。
至少,婠婠和阿玄都不會是叫端儀公主做這些事的那個人。
端儀公主的臉依舊消瘦,她看著眼前面容多了幾分豐腴柔和的婠婠,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微微挑眉問道,「就是想問我這個,你就急三火四地叫我過來?」婠婠叫她過來說話的時候,涵兒還沒有出宮,因皇后召見,端儀公主不得不叫涵兒自己出宮去,她就帶著人來了婠婠的面前。此刻見婠婠無聲地看著自己,她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緩緩地說道,「我什麼都不想做。」
「不要做多餘的事。」婠婠專註地看著端儀公主輕聲說道,「後宮這件事,我與陛下都能解決。何必你涉足其中,得罪太后呢?」
「你不會懷疑我是為了討好太后,討好那個涵兒,想要挖你的牆角?」端儀公主挑眉問道,「你竟然還在關心我?」
「你不是那樣的人。」婠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你如今也不會那樣愚蠢。」明明早就知道阿玄對自己的一片真心,還可能去討好新寵?端儀公主在宮中人情冷暖都已經經歷過,早就不是曾經的那個驕傲卻愚蠢的公主,見端儀公主嗤笑了一聲,婠婠平靜地說道,「你好好的在宮裡,過幾年,等風頭平息,你可以再嫁一個好的男子。佳寧跟我說過,希望日後能給你開府,就在她的公主府旁。」
佳寧公主與婠婠一向都很親近,早就與婠婠求過這件事。
她求日後叫端儀公主跟自己當鄰居。
端儀公主的臉色慢慢地複雜了起來。
「我沒有想到佳寧……」
「她說過,拌嘴是拌嘴,她不喜歡你是不喜歡你。可是你是她的姐妹。」婠婠平和地說道,「佳寧與我交好,日後有她陪著你,也不會有人敢小看你。從前的事……無論是好是壞,你都忘記,從頭開始吧。」她的聲音柔和,端儀公主目光之中多了什麼,安靜地落在婠婠的身上,許久之後輕聲說道,「欠了我的,我會討還。對我有恩的,我會報答。楚玉當初辜負我,因此我也辜負她。你對我有恩,如今,我把這恩情還給你。」
「端儀……」
「只有後宮這種事,你與陛下出面誰都不合適。」端儀公主平靜地說道,「你出面,就是你不賢德,不孝順。可是陛下若出面,卻未免涉足陰虱,不夠光明磊落,非大丈夫,帝王所為。」她短促地笑了笑,見婠婠沉默起來,便輕聲說道,「至於太后……這世上還有哪一種殺雞儆猴,有對太后的母族下手更加來的叫人恐懼?皇后,」她一雙帶著幾分鋒芒的眼睛落在婠婠的眼睛上,「你若是對太后不孝,怕是就要千夫所指。可是我又怕什麼?」
「太后一直對我極好。也明理,我從未想過要對她不孝。」
「人心都是貪婪的,得到了這個,就想得到更多。」端儀公主冷淡地說道,「早年,太后只想地位穩固,能在新君後宮做太后安養晚年。可是她有這樣充滿野心的母族,日積月累,誰知道會不會改變?如今不打壓她的母族,日後就不好壓制。更何況,後宮之爭,再也沒有什麼比一個太后的母族都被陛下順勢發作,更來的叫人畏懼。皇后,你一向明理,可是卻手段不夠酷烈。」
「你是在嫌棄我嗎?」婠婠哭笑不得地問道。
「難道我不該嫌棄你嗎?」端儀公主壓著嘴角冷哼了一聲。
她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緩緩地說道,「你的確是一個賢后,可是心底太過柔軟。」
婠婠對曾經與自己有過恩情,或者有過親近的人,都留著幾分情面。
然而在後宮之中,最不需要的就是情面。
「若是你想要叫太后永遠都是如今這樣對你溫煦,安分守己的太后,今日,就要叫她的母族徹底在帝都之中無法翻身。」端儀公主見婠婠安靜地聽著,突然輕笑了一聲緩緩地說道,「至於那個涵兒,你不必心疼她做了你的踏腳石。你知道她在我的面前說了你什麼嗎?」她帶著幾分譏諷,見婠婠關切地看過來,緩緩地說道,「她說,你對陛下並不忠誠,其實也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
婠婠垂目,臉色平靜。
「你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不過是前塵舊事。」
「對你是前塵舊事,可是對她來說卻是污衊你清譽的武器。」端儀公主其實也不大明白婠婠當初與康王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畢竟,她交好的是當初的寧王,寧王自盡之後她就自己把自己給關了起來,夾著尾巴做人,雖然之後帝都之中風風雨雨的有各種傳聞,她其實知道得不多。然而就算是這樣,端儀公主卻清楚地知道,婠婠與康王之間的事怕並不是空穴來風,畢竟……楚玉因婠婠幾次發瘋。
楚玉深愛康王,可是為人卻一向冷靜,若是連楚玉都針對婠婠,那說明婠婠與康王之間的確是有些糾葛。
這些糾葛,在帝都也早就鬧得人盡皆知。
「如今若是不堵住她們的嘴,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提及。」端儀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心中莫名的情緒壓在了心底,對笑了笑的婠婠緩緩地說道,「她想以這件事鬧起來,最好不過。今日你信不信,這丫頭一定沒有出宮,而是自作主張已經準備去陛下的面前獻殷勤。只要她敢說這些事,陛下順勢就可以將她治罪,以大不敬治罪貶斥她的全家。到時候雷霆之下,再也不會有人提及這些陳年舊事。」
婠婠點了點頭。
「你說的不錯,的確是應該有這樣的一個人出來挑明。」
她與康王的事,就彷彿平靜說面之下暗涌的潮水。
人人不可說,可是卻人人都在以這件事為新后的把柄,就比如這涵兒,竟然也敢說在嘴上。
阿玄雖然知道這些小人之言,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他總不能沒有緣由地就驟然開口為婠婠辯解清白,若是那樣,就當真此地無銀三百兩,彷彿欲蓋彌彰,反而是害了婠婠。
可若是有人敢在阿玄的面前提及,那就不一樣。
阿玄立刻就可以用衝撞造謠皇后的罪過將人處置,然後合情合理,非常充分地去將這件事鬧開,叫帝都眾人都閉上他們的嘴,叫婠婠從前的事再也不會有人敢提及。
端儀公主這件事,的確中了阿玄的心思。
婠婠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她心中輕嘆了一聲。
阿玄想要維護她,想要給她日後再也沒有半點波瀾的平靜的後宮生活,哪怕不喜端儀公主的這種小女子的算計,可是也絕對會抓住這次的機會,將所有不利於婠婠的傳聞一同拔除。
阿玄本就是個並不大在意手段的人。
「……多謝你。」
「我以為你會覺得這是小人行徑。」
「若是涵兒曾經非議我的清譽,那同樣是小人行徑。對君子,有對君子的尊重。對這種小人,自然小人行徑最好。你不必覺得小人行徑可恥。這件事有利於我,我與你算是同謀。」婠婠平心靜氣地對端儀公主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阿玄此刻也同樣面對著一個含羞帶怯地垂頭,正對自己訴說心中愛慕與期待的少女,看著她帶著幾分野望的眼睛,英俊的臉慢慢地化作了一個冰冷的表情。
「就憑你,也敢非議朕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