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睜大了眼睛,卻是掙紮得更厲害,尖聲叫喊道:“你說的都是謊話!我不要聽!我不聽你解釋!”
說罷,掙脫了卞台的手,向著屋後的後山跑去。
卞台愣愣地看著那隻曾經拉住綠袖的手,良久唇角才露出一絲苦笑。
是不是他,從他放出那隻蠱想要留住綠袖的那一刻起,就錯過了最好的解釋時機?
如今,綠袖連師父都不叫了。
他們卻是注定要越行越遠了嗎?卞台這般想著,心如刀絞。
綠袖哭著跑到後山。
後山隻是綠袖對它的稱謂,它充其量不過是座不到幾百米高的山峰,常年雲遮霧罩著瘴氣陣,將苗疆同外界隔離開來。
綠袖自幼在苗疆長大,倒也不害怕這片瘴氣,又因為瘴氣比較濃鬱彌漫,也不擔心一時半會卞台會很快就找到她。
她走得累了,終於坐了下來,低頭將頭埋在膝蓋間,終於委委屈屈地哭了出來。
她不是不想聽卞台的解釋,她是不敢聽。
不敢聽卞台的解釋,害怕她一直以來的心心念念的父母的形象崩塌,害怕卞台親自揭穿她仍然存著的僥幸的想法,害怕她這麽久以來堅持的東西,什麽也不算,什麽也不是,隻是她的一廂情願。
想著想著綠袖又委屈地落下了眼淚。
這個時候她聽到了後麵傳來了幾聲輕響,她條件反射地回頭,手緊扣在一隻毒蟲的籠上,生怕有個不對,便將毒蟲放出去防身做迷惑,她馬上就跑回去。
後山雖說不矮,但是常年浸著瘴氣,少說裏麵的毒蟲都有了一定的免疫性和攻擊力,對人的毒性隻增不減。
綠袖側耳緊張地聽了一會,那些奇怪的動靜卻沒有再傳來了。
正當綠袖放鬆下來,將手中緊握著的毒蟲籠子放開後,綠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綠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聲,事到如今,她這個從小在苗疆長大至今的人竟然還會被幾聲異響嚇到。
正當綠袖放鬆下來,一隻手卻突然扣住了綠袖裸著的腳腕,嚇得綠袖驚叫了一聲,手中用來護身的蠱蟲也丟了出去。
綠袖抖抖索索,大氣不敢出一聲地道:“誰?是哪方好漢抓著我的腳,人家還是黃花閨女,英雄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開我的腳腕?”
等了許久,也不見有回音。
綠袖試著抖抖,那隻手卻是抓得更緊了。
綠袖差點又哭了出來,這是啥意思,這是吃準了她不讓她走嗎?
綠袖又等了一會兒,那隻手還是沒有放開。
這麽久過去了她的膽子也大了,蹲下來順著那隻抓住他腳腕的手小心地摸過去。
小腿以下的地方瘴氣一片濃鬱,綠袖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摸到什麽,觸手一片細涼柔滑的觸感,綠袖納悶地再摸了摸。
這布料挺好啊。
順著布料往上摸,綠袖摸到了一片滾燙的肌膚,她心下一驚,趕緊抓住衣料將人拎了起來。
是個十三四歲唇紅齒白的俊俏小“郎君”,一頭秀發散亂下來,卻擋不住眉目間三分飛揚的豪氣。綠袖有些看傻了眼,這是她頭一回看到除了師父和前來看師父的病人以外的男人。
不得不說,郎君好像比師父還要英俊。
隻是郎君此時雙眼緊閉,兩頰一片赤紅滾燙,綠袖一看就知道是中了這片瘴氣的毒。
中了瘴氣的毒是從外地來,想要進入苗疆的人會遇上的情況。苗疆本就處在盆地,瘴氣毒素長期堆積在這裏,許多人慕名前來苗疆,卻對這片瘴氣望而卻步。也正是因為這片瘴氣為千百年來苗疆添了幾絲神秘感。
所以苗疆的土地一直少有外人打擾,是天下不可多得的清淨安寧的淨土,是一片與世隔絕的桃花源。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綠袖才很少見到從苗疆外來的外人。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扶著這個艱難爬過來一整個山頭,終於支撐不住瘴氣的毒性而倒下的小郎君犯愁道:“師父現在看到我帶回去了外人,估計要大發雷霆吧?”
俞鴻飛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
她躺在一個支起來蓋著幾片碩大的芭蕉葉子擋雨的簡陋支架下,最先恢複的視覺雖然視線還朦朦朧朧,但她仍然能遠遠地看到了一片綠色的身影,像一朵雲一樣飄了過來,飄落在她的身邊,也飄落進了她的心房裏。
後來俞鴻飛回想到那一日,她不由得有些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一見鍾情的感覺?
隻是當時的俞鴻飛卻沒想到這一點。
隨著那片綠雲靠近,俞鴻飛也看見了綠雲裏露出的十三四歲的姑娘的麵容。
她不禁覺得心裏一動,就像突然而至的一陣春風吹開了久久冰封的綠波,她能聽到冰塊嘩啦啦融化的聲音,和她的心跳聲一樣強烈。
“你真好看。”
那是綠袖聽到俞鴻飛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俞鴻飛此刻終於睜開了緊閉了三日眼睛,一雙眼睛亮亮的,像含著整整一湖的星光。
綠袖有些看呆了,知道她救回來的人即使緊閉雙眼也是眉眼英俊風流,沒想到當“他”睜開眼睛卻是這麽難以形容的好看。再一聽小郎君對自己的讚美,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頓時有些把持不住。
綠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詞窮,對上那個直白的小郎君臉也有點紅。
“公子……”綠袖小心地出聲道,聲音細若蚊呐。
“嗯?”俞鴻飛頓了頓,被這聲公子的稱呼驚了一下。
“公子可覺得還有哪裏不舒服?”
俞鴻飛英俊的長眉擰了起來。
雖然行走江湖經常被錯認成風流的小郎君,還因此招來了一堆爛桃花追著她跑;當認出來她是女的後追著她殺。她其實也沒怎麽在意過外貌和性別不符的這個問題。
但是被眼前這個好看的綠雲姑娘也錯認成小郎君,她心裏頓時有些不舒服。
“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叫什麽?”
俞鴻飛擰擰眉頭,決定從長計議她的性別這回事,先問到了姑娘的名字再說。
“綠袖,我叫綠袖。”
綠袖怯怯地答道,臉上暈紅了一片。
不行。
俞鴻飛的眉頭擰得更緊了,這回可真得解釋清楚了,她可不想再被姑娘們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