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彌天大局
一整個下午,伊盼兒克製自己不去想,可是卻發現自己無法繼續平靜。終究還是被藤原春日打得方寸大亂,她不該那麽在意,但是就是沒有方法做到從容淡定。好不容易讓自己睡了下去,又被一個噩夢驚醒。
伊盼兒大汗淋漓,猛地半躺起身。
眼前模糊一片,她伸手抓著自己的頭發,觸摸到額頭的汗水。
呼呼!不斷地喘息,不斷地深呼吸。
伊盼兒惶恐地盯著某一點,那份心悸持續波動。她感覺到病毒侵襲,急忙抓起一旁的藥瓶,取了幾顆鎮定劑,直接吞了下去。方正的藥片,從喉嚨裏一路滑落進腹中,就像吞下了一枚炸彈一樣。
“咚咚——”
房門敲了幾下,看護走了進來,瞧見她有些不對,狐疑地喊道,“伊小姐?”
伊盼兒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沒事,我想洗個澡,你替我放水好嗎。”
“好!”看護急忙走進洗浴室,放了水。她又是走出洗浴室,輕聲詢問,“伊小姐,做噩夢了嗎?”
伊盼兒沒有力氣開口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她想要站起身來,才發現手腳軟無力。她強忍著恍惚的視線,硬是平複情緒。看護走到了她身前,伊盼兒抬起頭,露出一抹笑容,無奈地說道,“還要麻煩你扶我去洗浴室。”
“伊小姐,您太客氣了。”看護扶起了她,慢慢地走向洗浴室。
來到洗浴室後,伊盼兒在看護的幫助下脫了睡衣,躺進了浴缸裏。看護離去前,叮嚀道,“伊小姐,您不可以洗太久哦。十分鍾好嗎?”
伊盼兒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
溫熱的水包圍下,她才感覺自己的體力漸漸重新回到身上。她掬起一把手,撲向了臉。
“伊盼兒,你沒有回頭路了。”
她早就沒有了回頭路。
但是那個噩夢,竟然是她對裴煥開了槍。
怎麽會……
大約過了十分鍾,伊盼兒洗完澡走出浴室。浴室門剛打開,卻瞧見有人坐在椅子上,雙手隨意地交疊於胸前。他那雙眼眸炯亮,散發出光芒。黑崎聞奕也瞧見了她,她微濕的長發,以及沒有完全穿好的衣服都讓他感覺欲.火中燒。
“聞奕,你怎麽來了。”伊盼兒詫異地問道。
黑崎聞奕朝她招了招手,伊盼兒乖順地走到他麵前。他伸手將她抱在了懷裏,眨眼之間,她已經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靜靜地靠著他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黑崎聞奕低下頭,沉聲說道,“我馬上要走。”
她隻是“恩”了一聲。
兩人沒有再說話,黑崎聞奕輕輕地拍了拍她,伊盼兒徐徐站起身來。她才剛動,他卻反手扳過她的臉,結實地給了一記熱吻。
“乖乖地等我回來。”他沙啞地說道,咬著她的唇。
“我知道。”
黑崎聞奕又是深吻了她一會兒,這才放過了她。他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給人感覺英挺不凡。他打開了房門,閃身離去。
伊盼兒碰觸向自己的唇,方才被他吻過的唇,那麽炙熱。
……
晚霞過後,夜色終於漸漸降臨。夜幕深沉,月亮遊走於厚重的雲朵之中。
東京街頭霓虹燈閃爍,五光十色,迷離一片。
距離夜禦館四周不遠處的幾條大道上,數輛黑色轎車紛紛停留。轎車內,正是司徒皇以及他的手下,各自分散於各個地方。等待著時機行動,等待著夜晚來臨。太多美麗的故事發生在晚上,還有太多的傷心離別。
轎車內,金駕駛著車子。
後車座上,司徒皇閉著眼睛,一言不發。而他的身邊,肯同樣沉靜無聲。久久無聲,沉默得感覺到一陣寂寥。肯忽然低頭瞥了眼時間,扭頭說道,“殿下,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八點整。”
“行動!”司徒皇豁得睜開眼睛,沉聲說道。
“是!”肯應道,扭頭瞥向了金。
金收到指示,立刻對著無限耳麥,發布命令,“行動!”
同一時間,一行人走下車來,紛紛從各個大道朝著夜禦館逼近。那一座宛如日本皇宮的禦館,一步一步接近了。他們幾人身手矯健,並且早就計劃了方案。數人奔向了左側,開始安放炸彈,準備聲東擊西。
而司徒皇則是直接由金駕駛著轎車,朝著夜禦館正門而去。
當然,為了阻斷一切外援。精密的黑客已經等待多時,隻要時機一到,立刻切斷夜禦館的網絡通訊。
當轎車朝著夜禦館駛近的時候,立刻就被禦館內的守衛發現,出館阻攔。
“停下!”守衛上前詢問。
肯徑自下了車,神情肅穆。他還未開口說話,隻聽見一聲爆破聲。幾名守衛聞聲扭頭,肯刹那間掏出消音槍,朝著八名守衛連發八槍,槍槍命中。那八名守衛來不及反應,直接倒在了地上。
肯握著手.槍,垂下了手。
金下了車,將後車門打開了。
司徒皇從轎車內走了出來,整個人無畏無懼。濃密的眉宇,一雙眼眸曝露出冷冷的寒光。挺拔的身影淹沒於黑夜中,那張剛毅奪目臉龐在月光下,顯得朦朦朧朧。他踏過屍體,徐徐走向神秘的夜禦館。
身後,一批人馬趕到,各個手中持槍。
肯與金率先奔進了禦館,禦館內衝出來的守衛拔槍對幹。槍火在黑暗中擦著火花,混亂的局麵,凝聚起的血腥味道。
水已經將禦館的地圖清楚記下,他扭頭環視,而後說道,“殿下!這邊!”
當司徒皇在水的帶領下,朝著宗仁殿奔去的同時,夜禦館內的守衛與闖入的敵手也展開了一番槍火戰鬥。隻聽見槍聲四起,直接打破這寂靜的夜。而夜禦館的監控室內,技術人員想要與外界取得聯係,卻發現信號全被阻攔。
“還沒有好嗎?”
“馬上!”
“快——立刻通知天皇閣下,禦館遭到侵襲!”
他們盡可能得修複信號,但是最快也需要十五分鍾時間。
由於天皇不在館內,館內群龍無首,連藤原小姐以及青木總司全都應邀出席宴會,禦館內的護衛絕大多數全都調往了宴會方。此刻也隻有等到信號恢複,才能讓天皇閣下給予指示。在這之前,他們隻有全力維護禦館安全,並且守住兩名人質。
其中一人,琉璃殿的伊盼兒小姐。
兩一人,宗仁殿的羽影小姐。
“馬上派人前往琉璃殿以及宗仁殿,保證人質安全,不許讓敵方劫走人質!”通訊部長做出臨時命令,傳達到每個守衛的高端耳麥之中。
立刻,館內的守衛朝著兩座殿堂奔去。
這一場暗戰越來越激烈。
琉璃殿中,伊盼兒獨自站在房間的窗前,她聽見了那一聲聲槍聲,卻是鎮定自若。隻是在心中無聲呐喊:司徒皇,趕快找到小語,馬上帶著她走。不要再停留,不要再來找我,你們的時間並不多。
而她的身後,看護早就嚇得蜷縮在角落,一動不敢動。
“伊小姐!”看護哆嗦地喊道。
伊盼兒扭頭望向她,輕聲安撫道,“你不要怕,不會有事!”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砰——”一聲踹開了。
伊盼兒蹙起秀眉,注目於來人。她不動聲色,十分冷靜,“我說過我不會走。”雖然她並不認識對方,但是她能夠感覺這是司徒皇的人馬。並且是他組織裏最具實力的殺手之一,這種肅殺之氣,普通殺手不會具備。
“伊小姐,我是五行的火。屬下奉殿下的命令,請伊小姐不要為難我。”火恭敬地說道。
伊盼兒知道自己還是要與小語碰麵一次,她邁開腳步,朝著房間外走去。剛要離開,卻又聽見沉沉的腳步聲在走廊中響起。她連忙退後,反身打開了窗戶,對著來營救自己的火喝道,“這邊走!”
火拿著手.槍對著走廊裏衝出來的守衛連開數槍,他這才奔進房間,單腳跨上窗台。
兩人矯健地落地,身影迅速隱沒於黑暗。
遲了一步趕來的守衛望著他們逃亡的方向,急忙奔出房間追趕。
……
宗仁殿中,陸小語同樣不安地等候。當她聽到槍聲的時候,再也按耐不住。她知道自己也該做些什麽,於是她走出了房間,來到了宗仁殿的正門處。正門口有守衛正在把守,她故意詢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羽影小姐,請不要……”
兩名守衛的話沒有說完,子彈直接穿過兩人,麻醉彈迫使他們陷入昏迷。
當兩人在自己麵前倒下的那一刻,陸小語終於瞧見司徒皇孤傲不羈的身影。黑夜中,月光下,他是那樣獨一無二的存在。而她竟然像是有許多年不曾見過他一樣,一下子愣在原地。等到回神,情不自禁地奔向了他。
司徒皇張開雙手,緊緊擁抱住她,“放心,隻是麻醉彈。”
他簡單一句話,聽得她心中頓時溫暖一片。
陸小語一向不喜歡這樣血腥的殺人場麵,自從兩人在伊拉克生活後,她更是對他說過,希望他引退黑道,不要再涉足這種世界。如果整天活在殺人與被殺之中,那樣的生活太過提心吊膽,也太過可怕。
她需要平淡,希望和他平淡地過完一生。
此刻,陸小語聽到他這麽說,突然有種幸福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從來沒看錯過人,他是那樣可靠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
“走!”他在她耳邊囈語了一聲,緊緊握住她的手。
陸小語點點頭,邁開腳步跟隨著他朝著禦館奔去。
眼看著快要離開禦館,陸小語忍不住問道,“盼兒呢?”
盡管盼兒那樣堅決地告訴自己,她不會離開,她要留下。但是她還是放心不下,這裏太危險了。如果真的如盼兒所說,那位天皇閣下是裴煥,那麽他一定出現在她麵前。畢竟,她曾經是他最愛的人。
自始至終相信,一個人縱然會失去記憶,卻不會失去那份潛意識。
“我已經讓火去接她了。”司徒皇沉聲回道。
在距離禦館正門出口近千米的地方,從琉璃殿奔出來的伊盼兒與火,以及從宗仁殿救出陸小語的司徒皇以及水,兩方人馬會合了。陸小語瞧見伊盼兒,急忙鬆開了司徒皇的手,奔了上去,“盼兒!”
“小語!我沒事!你們快走!”伊盼兒見她平安無事,急忙催促他們逃走。
陸小語卻還在猶豫,勸說道,“盼兒,你跟我們一起走!”
“不!我留下!你們快走!”
“盼兒!”
“走!走啊!”
就在兩人爭執的時候,禦館正門口忽然駛入無數的轎車。那黑色轎車環繞於諾大的廣場,將一行人重重圍堵。車燈打起強光,眾人不得不眯起眼眸。司徒皇十分冷靜,似乎料到如此。陸小語不安地握住了伊盼兒的手,眯起了眼眸。
伊盼兒卻是詫異,她望著突然闖進來的車輛。
她瞧見車中下來無數持槍的殺手,還有兩道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城源望!
還有,還有黑崎聞奕!
……
黑夜中,月光下的兩人出現的那樣突然。不,與其說是突然,不如說他們像是早就等待多時,隻等著這一刻到來一樣。城源望笑得十分散漫,而黑崎聞奕卻依舊戴著那張鬼麵麵具,隻有露出的左眼讓人心驚。
他的眼底一片深邃,讓人瞧不出絲毫情緒。
伊盼兒愣愣地望著他,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腦子裏轉過無數思緒,最後卻停留在最不想去承認的想法——他設了局,一個彌天大局。這個局中,他知道一切,洞悉一切,明白一切,他等著獵物入局,等著收獲。
如今,他真的等到了。
司徒皇身邊隻有肯以及五行殺手,看情況他的人馬已經覆沒得差不多了。司徒皇瞥了眼身後的陸小語,從容鎮定。他側目正視向前方,沉聲打招呼,“原來是天皇閣下,初次見麵,不用這麽大的排場接待。”
黑衣保鏢們讓出道來,黑崎聞奕走向了他們,“意大利黑手黨之王,這樣的排場我還覺得不夠呢。初次見麵,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兩人客套地說著話,卻連空氣中都擦出了火藥味道。
陸小語挽著伊盼兒的手腕,她緊盯著戴鬼麵麵具的天皇。
盼兒說,他就是裴煥,他就是表哥。
他真的是嗎?
她真想看看那張鬼麵麵具下的臉,是不是和盼兒所說的一樣,他和裴煥長得一模一樣。
她也突然記起了兩年之前,再見到表哥,她總感覺有微微不對勁。可是硬要說哪裏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隻能說,那種感覺不對。人與人之間,總是存在微妙的牽係。這種牽係,讓人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伊盼兒一直低著頭,她尚未從這份愕然中回神。
腦子裏混亂一團,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更是茫然無措。
“你要什麽。”司徒皇不繼續打馬虎眼,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
黑崎聞奕鷹眸愈發深邃,視線不經意間瞥向司徒皇身後,而她低著頭,他無法瞧見她的神情。他突然感覺不爽,感覺陰鬱,冷笑了一聲,幽幽說道,“你的女人,我可以放她走。我要記憶晶片!還有,司徒先生你必須留在日本做客!”
他這話裏的意思已經明顯,司徒皇的命,他也要!
“我可以留下,完全沒有問題。可是記憶晶片,真的不在我的手中。”關係到心愛之人的性命,司徒皇不打算作隱瞞。雖然他知道對方相信自己的幾率微乎極微,估計連百分之一也許都沒有。
黑崎聞奕眯起鷹眸,男聲低沉有力,“那就不能怪我了!”
他朝後退了一步,持槍的黑衣保鏢將槍口對準了他們,隨時準備開槍射擊,而他們隨時也可能會死掉。
陸小語望向司徒皇,心裏更是擔憂。
司徒皇回頭望了她一眼,兩人的目光交匯於空中,他想讓她放心,她卻更加不安。
“沒事。”他淡淡一句,她的心瞬間揪緊。
這樣的時刻,任誰也無法放下心來。他們隻有身後一條退路,前方以及兩側全都被包圍了。如果突然行動,隻怕他們來不及逃跑,對方就會開槍。可是除了行動,沒有其他任何方法。死,或者是活,生命從來隻有兩種結果。
司徒皇揚起唇角,他笑得溫柔。收回視線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瞥向了肯。
肯收到注目,記起了殿下對他所說的話。
“肯!三天之後,如果我出事了,那麽語就交給你了。記住,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要將她帶離日本!”
難道這裏是難過的一關?不!堅決不行!
就在這個時候,陸小語忍不住開口喊道,“表哥!裴煥!如果你是裴煥,請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我是小語!我是陸小語!我是表妹!”她說著,按著伊盼兒的肩頭,將她推到了司徒皇身邊。
“還有她!她是盼兒!你忘記了嗎?你全都不記得了嗎?”陸小語知道自己此刻十分盲目,也十分可笑。如果他失去了記憶,如果他連見到盼兒,都沒有恢複記憶。那麽她這樣呼喊,其實一點用也沒有。
但是,但是她還是要試上一試。
陸小語望了眼伊盼兒,又是望向戴著麵具的天皇,急急吼道,“你可以忘記我,可以忘記了你的好友席耀司,你可以忘記所有人!但是你不能忘記盼兒!你怎麽可以忘記她!她是你最愛的人!
曾經那麽相愛,又怎麽舍得將愛的人從記憶裏清除。
黑崎聞奕望著她那張清麗的臉龐,聽著她一聲聲的呼喊,那聲“表哥”,那聲“席耀司”,那聲“最愛的人”,他隻感覺一陣頭痛,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天皇閣下!”青木在一旁沉聲呼喊。
城源望也發覺了他的異樣,扭頭詢問,“你沒事吧?”
黑崎聞奕搖搖頭,英挺的眉宇皺成一團,“給我將他們抓起來!”
“是!”
一聲令下,黑衣保鏢們謹慎地上前,想要將他們抓捕。
而在這個時候,後方突然響起一陣槍聲,子彈從司徒皇一行的身旁穿過,擊中了那些黑衣保鏢。司徒皇等人立刻轉身,掩護逃跑。
“抓住他們!”城源望見人轉身逃跑,他喝了一聲。
陸小語握住伊盼兒的手,迅速地奔跑。可是伊盼兒突然鬆了手,停在原地。陸小語剛要回頭,卻被司徒皇抓住了。他一甩手,將陸小語拋給了肯,自己則朝著伊盼兒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