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三天之後
伊盼兒睜開眼的時候,感覺自己很疲憊。這種疲憊來自於內心,她已經有所感覺,她快要頂不住病毒的侵襲,她快要倒下了。側頭望向窗外,隻感覺天空好藍,藍到心也仿佛寧靜下來了。如果一直這麽藍,那就好了。
“咚咚——”房門被輕輕敲了幾下。
伊盼兒沒有回頭,輕聲喊道,“進來!”
房門打開了。
城源望一臉悠閑地走了進來,隻不過這次他沒有空手而來,卻是拎了一籃水果。一整隻籃子的蘋果,很大很紅,而且很誘人。他提著水果籃子走了進來,將籃子放在了桌子上,沉聲說道,“你就是這樣對待好心來看你的人嗎?都不用回頭看看啊?”
城源望?伊盼兒這才扭頭,果然瞧見了他。
她微微一笑,隨口問道,“你怎麽來了。”
“當然是來還債,你要知道欠人家的總是不好。”他打趣地說著,指了指那籃水果。
伊盼兒瞥向那些蘋果,笑得愈發愉快,“原來是來還債的。那我就勉強接受吧。”
城源望伸手拖了一把椅子,而後坐了下來。他一邊拆水果籃子,一邊說道,“吃橘子,牙齒會酸。那就吃蘋果吧。我削蘋果皮的技術很好的,今天就讓你大開眼界一下。”他選了一隻蘋果,拿過水果刀削了起來。
他的動作果然十分熟練,遊刃有餘。
“看起來還不錯。”伊盼兒忍不住誇獎,靜靜地看著他,突然問道,“城源君,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她這話一出口,城源望的手一抖,水果刀劃破手指,瞬間滲出血來。
城源望急忙抽了一張紙巾,包裹了自己的割破的手指,“你的話嚇到我了。”
“被我說中了?”伊盼兒笑得賊賊的,十分好奇他喜歡的對象是誰,忍不住又問,“誰?我有沒有見過呢?該不會就在這座夜禦館裏麵吧。”
城源望是那種一眼看上去讓人十分舒然的男人,他總是眯眯笑,她第一次覺得小眼睛是那樣迷人。絕大多數的時候嘻嘻哈哈,有時候一開口就是調侃。可是總感覺,他已經愛著誰很久了。
城源望用紙巾團團包裹住手指,將最後的蘋果皮削完。他將蘋果遞到她麵前,受不了地說道,“你不會是想當媒人吧?”
伊盼兒接過蘋果咬了一口,倒有幾分興趣,“或許可以。”
“不和你說了,時間差不多了,我還有事要去忙。”他站起身來,明顯是臨陣退縮。
伊盼兒笑得更賊了,“哎,有人變成忍者龜了。”
“誰忍者龜了。”他反駁了一句,羅嗦地嘮叨,“我真的有事要忙,再過三天就要舉行很重要的宴會,聞奕這次要主持大局,我必須要去籌備。”
“宴會?”伊盼兒凝眸問道。
城源望點點頭,有些慌張地掩飾些什麽,“是啊,宴會啊。我們全都要去。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走了。”
她向他甩了甩手,算是打了招呼了。
伊盼兒拿著咬了一口蘋果,她知道機會來了。
當天下午,伊盼兒無聊地看了會兒書。她合上了書本,望向看護笑著說道,“你認識一個叫小香的女孩子嗎。”
“小香?認識。”看護點了點頭,她們都在館內,怎麽會不知道呢。
伊盼兒不動聲色,依舊微笑,“我好久沒見過她了,以前都是她照顧我。我想見見她,和她聊聊天。你能幫我喊她過來嗎。”
“這個……”看護有些為難。
“我隻是聊聊天,沒有其他的事情。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去請示上級。”
看護想著這麽點事情,也沒有必要全部請示。再加上這些日子的相處,她覺得這位伊小姐人還不錯。思忖了下,答應道,“好,那我現在就去讓小香過來。不過,不能太久哦。隻有一個小時時間好嗎。”
“我明白的,謝謝你。”
看護離去之後,伊盼兒從枕頭下麵取出那支下下簽。她又拿起水果刀,在這支竹簽上劃了三刀。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希望成功。她捏著下下簽,心裏卻並沒有底,一陣不安。
沒過了一會兒,小香趕來了。
“伊小姐,你最近好嗎。”她探進頭來,靦腆地問候。
“最近怎麽都不來看我呢。”伊盼兒隨口說道,朝她招了招手,“好幾天沒見到你,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病了,還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小香走到床畔,坐在了椅子上,“沒有。隻是工作太忙了。”
“這樣,沒關係。你能來我已經很開心了。”伊盼兒看她的樣子,已經猜出個七八分。看來是有人不讓她來,也是,她現在的身份也不知道是什麽。
小香關心地望向她,“伊小姐,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麵對小香,伊盼兒全然放鬆,她將手中的竹簽拿了出來,輕聲說道,“小香,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麽事情?”
“上次我去伏見稻荷大社拜神的時候,把這支簽給拿出來了。我們中國人有個習慣,拿裏拿的,要還到哪裏去。”伊盼兒將竹簽遞到她麵前,“可是我現在沒有辦法去還,你能幫我送回去嗎。”
小香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一口答應,“好的,伊小姐,一會兒我就休息了。我幫您送過去。是不是我們之前去過的那家神社?”
“是,就是那家。”伊盼兒握住她的手,感激地說道,“謝謝你。”
……
下午三點,小香換了平時的衣服,朝著禦館的同伴打了聲招呼,笑著轉身離去。她剛走出波瀾殿,迎麵撞上了百惠。百惠穿著禦館內的女傭服,瞧見了小香,她也停下腳步。又是觀望了下四周,將小香拉到了一邊。
無人的轉角處,百惠低頭望著小香,小聲問道,“沒什麽事吧?”
“什麽事?”小香反應顯然慢了半拍,並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
百惠無奈地皺眉,隻好點明了說,“就是伊小姐!聽說她今天讓看護來找你了,她找你什麽事情!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小香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了,搖了搖頭,“沒有,就是隨便聊了下。她應該是太無聊了。”
“真的沒有?”百惠還有些狐疑。
“真的!”小香猛點頭。隻不過是還簽,也不算什麽大事。
百惠這才鬆了口氣,露出笑容,“好啦,那你快走吧。時間不早了,還要趕去你哥哥那裏,和哥哥一起吃飯吧?”
“那我走啦。”小香感動地揮了揮了手,走出了波瀾殿。她們兩人同時進入禦館工作,而百惠比她大上兩歲,所以很多時候百惠都特別關心她,把她當成了妹妹一樣看待。有些時候,雖然口氣重了點,但是她知道百惠沒有惡意。
小香漫步走出了禦館,抬頭望向天空。
啊,天氣好藍啊。
小香又是低頭望了眼時間,糟糕,時間不早了。那她得快點去神社還簽,還得趕時間去和哥哥會合呢。想到哥哥,她就充滿了活力。她立刻奔向大道,準備坐地鐵去神社。
過了一會兒,小香終於坐上地鐵,並且在神社附近的站台下了車。
其實隻有短短兩站,並不遠。
小香一路快跑,衝出站台。她喘著大氣,跑過了街道。一轉彎,瞧見伏見稻荷大社已經近在眼前了。她放慢了些步伐,走上台階。果然瞧見了那狐狸,她走到狐狸前,雙手合十拜了拜。
她扭頭望向台階上端的神社,兩步並作一步,奔了上去。
神社前,穿著和服的高大男人正在掃地。他理著平頭,看上去很沉默。隻是一雙手卻很好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他握著掃把的樣子,一點也不覺得難看,相反還挺有型。
小香從口袋裏拿出了竹簽,走到了男人麵前,唯唯諾諾地說道,“這個……”
男人將掃把放下,雙手接過竹簽,微微鞠躬。
“麻煩了!”小香同樣鞠躬回禮,轉身離去。
一口氣走下了台階,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肯拿著竹簽,犀利的雙眸眯起,注意到竹簽上劃了三刀。三天之後嗎?看來他應該去查查了!肯立刻拿出手機,撥下了一串電話號碼。電話在嘟嘟兩聲之後接通了,肯沉聲說道,“殿下,已經取得聯係,伊小姐說三天之後。”
一通電話打完,肯收了手機,默默地走下台階。
該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不管是伊盼兒,還是陸小語,又或者是還在德國坐立不安的錢依依,全都該結束了。
……
東京,一處清淨的宅子。
諾大的宅子,四周住著十分普通居民。五行殺手已經全部到齊,除了五行之外,還有十名頂級殺手。宅子四周根本沒有屬下提防,這倒是奇怪的事情。由於殿下放了命令,所以他們自然遵守執行命令。
宅子的庭院內,司徒皇掛斷了電話。剛接到了肯的電話,一想到三天之後就可以見到語,他的心情豁然開朗。放下手機,抬眼望向天空。深呼吸一口氣,等待著時機到來。
突然,水走進了庭院,手中拿著一疊資料。
“什麽事。”司徒皇沉聲說道。
水將資料呈上,如實說道,“殿下,發現了一件事情。如今日本第一大財團英皇財團的總裁,名叫黑崎聞奕,他是黑崎聞彥的同胞哥哥。而且,他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天皇。”
司徒皇伸手取過資料,鷹眸掃過這一組資料。
他的記憶開始飛揚,刹那回憶到了兩年多以前。那一天,日本山口組殺到了意大利,來人是山口組老大的兒子黑崎聞彥,也是語的表哥。據說他曾經是影視圈的巨星,英文名叫Mars。但是,他並沒有聽語提起過,裴煥還有一個哥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司徒皇垂眸思忖了下,腦海裏勾勒出某個可能。
難道說,這個男人就是裴煥?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可能嗎?為什麽不去找伊盼兒?失去記憶了?種種想法迅速躥出,像是一團迷霧,等著人去弄個明白。不過有一點能夠肯定了,他既然是山口組老大的兒子。
那麽他一定會想得到那件東西——記憶晶片。
問題在於,他沒有找到晶片。
司徒皇知道這次是深入虎穴的行為,而且對方太過安寧了,沒有一點點動靜。恐怕自己的進入日本境內,對方早就知道。但是他選擇了按兵不動,或者是在等待釣他這條魚。他閉上了眼睛,感覺深不可測。
肯是在半個多小時後抵達宅子的,他來到庭院,就看見司徒皇坐在椅子上,暗暗思索些什麽。隻是這次,司徒皇也皺眉了。殿下很少為什麽事煩心,從前是為了羽影,這次又為了什麽。
“殿下!”肯走近他身邊。
司徒皇睜開了眼睛,低聲說道,“肯!三天之後,如果我出事了,那麽語就交給你了。記住,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要將她帶離日本!”
……
夜色深沉,雲朵有些厚重,壓著月亮掩蓋了光芒。
一道身影迅速閃過,時隱時現的月光照耀下,伊盼兒讓人驚豔的臉龐朦上一層寒氣。她朝著宗仁殿小心翼翼地奔跑而去,在行動之前,她必須要和小語再碰頭一次。
於是,她再次夜探宗仁殿。
依舊是二樓,她順著水管輕鬆地爬了上去。翻上陽台,瞥了周遭,悄悄打開落地窗走了進去。客廳裏沒有人,沒有亮燈。但是那間房間內卻依舊亮著小燈,一點點昏黃光芒。伊盼兒心想,恐怕是小語一直在等待自己。
伊盼兒輕手輕腳地走向那間房間,發現房門沒有關上。透過一小縫隙,她瞧見陸小語躺在那張大床.上,睡得十分不安穩。她推門而入,將門關上了。
門一關上,陸小語馬上就醒了。
陸小語瞧見來人,原本提起的心猛地落下。她立刻半躺起身,張望了眼四周,聆聽動靜。確定沒有人,這才輕聲說道,“盼兒,你終於來了。”
“傻瓜!”伊盼兒走到她身邊,坐在了床沿。
陸小語緊緊擁抱住她,擔心地說道,“你好幾天沒出現,我很著急。我也不敢亂走動,怕你來找我的時候,我不在。你還好嗎。”
“我很好,什麽事也沒有。”伊盼兒安撫道,決定暫時將自己中病毒的事情隱瞞。現在她沒有這個時間來告訴小語,而且,她也不想小語的擔心加重。立刻轉移了話題,凝聲說道,“我聯係到肯了。”
“然後呢?”陸小語同樣凝聲,意識到現在是關鍵時刻。
“三天之後,裴煥會親自舉行宴會。到時候估計要離開禦館。他一走,禦館內的手下也會離開很多,而且戒備肯定也鬆一些。我已經把禦館的地圖,還有時間全都告訴肯了。他一定會轉告司徒皇,順利地把你救出去。”
伊盼兒思忖著腦海裏的計劃,徐徐說道。
“那你呢?”陸小語不僅擔心司徒皇,更擔心她,“你也跟我一起離開,好嗎。”
關於她家人的突然死訊,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盼兒。她真不敢告訴她,隻怕她知道恐怕會受不了打擊,一下子崩潰。雖然盼兒平時與家人的關係很緊張,甚至是不好。但是她知道,她們都是同一種人。
對於親情,有著同樣渴望以及執著。
伊盼兒搖頭,神情一下子變得很溫和,她向往地說道,“小語,你難道不知道我來這裏是做什麽嗎。我是來找他的,我怎麽舍得離開。我不會走的,除非他走,我會跟著他一起走。我不想失去他了。”
有些人,一輩子也許可以愛許多人。
有些人,一輩子隻能愛一個人。
而她一定屬於後者,一輩子隻能愛一個人,一直愛到死。
陸小語心疼地抱緊她,她是那樣不舍得,“盼兒,我該怎麽跟你聯係。如果我離開口,我又和你失去了聯係。”
“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一直處於劣勢,我會和你聯係的。”伊盼兒笑了,同樣不舍得她,“好了,我又該走了。我知道你還有好多話和我說,我也一樣。再等一等,我會去找你,慢慢告訴你,我發生了什麽事情。”
陸小語知道她決心一下,就不會回頭,她不再勸說,隻能祝福祈禱,“盼兒,你要小心。”
“好!我走了!”伊盼兒站起身來,朝她揮了揮手。
盡管不舍得,還是離開了。
這一次的分別,是為了以後更好的見麵。
但願如此。
……
三天之後。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過了三天。
這三天內,黑崎聞奕並沒有來探望伊盼兒。倒是城源望中間的時候來過一次,又給她送了一籃子蘋果。她問他是不是很忙,他說是啊,十分忙,因為馬上就要舉行宴會了。伊盼兒點點頭,不再多問。
剛用過午餐,看護端走了托盤。
伊盼兒起來坐在了椅子上,她將椅子拖到了窗戶旁,曬曬太陽。這三天內,她奇跡般的沒有發病。也許是為了等待今天吧,所以連老天也可憐她,不讓病毒折磨她。算算時間,等到了晚上,小語就會安全了。
房門突然打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伊盼兒以為是看護,所以習慣地說道,“替我拿杯水好嗎。”
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拿著水杯慢慢走了過來。
“謝謝。”伊盼兒輕聲說道,扭頭想要去拿水杯。她一扭頭,一杯子水倒在了她的頭上。清水從頭頂一路流淌而下,濕了頭發,也濕了臉龐。清水滴落於發稍,伊盼兒瞧見了來人。她沒有過多異樣神色,隻是眼眸一緊。
“藤原小姐。”她開口喊道。
藤原春日手一鬆,玻璃杯摔落在地上,“哐啷——”一聲,碎了。她滿不在乎,走到了伊盼兒麵前,瘦小的身體將陽光全部遮擋住。她低下頭,俯視著伊盼兒,一抹淡淡的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卻像是在譏諷。
“看來你在這裏住的很開心。”
“還不錯。”伊盼兒似乎已經習慣她的瘋狂行為,她更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心理有問題。
藤原春日伸手,輕輕地碰觸過她的臉龐。她隨意地收回了手,朝著房間外走去,邊走邊說,“今天聞奕主持宴會,所以我作為女主人,要陪他一起出席。館裏沒什麽人,你就不用期待了。”她笑著,走出了房間。
伊盼兒垂下了眼瞼,告訴自己什麽也沒有聽到。
她站起身來,剛邁了一步,玻璃碎片紮進了腳裏,鑽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