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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早有答案

  當黑崎聞奕回到夜禦館的時候,已經將近淩晨。夜色正深,夜禦館更是寂靜無聲。他獨自一人走在前往常禦殿的路上,腦海裏卻還依舊浮現伊盼兒那張受驚無助的小臉。他竟然有了渴望,想要留下來陪她。


  但是,他還是克製住自己,終究還是回來了。


  他感覺越來越煩惱,也越來越困惑。那些不斷跳出來的畫麵是什麽,為什麽那些畫麵讓他感覺那樣熟悉。他想要去探究明白,卻總是找不到方向。難道真的像城源望說的那樣,雙胞胎有心電感應嗎。


  還是他忘記了些什麽?

  那段空白的記憶,他從前不曾去刻意回憶。


  但是現在,他有了想要知道的欲.望。


  黑崎聞奕有些混亂,他不經意間抬頭,遠遠望去,瞧見常禦殿內還亮著燈。


  常禦殿的走道裏,似乎還有人坐在走道上,蜷縮著一抹小小的身影。燈光的照耀下,藤原春日那張蒼白,略帶病態的小臉漸漸顯現。她裹了一條毯子,頭靠在柱子,閉著眼睛,十分安靜,也十分乖巧。


  黑崎聞奕心裏頓時一怔,也同時加快了腳步。


  他連忙奔進常禦殿,一把抱起坐在走道上的藤原春日。這才發現她渾身早已冰涼,他低頭焦急呼喊,“春日!”


  “唔——”藤原春日昏昏沉沉地醒來,半睡半醒的她意識還很迷糊。那張鬼麵麵具映入眼底,她揚起一抹笑容,撒嬌地說道,“聞奕,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你去哪兒了。我一個人睡不著。”


  黑崎聞奕鬆了口氣,對著大殿外的守衛厲聲喝道,“小姐坐在走道裏睡著了,為什麽不喊醒?你們想讓小姐受涼嗎!”


  “天皇閣下……”


  守衛們剛要開口,卻被藤原春日徑自打斷了,“別怪他們,是我不讓他們喊醒我的。不關他們的事情。我想等你回來。”


  守衛們紛紛低下了頭,恭敬地回道,“屬下知錯!”


  黑崎聞奕這才微微平息了怒氣,卻是眯起眼眸,不動聲色地說道,“照顧小姐不周,自己知道該怎麽做了?”


  “屬下知道!”守衛們齊齊喝道,各自拔槍朝著肩膀上開了一槍。


  鮮血孜孜流淌而出,空氣裏彌漫起淡淡血腥味道。


  守衛們朝著他彎腰鞠躬。


  黑崎聞奕邁開腳步,這才抱著藤原春日徐徐走進臥房。臥房內亮著燈,明亮通透。他抱著她走向大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沉聲問道,“美代、美奈、美緒三位嬤嬤呢?她們怎麽沒有在你身邊?”


  “我放她們假,讓她們回去休息了。”藤原春日伸手將他的麵具摘下,凝望著他的雙眼。


  黑崎聞奕劍眉微皺,不悅地說道,“以後不許她們離開你身邊。”


  “聞奕,你今天好象特別生氣。”藤原春日敏銳地捕捉到他細微的變化,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輕聲問道,“為什麽?”


  黑崎聞奕注目著她的雙眼,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春日,兩年前……”


  “兩年前?”藤原春日立刻接話,微笑著說道,“我們一直在一起,聞奕,我們每天都在一起。一天也沒有分開過。”她說著說著,擁抱住他,在他耳邊呢喃說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環遊世界。”


  環遊世界……


  黑崎聞奕閉上了眼睛,無聲歎息。


  算了,想不起來,也許真的隻是心電感應。

  他所擁有的隻有春日了,他記得最多得也隻有春日了。


  隻是為什麽,他會悵然若失。


  ……


  天亮了,清晨的東京有霧氣彌漫。


  近在咫尺的富士山,其實還距離很遠。霧氣籠罩下的富士山,看上去也更加夢幻了。


  城源名下,東京新宿區的高級別墅。


  別墅四樓的房間內,伊盼兒躺在大床.上,慢慢得睜開了眼睛,蘇醒過來。隻是她睜大了眼睛,眼前似乎起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麵。那些畫麵不斷不斷地閃爍於眼前,交織成血淋淋的一幕,滿目瘡痍。


  而她似乎在掙紮些什麽,更似乎在反抗些什麽,床單被她的手揪緊成一團。


  伊盼兒有一瞬感覺自己幾乎無法呼吸,驚恐得喘息,想要平複自己不安煩躁的心情。耳邊,誰的笑聲與哀嚎聲還充斥響起。渡邊玲拿槍殺死宮本烈的鏡頭,猶如卡帶的電影,來回得播放,最後隻剩一片血紅色。


  過了許久許久,她擴張的瞳孔終於縮小,恢複了正常。


  伊盼兒宛如破了氣的氣球,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汗水從額頭滲出,她閉上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明白自己身體內的病毒反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恐怕再過一段時間,她就會失控了。


  「伊盼兒,你放心,你不會死的。因為我還要看著你一點點痛苦的樣子呢!聽說這種藥水會讓人產生幻覺,直到本身受不了自殺為止。」


  「忘記說了,這種藥水還沒有研製出抗病體藥劑哦!」


  ……


  沒有抗病體藥劑,產生幻覺,直到自殺為止。


  伊盼兒輕吐出一口氣,心中惶惶不安。再次睜開眼睛,她環視四周,這才發現自己現在身處於一間陌生的房間。裴煥?記憶中,她好象看見裴煥了。她正困惑自己在哪裏,房間的門卻被人敲了幾下。


  有人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你醒了。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吃點東西好嗎?”城源望一身居家服,笑著打招呼。


  伊盼兒瞧見了城源望,微揚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城源望慢慢地走到床沿,望著她微笑,“總算是找到你了,再不找到你,整個日本可能都要被他掀了。”


  他依舊如從前,言語之間滿是打趣。


  伊盼兒聽到這話,心裏有一絲溫暖漫溢。


  忽然之間,她又想到了渡邊玲,想到了宮本烈。那血淋淋的一幕充斥於眼底,她幾乎反射性地脫口而出,不安地問道,“我想知道渡邊玲的下落。”


  “渡邊玲?”城源望歪著頭,狐疑問道。


  一雙小眼睛聚光,犀利地捕捉到她臉上瞬間閃爍而過的緊張,他不動聲色,漫不經心地問道,“宮本烈和渡邊玲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全看見了嗎?”


  伊盼兒有一瞬呆楞,紛亂的記憶開始漸漸清晰。


  她用手抓了抓頭發,聲音開始顫抖,“是!我全看見了!渡邊玲開槍殺了宮本烈!後來她把別墅裏的手下全都清散了,然後她帶著宮本烈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但是我要知道她的下落!”


  雖然並不希望是那樣的結局,但是心裏麵卻已經有所感覺。


  城源望徹底明白,沉聲說道,“今天淩晨三點,警方發現了一起案件。在海域附近,有車輛撞入了海裏。車輛並沒有被故意破壞的痕跡,車內是一男一女,男的中槍,早已死亡。女的是被淹死的。”

  伊盼兒的目光驟然呆楞,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被角。但是她還不死心,依舊執著地問道,“名字!那一男一女的名字!”


  “警方已經確認了屍體,男的是宮本烈,女的是渡邊玲!”城源望繼續說道。


  伊盼兒悶悶得不說話,過了好久,才歎息了一聲。


  果然……


  果然還是這樣,她果然還是選擇了這樣的結局。


  渡邊玲,如果她不這樣極端,再等待片刻,她就能得到她所想要的,她苦苦等待的。可是有時候,哪怕還是這個人,但是錯了時間,錯了機遇,就再也不對了。宮本烈,他應該不會有遺憾吧,至少在最後時刻,他並沒有恨她。


  也許,他遺憾得是自己沒有早些醒悟。


  他的身邊,其實一直有這樣一個人癡癡等待,以及深深眷戀。


  伊盼兒突然感覺有些累了,她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好!但是不能睡太久。兩個小時吧,兩小時後我讓人來叫醒你,你需要吃東西。”城源望扭頭看了眼時間,叮嚀道。


  伊盼兒點了點頭。


  “你好好睡,那我先出去了。”城源望轉身走出房間。


  伊盼兒突然喊道,“城源先生……”


  “什麽?”他停下了腳步,扭頭瞥向她。


  “我想拜祭宮本烈以及渡邊玲。”伊盼兒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半點波濤。


  城源望凝望著那張蒼白平和的小臉,低聲說道,“沒問題,我會替你去查。”


  “謝了。”


  城源望伸手將房門打開了,走出房間的時候,他忍不住揶揄道,“我們能商量件事情嗎?以後你能不能不叫我城源先生,直接叫我城源君,或者喊我望,都可以!”


  “城源君。”伊盼兒笑了,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舒心得笑。


  “真讓我傷心,竟然選了前者。”城源望佯裝委屈,低聲說道,“休息吧。”


  他說完,走出了房間。


  房門終於關上,恢複了寧靜。


  而伊盼兒,也隨著這份寧靜,仿佛整個人也慢慢恢複寧靜。


  ……


  一如每個清早,黑崎聞奕準時醒來。此刻,洗浴室傳出嘩啦啦的流水聲,正在洗浴室內洗澡。而臥房的大床.上,藤原春日抱著被子蜷縮得成一團。她微微睜開了眼,瞥向玻璃門緊閉的洗浴室。


  藤原春日心裏莫名得有些慌,她一怔,難道是……


  “刷——”洗浴室的玻璃門被人打開了。


  黑崎聞奕隻用浴巾裹著下半身,露出精壯的身軀,結實的胸膛。一張惑人的英俊臉龐,總是朦朧著霧氣一樣。他的目光冷冷的,但是眼眸深處卻簇起一抹隱約的光芒。他拿著幹毛巾擦拭著頭發,走向換衣間。


  不會的,不可能……藤原春日在心中喃喃念道。


  過了一會兒,他已經穿戴整齊。


  黑崎聞奕扭頭望了眼安睡的藤原春日,急急地離去。


  等到臥房內隻剩下藤原春日一人,她豁得睜開了雙眼。眼底一片茫然,她伸手打開抽屜,拿出手機,按下了開機鍵。手指按下某個快撥鍵,等待著電話被接通。可是電話那頭卻響起死氣沉沉的女聲,“抱歉,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渡邊玲竟然關機?


  藤原春日望著手機屏幕,突然抬手,將手機狠狠地砸向牆壁。


  “砰——”,手機摔落地板。


  藤原春日煩躁地掀開被子,朝著臥房外喊道,“來人!”


  同時,臥房的門被人打開了。


  三位嬤嬤早早就等候在房間外,聽到呼喊聲立刻依次走了進來。三人對著藤原春日彎腰鞠躬,恭敬地喊道,“春日小姐!”


  “我要知道渡邊玲的下落!馬上去查!”藤原春日冷聲說道。


  “是!”


  十五分鍾後,收到了下級回稟的消息。


  美代雙手疊放於身前,輕聲說道,“春日小姐,得到警方消息。渡邊玲駕車墜海,和她一起出事的人還有烈焰盟的少主宮本烈。”


  “意外,還是人為。”藤原春日頓時一驚,繼而問道。


  “根據消息,應該是自殺.性。”美代如實轉述。


  藤原春日渾身僵硬,一時沒了反應。


  ……


  早上九點,一輛豪華轎車停在了某幢別墅前。


  餐廳內,城源望正在用早餐。


  仆人走進餐廳,輕聲說道,“城源少爺!黑崎先生來了!”


  城源望聽到這話,瞬間抬起頭來,一並停下了用餐的動作。隻不過,他沒有望向餐廳的門口方向,而是瞥了眼時鍾。


  這家夥來得真早!

  城源望低下頭繼續用餐,一手拿著叉子,一手拿著刀具,“知道了!下去吧。”


  仆人退出了餐廳,同時又有一名女傭走了進來。


  “少爺,您的電話!”女傭奔到他身邊,恭敬地將手中的手機遞給了他。


  城源望再次停下了用餐動作,卻是有些困惑。他取過手機,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刹那響起柔柔的女聲,“望。”


  城源望頓時怔忪,拿著手機的手一緊。


  ……


  “嘎吱——”,別墅四樓,房門被人輕輕地打開了。


  黑崎聞奕一身西裝筆挺,高大的身軀閃現於門口。他並沒有戴鬼麵麵具,離開了夜禦館的他,不需要以麵具示人。一雙鷹眸望進房間,停留於那微微隆起的大床。大床.上,伊盼兒側身而睡,單手墊著頭。另一隻手,則是輕放於被外。


  遠遠望去,她的睡相很安寧。


  黑崎聞奕走進房間,反手關了門。這才邁開腳步,慢慢地走近她身邊。


  他佇立於床沿,低下頭注視著熟睡的她。


  似乎比自己離開的時候,看上去不再那樣虛弱。至少她的唇,有了一點點溫潤色澤。即便眉宇之間,依舊還是淡淡的化不開的惆悵。


  黑崎聞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得點觸向她的眉心,似乎想要撫去她的煩惱。


  他的動作驚醒了伊盼兒,她惺忪地睜開眼。


  刹那之間,瞧見了他高大的身影,瞧見了他的臉龐,也瞧見了他那雙溫柔的雙眸。她眯起雙眼,女聲有些沙啞,含糊不清地喃喃喊道,“裴煥。”


  轟隆——


  這一聲呼喊,讓黑崎聞奕莫得一愣,竟然有一絲失落在心裏盤旋。


  “我不是裴煥。”他低聲說道,卻是字斟句酌。


  伊盼兒順從地點頭,立刻改了口,“聞奕。你來了。”

  她的乖順並沒有讓黑崎聞奕感覺快樂,相反,那份失落愈發強烈。他不知道自己在矛盾些什麽,更不知道在惆悵些什麽。為什麽聽見她喊自己那個沒用弟弟的名字,他會感覺不舒服。而當她喊自己名字的時候,他同樣無法欣喜。


  一瞬間,讓他感覺到自己像是一個替代品。


  隻是一個替代品而已。


  黑崎聞奕垂眸,默然地收回了手。


  可是她卻伸出手,無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伊盼兒將他的手貼向自己的臉龐,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達至心裏,讓她感覺到溫暖。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經曆,讓她感覺疲憊。幸虧還有他,還能見到他,還能這樣握著他的手,如此接近他。


  她在慶幸,慶幸她不是渡邊玲,錯過了時間,錯過了應該相愛的人。


  “以後,我是不是可以一直留在你身邊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是嗎。聞奕。”她閉上眼睛,輕聲問道。


  他們錯過了太多,是不是可以不再錯過了。


  黑崎聞奕剛要開口說些什麽,房間的門被人突然敲響,而後打開了。


  “聞奕,出來一下。”城源望神色匆匆,沉聲說道,朝他比了個眼色,示意他出去談。


  伊盼兒猛得睜開眼睛,望向城源望,感覺有事發生了。她多麽不想鬆手,可他的手卻主動抽了回去。


  “我出去一下。”黑崎聞奕低聲說了一句,與城源望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房間。


  看著他的身影走出房間,伊盼兒的臉龐殘留著他的溫度,心裏卻空洞起來。方才,他始終沒有回答的問題,她好怕聽不到答複。是不是自己太多想了,伊盼兒搖搖頭,試圖想要甩開這份煩惱以及多慮。


  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門再度打開了。


  可是黑崎聞奕已經不見蹤影,隻剩下城源望一人。


  伊盼兒張望著他身後,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去哪兒了?”


  “沒什麽,臨時有事就回去了。他會再來看你,你現在要好好休息,起來吃早餐吧。”城源望三言兩語帶過,明顯是在敷衍。


  伊盼兒半躺起身,美眸緊緊盯著他,輕聲說道,“你所指的有事,是和藤原春日有關係嗎。”


  除了她,還會有什麽事能讓他說走就走。甚至連一句話也不留下。


  城源望似有幾分無奈,歎息道,“盼兒小姐,你就不能稍微笨一點嗎?非要點破?”


  伊盼兒低下了頭,整個人如同泄了氣的氣球,那份空洞膨脹。果然是她,雖然自己早已猜到。可還是忍不住去問。


  是不是人總是那麽傻,所以才會一傻再傻。


  “我在餐廳等你,快點哦。”城源望瞧見她黯然,放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伊盼兒呆呆地盯著某一點,開口問道,“她對聞奕來說,很重要嗎。”


  他們分開的兩年時間裏,她已經成為他很重要的人了嗎。


  城源望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你心裏早就有了答案,為什麽還要問呢。”


  話音落下,他將門帶上了。


  伊盼兒揚起了唇角,笑得苦澀。她下了床,走進洗浴室。站在鏡子前,望著鏡子裏的自己,隻能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忘記你了,伊盼兒,沒關係的。你一樣是他重要的人。


  她拿起牙刷,擠上牙膏,卻呆楞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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