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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同樣信仰

  當黑崎聞奕回到夜禦館的時候,藤原春日正在沐浴。常禦殿的臥室內,流水聲不時地從洗浴間內傳出。他徑自摘下鬼麵麵具,走到洗浴間外,對著洗浴間內的她沉聲說道,“春日,我回來了。”


  “聞奕,你回來了?你等我下哦,我馬上就洗好了。洗完澡,我們一起吃飯。”藤原春日輕柔的女聲徐徐響起,聽上去心情似乎不錯,“不過可能還要一會兒時間,因為我在洗泡泡浴。”


  黑崎聞奕並不著急,原本煩躁的情緒被她歡快的聲音所消散。


  他沉聲說道,“你慢慢洗吧,我等你。”


  “好!”藤原春日高興地應聲,又是說道,“聞奕,一個人洗澡好無聊,要不你陪我聊天吧?聊什麽呢?我想想,先聊聊你,今天有沒有想我?”


  “傻瓜。”黑崎聞奕無謂地念了一聲,轉身想要走向沙發坐下。


  他的視線遊移過臥房內的一切,目光停留在茶幾上擺放的某個精致盒子。他知道那個盒子裏放著那個男人的影片CD,他的弟弟,黑崎聞彥,曾經是國際巨星。他默然地走到茶幾前,低頭望著那隻盒子。


  不知道怎麽了,伸出手觸向了盒子。伸手將盒蓋打開,刹那之間瞧見了盒子內的CD。


  CD的封麵上,是一張與他幾乎沒有任何差別的臉。


  除了對方是一頭金發外,他們之間完全一樣。他忍不住再次回憶從前的一切,卻隻剩下對方的懦弱以及無能。剩下的,竟然一無所有。而後又有一些零星片段一閃而過,速度太過快了,他無法捕捉。


  那是什麽?他不知道。


  黑崎聞彥的腦海裏突然浮現起一幕場景,那是在行駛的車子裏。一張隱約模糊的容顏,女人坐在他的身邊。而他是那個開車的人。他試圖想要去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可是太過困難了。


  她好象說了些什麽,他聽不見,但卻能感覺她的激烈。


  “聞奕,下午的時候,我好無聊呢。然後呢,我就去逛街了。你知道我看見什麽了嗎?我看見我們以前經常會去吃的東西,對噢,就是章魚小丸子嘛。我本來還想給你帶一些的呢,畢竟你隻喜歡那家的味道。”


  “不過帶回來的話也涼了,那就不好吃了。”


  “要不下次我們一起去吧?恩?”


  洗浴間內,藤原春日隨口說著一些小事。


  “恩!”黑崎聞彥應了一聲,他的耳邊卻盤旋起另外一個女聲。


  猛然間轟炸而起——


  「我什麽時候告訴過你我需要有人愛了?我告訴你,我不需要誰愛我,我隻要我自己愛自己就夠了!你的理由很可笑,停車!你給我停車!你不停車我就跳車!」


  「我告訴你,我不需要別人來愛我,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


  最後的最後,女人叫囂的聲音不再,而那張原本模糊的容顏莫得顯現,逞強得讓人心疼。黑崎聞奕整個人一怔,瞳孔擴張,他甚至不敢相信,又是十分困惑。為什麽,為什麽會是她?怎麽會是她……


  “刷——”洗浴間的玻璃門人打開了。


  藤原春日穿著浴袍,拿著幹毛巾正在擦頭發,“聞奕,我洗好了,你在……”她的話說到一半,卻因為他僵硬的背影而收了聲。


  一瞬間,她佇立於原地無法動彈。

  隻是抓緊了毛巾,感覺到恐懼。


  過了好久,藤原春日提了一顆心,走到他身後。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她伸出雙手擁抱住他,“聞奕,我洗好了,我們吃飯了好嗎。”


  “恩——”黑崎聞奕沉沉回道,男聲悶然。


  為什麽竟然是那個女人,

  為什麽是伊盼兒,她究竟是誰?

  ……


  這是並不十分明媚的一天,有些陰陰的天空。也許下一秒就會下雨,誰也說不準。兩個女仆端著餐盤從遠處一路而來,走入了宗仁殿。她們來到二樓,在某間房間前停下腳步。百惠敲了敲門,輕聲喊道,“小姐,吃飯了。”


  門被打開了。


  “麻煩你們了,進來吧。”陸小語凝眸望向兩人,露出一抹微笑,開口道謝。她一身簡單裝束,長發披肩,清麗中帶著幾分與世無爭的感覺。她的笑容有種讓人安心的魅力,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魄。


  小香與百惠立刻回道,“小姐,太客氣了。”


  等到兩人將餐盤上的食物擺放好,陸小語徑自坐於餐桌前。她的目光掃過這些食物,嘴角微揚,“看上去不錯,好象很好吃。”她說著,又是扭頭望向身邊站著的小香與百惠,“你們吃了沒?一起吧?”


  她們急忙搖頭,小香說道,“不用了,小姐,我們已經吃過了。謝謝小姐。”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陸小語也不再勉強,拿起湯匙喝了口美味的鮮湯。她眼中閃過一抹深邃,隨口說道,“你們主人最近很忙嗎?”


  “主人一直很忙。”百惠回答道。


  陸小語點點頭,又是夾起一份三文魚壽司放入嘴裏。咬著壽司,她含糊不清地問道,“你們主人也真是的,請我來作客,就把我一個人放在這裏了。好無聊啊,這裏除了我之外,你們主人有沒有請別人來作客呢?”


  小香聽見她這麽說,頓時想到了已經離開多時的伊小姐,“之前……”


  她的話說到一半,卻被一旁的百惠橫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小香連忙收了聲,百惠輕聲說道,“小姐,我們並不清楚。”


  “這樣啊。”陸小語笑笑,低頭繼續用餐。


  從方才的細微舉動,她知道突破口在哪裏了。


  陸小語安靜地用完午餐,笑著說道,“我吃飽了。”


  “那我們就撤走了。”百惠輕聲說著,伸手開始整理餐具。


  小香見狀,也開始整理。


  兩人沉默地將碗碟放回托盤裏,百惠端起托盤,叮嚀道,“小香,你將這裏擦幹淨。”


  “好!”小香點點頭,答應道。


  百惠又是朝著陸小語微笑,這才轉身走出了房間。


  等到她離開後,陸小語獨自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她隨意拿起茶幾上的雜誌,不時地望向正在擦拭餐桌的小香,動了動唇,開口問道,“小香,我在這裏好幾天了,可不可以出去走走呢?”


  “不好意思,陸小姐,主人吩咐過,您不可以離開這間房間。”小香停了手中的動作,鞠躬說道。


  陸小語明白地“哦”了一聲,也不打算再為難她。


  她又翻了幾頁雜誌,狀似無聊,繼續搭訕道,“我發現你們的中文說得都挺好的,特別是小香你,中文挺難學的吧,你花了多久學的呢?”

  “這個……”小香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年紀也小。經她這麽一問,再次停下手中的動作,想了下,認真說道,“自從來這裏工作後,我就開始學習了呢。因為這邊的要求很高,所以我大概學了兩、三年了。”


  陸小語驚訝,好奇地問道,“兩、三年?那你今年幾歲?”


  這個女孩子看來看去最多二十歲!竟然在這裏工作這麽長時間了?


  小香有些靦腆地笑,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今年十九歲了啦。”


  “十九歲?”陸小語呢喃重複,不禁放柔了目光。突然有些疼惜,這個女孩子還是那麽小,那麽年輕呢。她捧著雜誌,忍不住問道,“為什麽會來這裏工作?你的爸爸媽媽呢?他們難道同意?”


  小香沉寂了神色,聳聳肩,開朗地說道,“他們生病去世了。不過還好,我有個很棒的哥哥。我哥哥他很厲害哦,他在京都大學念書呢,每年都拿獎學金哎!”


  “那麽你呢?你不想念大學嗎?”陸小語被她眼中的暖意所吸引,充分感覺到她的自豪。


  “我?我很笨的啦,我不會念書。我的學費還是館裏給的呢!所以以前放學、假期,我都在館裏工作。”小香笑得十分動人,紅撲撲的臉蛋,向往地說道,“我現在就想多賺點錢,讓我哥哥生活得不要太苦。”


  “讀書很累的,需要營養,是不是?”小香睜著大眼睛。


  陸小語朝她招了招手,小香乖順地走到她身邊。她握著小香的手,真心說道,“你說得很對,讀書很累。如果有空,多去陪陪哥哥。哥哥一個人,也很寂寞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後也能繼續讀書。”


  “好哎!”小香笑眯眯,突然想起些什麽,喃喃說道,“我覺得你和一個人好像。”


  “誰?”陸小語凝眸問道,心裏卻渴望聽到某個答案。


  小香眨眨眼,脫口而出,“像伊小姐!”


  伊小姐?

  陸小語隻感覺腦子像是炸開了,紛亂的思緒無從理起。她的心也在這個時候咯噔一下,越跳越快。猛地伸手抓住小香的手,緊緊握住,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更是激動,“你……你說伊小姐?是不是和我一樣,也是台北人?”


  “陸小姐……”小香喊了一聲,顯然有些害怕,“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陸小語急於想要知道伊盼兒的下落,追問道,“她和我一樣是不是?她也是台北人是不是?她姓伊?她是不是叫伊盼兒?是不是?你告訴我!”


  盼兒,是不是你?你沒事,是不是?你還順利地潛入到天皇的住所了?

  可如今,你又在哪裏?你還在不在這裏?


  “我、我不知道……”小香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套話了,她快要哭出來了,“我真的不知道!陸小姐,您放過我吧……嗚嗚嗚……”


  陸小語見她哭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行為太過激烈。她急忙鬆了手,摟著小香坐在沙發上,輕聲安撫道,“對不起,小香,我太激動了,嚇著你了。你不要哭了,我不問了好嗎?來,拿紙巾擦擦吧。”


  “恩——”小香悶悶地點頭,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擦拭淚水。


  陸小語望著她哽咽的側臉,回憶開始泛濫,喃喃說道,“我知道你的難處,可是我真的很擔心你口中的伊小姐。她曾經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現在,我更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

  “我隻想知道她平安無事,我隻想知道這點……”


  小香聽著她感慨真摯的話語,開始惆悵掙紮。一句“世界上最後的親人”,讓她聯想到自己。她握緊了紙巾,吞吞吐吐了好長時間,猶豫地說道,“陸小姐,我不能告訴你太多!可是,伊小姐不在這裏……”


  什麽?不在這裏?陸小語錯愕地皺眉,瞪大了眼睛。


  方才些許的喜悅被衝淡了,她焦急不已。


  這個時候,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敲響,“咚咚咚——”


  誰?陸小語提了一顆心,謹慎地扭頭望向門的方向。


  小香立刻收拾了情緒,將紙巾扔進垃圾桶內。她站起身來,走去開門。房門慢慢地打開了,陸小語想著會是誰在這個時候前來。


  難道是百惠?

  按照以往的時間推算,沒有可能!


  就在她詫異的時候,瞧見了一張略顯病態的動人臉龐。


  陸小語愣住,她見過她!


  少女懷裏抱著一隻銀白毛色的波斯貓,綠色的貓眼顯得有些森然,配合著她那張蒼白的瓜子臉,給人一種淡若遊離的感覺。她穿著一條黑色真絲長裙,披了件海藍色的針織衫。外套的前胸處,是一朵盛開的花朵,看上去十分別致典雅。


  她渾身上下沒有多餘的妝飾,隻有右手的無名指上戴了一枚紫紅鑽的白金指環。


  紫鑽石,比尋常的無色鑽石要貴上三倍。


  而紫鑽中,更以紫紅色的鑽石為稀有珍貴。


  陸小語方才因為打探到伊盼兒的下落而高興詫異,她尚未平息激動,如今又因為再次見到這名神秘少女而驚奇。她的身份是什麽?為什麽她會在這裏?當年自己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當時腦海裏的記憶十分零星。


  她似乎與那次沒什麽改變,依舊是病怏怏的麗容。


  當時在桑塔-毛羅的五星酒店,她僅從那幾個保鏢的發音辨別對方的國籍。隻不過現在,讓陸小語終於能夠確定,這個少女果然和天皇有關係。


  日本黑道神秘的黑道,傳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人。


  陸小語的視線瞥向那枚紫鑽,秀眉一凜,難道她是天皇的妻子?腦海裏浮現起前些日子的會麵,那個戴著鬼麵麵具的詭異男人。總是有種錯覺,在心裏不斷盤旋,可她卻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麽,那個男人……


  “羽影小姐,很高興見到你。”藤原春日虛心開口說道,笑容蕩漾在嘴角。


  陸小語與她對望,氣勢絲毫不亞於對方。她勾唇輕笑,同樣冠冕堂皇,“抱歉,還不知道小姐的名字,所以不知道怎麽稱呼。不過我也同樣高興能和小姐在日本再次見麵,這樣算來,我們也算有緣分。不是嗎。”


  “羽影小姐真會說話。”藤原春日抱著波斯貓走進房間,而她的身後跟隨著那三位嬤嬤。


  她徑自走向沙發優雅坐下,一副“我是主人、你是客人”的態度。美代、美奈、美緒三未嬤嬤則走到沙發旁邊,恭敬地依次站成一排,隨時候命。頓時,她的氣場轉為強勢,氣氛一下子演變為凝滯,空氣都好象稀薄。


  藤原春日伸手比向對麵的沙發,微笑說道,“羽影小姐,請坐。”

  “客氣了。”陸小語鎮靜地在她麵前坐下,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藤原春日不再開口說話,伸手不時地撫摸著那隻波斯貓。可她的雙眼卻一直緊盯著陸小語,細細打量著她。陸小語自然大方,平視於她,任她瞧個痛快。過了一會兒,藤原春日終於收回注目,低頭輕輕地笑。


  “嗬嗬,羽影小姐果然很有趣。”她意有所指地說道,不容別人探究實意。


  陸小語倒沒有因為她的輕蔑舉動而生氣,隻是輕聲說道,“我本來很無聊,可是小姐來看望我,倒是讓我也覺得很有趣。”


  她這一句話明顯是反將一軍,絲毫不讓步。


  藤原春日微微扭頭瞥了眼一旁的美代,美代收到了眼神示意,立刻對著房間內的小香吩咐道,“這裏不需要你了,你先下去。”


  “是!藤原小姐!”小香瞧見藤原春日到來,早就戰戰兢兢,僵硬了四肢站在門口。夜禦館裏上上下下,有誰不知道藤原小姐的厲害?有誰敢對藤原小姐不敬?除非那個人不想活了,或者是一心想找死。


  小香朝著藤原春日鞠躬,又朝著陸小語鞠躬,這才轉身離開。


  房門被關上了,發出輕微的“喀嚓——”聲。


  陸小語卻捕捉到了小香方才所喊的那個稱呼,藤原小姐?藤原?雖然她對姓氏並不是十分了解,可也知道這個姓氏是日本古代史上的巨族大姓之一!看來自己麵前的這位藤原小姐,真是來頭不小!

  “羽影,你果然是司徒皇的女人,很有資格也很配。”等到人走了以後,藤原春日漫不經心地說道。


  陸小語一聽這話,笑意更深了,忍不住喜悅地發笑。想到司徒皇兩年來變得越來越孩子氣的樣子,她就隻覺得可笑可愛。堂堂意大利黑手黨之王,其實,就和小孩子一樣,沒有什麽差別。至少,在她眼裏確實是這樣。


  “你笑什麽。”藤原春日卻不明白其中原因,困惑質問。


  陸小語收了笑,一雙清澈的美眸望向她。也許是因為提到了深愛的人,所以此刻的她,看上去格外迷人溫柔。當然,這是陸小語自己所沒有察覺的。她的眼底閃爍起明媚光芒,輕聲說道,“在我眼裏,沒有什麽資格不資格,也沒有什麽配不配。”


  “因為我和他有同樣的信仰,所以我們在一起。”她說著,舉起右手,“難道要用資格用相配來認定一份感情嗎。藤原小姐和你的那位,難道沒有同樣的信仰嗎。”


  同樣是無名指,同樣是美麗的戒指。


  雖然比起她的紫鑽戒指,自己的白金戒指顯然有些寒酸,可她卻感覺幸福以及驕傲。


  是的,他們擁有同樣的信仰,深愛彼此。


  藤原春日整個人一怔,瞳孔擴散,仿佛失了魂一般。在她麵前的女人,似乎和記憶裏的模樣有些不一樣了。那種耀眼的光芒,幸福帶刺向她襲擊。胸口頓時悶悶的,像被什麽東西砸中了。


  她想到了另外一個女人……


  「我和他之間,除非是他死了,不然,我絕對不會放手。」


  「事情真相究竟是什麽,我想你是最清楚不過了。」


  「你愛他?那麽為什麽他那麽悲傷?」


  伊盼兒曾經所說的話語,像噩夢在藤原春日耳邊不斷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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