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索要之人
“春日……”黑崎聞奕聽到她這麽說,忽然凝眸。
“我後悔了,可以嗎?聞奕。”藤原春日的眼底泛濫起一絲水氣,抓著他手臂的手卻更加用力。在他的注目下,她的聲音哀傷,“我不想你身邊,有那樣一個女人存在。我後悔了。我做不到那麽大度。”
“聞奕,我愛你。”她說著,手一鬆轉而握住了他的大掌貼向自己的臉龐。
“每一次,我問你要不要女人的時候,其實我心裏都很難過。但是我自己又沒有能力,我沒有辦法滿足你。我該怎麽辦?你搖搖頭,你說你不要。但是現在,那個女人在你身邊留了太長時間,我突然好害怕。”
藤原春日閉上了眼睛,感覺到那份溫潤在眼底不斷盤旋,“其實我不想你身邊有另外一個人出現,其實我不想。我想你隻愛我,隻疼我,隻想著我。哪怕是滿足生理需要,我也發現自己不能……”
直到如今,直到感覺他漸漸遠去,她才卸下從容姿態。
什麽最完美的妻子,什麽最體貼的妻子,那些頭銜都不是她所想要的。她隻是一個任性、無理取鬧、自私、想要霸道獨占他的女人。她低下了頭,一滴淚水落了下來,印於地板上,“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請你不要離開我。
黑崎聞奕忽然感覺心裏疼痛,這兩年來的不離不棄,生命裏唯一的溫暖,他曾經不會對任何女人看上一眼。但是為什麽,為什麽……腦海裏,猛得浮現起那張淡然裏夾雜了一絲奇異溫柔的容顏。心跳也快了半拍,他深呼吸一口氣平息。
“是我不好……”他的聲音有絲沙啞,伸手將她整個人擁抱入懷。
他的動作那麽輕,就好象是害怕會將她弄疼一樣。往昔的甜蜜以及點點滴滴赫然浮現,他突然內疚得不能自己。那個女人的存在,究竟是什麽。他突然連自己也沒有辦法搞清楚,隻不過是個殺手,隻不過是他那個已經死掉的沒用弟弟的女人。
司徒皇那邊,他的手下已經查探到下落。隻是礙於沒有辦法查到記憶晶片的原因,所以他遲遲沒有動手,等待時機。如果說她是司徒皇派來的,那麽應該可以從她口中套出一些話來。
所以,這個女人還不能死!
“明天我就會讓她從夜禦館內消失掉,你不要再難過了好嗎。”黑崎聞奕心中有了決定,沉聲說道。眼眸裏一半陰鬱一半溫柔,溫柔卻隻給懷裏哭泣企求的女人。
藤原春日感覺到身體有些疼痛,隻好忍著疼痛點頭。
“不要再懷疑我,也不要問我為什麽不將那個女人處理掉。你隻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放棄你。”他伸手將麵具摘下,鬆開了她,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那樣的聖潔,猶如膜拜一般。
藤原春日不再多問原由,她一向明白他是個有主張有能力有膽識,並且不會做沒有把握事情的男人。就算從前……她抿了抿唇,隻當過往的他是在逃避是故意隱匿。疼痛減少了幾分,她將頭枕在他的肩頭。
“今天下午的時候,我見了宮本,他向我要了一個人。”她輕聲說道。
黑崎聞奕低垂了眼眸,似乎已經猜測到對方索要的人是誰。不知道怎麽了,竟然心裏一緊,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宮本的父親曾經救過你父親一命,按你的性格,你一定不會拒絕他。既然如此,就將那個人給他。”
“謝謝你,聞奕。”藤原春日忽然感動,伸手撫了撫他的後背。
也許是因為心裏還殘留著幾分惶恐,她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他的真實想法,“你舍得嗎。”
“說什麽傻話!”黑崎聞奕喝了一聲。
她微笑,提起的心落了下來,將他抱得更緊。
他伸手撫摸著她的秀發,聞到了秀發的香氣卻感覺心微亂。就像是平靜的湖水,一片樹葉墜下,泛起漣漪。
可是細細去想,始終找不到答案。
……
夜色凝重,夜禦館裏清淨異常。
晚上八點整,一輛黑色的賓士車徐徐駛入館內。車子抵達前庭的停車庫之後,熄滅了引擎。有守衛上前,將後車門打開了。從車子裏下來一個男人,男人西裝筆挺,看上去俊朗非凡。眸底隱匿的光芒,周身的氣焰雖然平煦,卻依舊讓人感覺傲然。
“宮本少主,這邊請!”守衛低頭說道。
宮本烈沒有作聲,在守衛的陪護下走向夜禦館的深處。
出入夜禦館都是有曆代規矩的,不準帶隨從。除了駕駛車子的司機之外,不允許有第三者入內。所以這次前來,也是與往常一樣,他獨自一人。一般來說,天皇閣下都是在大正殿接待來者。他抬頭望向前方,那大殿漸漸臨近,恐怕今天也不會例外。
大正殿是一座極大的殿堂,殿堂內沒有臥房也沒有休息間。
這座大殿建造之時,就是為了接待拜訪之人。
大正殿其實就是會議大廳,隻不過大殿內除了正主以及貼身的總司之外,不會有多餘的手下。總司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天皇而存在。青木家一心跟隨藤原家,到如今也隔代了。青木第三代長子青木翔一郎,如今的總司。
守衛帶著宮本烈來到了大正殿前,他停步說道,“宮本少主,請自行入內!”
宮本烈微笑以對,徑自走進了大殿內。
亮騰騰的大殿,白色大理石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大殿的盡頭,標誌著巨幅的天照大神圖繪。而在圖繪的前側,男人跪坐在蒲團上。他側旁的位置上,世代輔佐天皇的總司青木沉靜地望向來人。
宮本烈沉靜地走到大殿中央,他低頭,恭敬地九十度鞠躬,沉聲喊道,“天皇閣下!”話音落下的同時,同樣跪坐於蒲團上。而他與對方的距離,雖然隻相差了五米之遙,卻標誌出絕對的區別。
他是次,而對方是主。
正中央的蒲團上,黑崎聞奕默然地跪坐著。隻是此刻,他並沒有再戴上那鬼麵麵具。帥氣邪魅的俊容,彰顯出絕對的氣勢。眼神不經意間流閃過一絲光芒,卻讓人更加覺得詭異。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沉靜的神情。
聽見對方的呼喊,開口說道,“宮本,你開口要人了。”
他的語氣是肯定句,聽不出什麽大波動,極其平靜。
宮本烈心裏一凜,對於這位新任天皇卻是怎麽也讀不懂。黑崎聞奕為人深沉,做事也縝密。兩年來打理英皇財團也可以看出他的手段高明,對於他的能力,自己不會置疑。更因為如此,他才會對他那樣不容輕視。
“宮本冒犯了!”他再次低下頭,這一句話算是承認了。
黑崎聞奕的視線有了焦距,對焦於前方低頭的男人。那一雙丹鳳眼顯得深邃,他唇角微揚,又是說道,“一個女人,我可以給你。但是我要你明白,我將那個女人給你,那是因為春日向我開口。而不是因為你。”
“有些東西,不要以為自己做得萬無一失,就不會有人發現。紙始終有一天包不住火的。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辦。烈焰盟自你接管後,就日漸壯大,宮本老先生地下有知一定十分開心。”他的聲音平煦,在寬敞的大殿內環繞響起。
宮本烈登時一顫,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眸。
原來這個男人早就已經暗中觀察自己!
“隻不過……”黑崎聞奕故意停了停話,輕笑一聲,繼續說道,“宮本老先生如果知道自己的兒子對曾經輔佐過自己的主上心存二心,恐怕會死不瞑目。你一向孝順,不會讓他含恨九泉吧。”
宮本烈立刻應聲,“天皇閣下,宮本不敢!烈焰盟始終屬於天皇的勢力範圍下,宮本得到了天皇的支持才能有今天。家父過世之前,千萬叮嚀過宮本要一心向著天皇,宮本一直謹記於心,一天也不曾忘記過。”
他說完,心裏暗暗呢喃:好一個黑崎聞奕,算你狠!
黑崎聞奕扭頭瞥了眼一旁的青木總司,青木收到了他的指示,點頭起身走出了大殿。
等到青木離開之後,他悠揚深遠的男聲再次回蕩於大殿內,“山口組可以解散,至於烈焰盟,我也可以柱你讓它成為日本第一大黑幫。你不用再開口,所有的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
他每說一句,宮本烈的心更加往下沉一分。
太過輕易。原本他還以為會有一番交涉。沒有想到此刻的局麵竟然會變成這樣。
“天皇閣下!”宮本烈喊了一聲,緩緩抬起頭來望向他,“那麽天皇閣下,又讓宮本做些什麽呢。”
這簡直就是交換條件,但是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會說什麽。
黑崎聞奕的笑容忽然轉為森冷,他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麵前的男人。瞧著他,可是眼前卻恍惚出另一張容顏。眉宇忽然一蹙,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但是,冥冥之中總有個念頭在催促。
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左右自己,那個念頭太過強烈,他必須要如此……
“你隻要……”他雙眸一緊,徐徐開口。
……
夜空中有一輪明月,寂靜的夜裏有蟲子發出唧唧的聲響。
從琉璃殿裏走出來一男一女,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奉了天皇命令前來的青木總司。而跟隨在青木總司身後的女人則是伊盼兒。她低著頭默然地跟著前方的男人走著,腦子裏卻迅速地猜測著那些可能。
「伊小姐,主人有請。你跟我來。」
找她做什麽呢。伊盼兒心裏默默地問道。
每一步,她都踩得十分沉穩。她不知道自己要被這個男人帶到哪裏去,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麵對些什麽。隻是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非常不祥。難道是她多心了嗎?她深呼吸一口氣,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是,可是就是沒有辦法……她這是怎麽了。
青木總司帶著伊盼兒在幽靜的禦館內行走,一路上暢通無阻。遇上了巡邏的守衛,他們會停步呼喊一聲“青木總司”。伊盼兒這才知道了來人的身份,總司在古代日本可以說是比較高的軍位。古時的天皇,總司是自己的心腹。恐怕如今也是。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終於來到了大正殿外。
那是一座極其雄偉的大殿,在夜色下讓人感覺觸心。
青木總司這才停下步伐,對著身後的女人說道,“跟我進去!”
伊盼兒沒有開口說話,無聲地點了點頭。
瞧見身前的人又繼續行走,她也邁開腳步走入麵前的這座大殿。宣紙糊著的木門泛著白光,可以感覺到殿內是如何通透明亮。殿外的守衛將木門推開了,燈光頓時從殿內閃出。青木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她,她無法瞧見前方。
青木走到了大殿中央,誠然地說道,“天皇閣下!人帶到了!”
他說著,朝一旁的位置退去。
身前那道太過龐大的黑影一閃,伊盼兒豁然瞧見了大殿內的其餘兩人。
大殿較遠的正中央,黑崎聞奕氣勢如宏。另一個男人的身形同樣挺拔,他微微側過頭,她終於瞧見了他的側臉,整個人瞬間錯愕。怎麽是宮本烈?她有些慌張地放眼望去,卻對上了黑崎聞奕冷冷的雙眸。
他眼底的寒意,讓她一下子冷到骨子裏。
伊盼兒讀不懂他的心思,瞧不出半分蛛絲馬跡。此刻的他,跟方才在琉璃殿的他判若兩人。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在一起恩愛。幾個小時後,他連看她的眼神都變得冷漠。這種無所謂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從來沒有認識過的陌生人。
不,或許連陌生人都不算。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將她當一回事。
這個想法在腦子裏萌生而起,伊盼兒感覺心口悶悶的,仿佛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無法喘息。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宮本烈竟然也會出現在這裏,方才不好的預感突然之間越來越強烈。瞬間閃爍過無數揣測,最後隻剩下一個。
宮本烈會出現在這裏,他又將她叫到這裏。難道……
數月前還是在儷都夜總會的時候,宮本烈就曾經夜.夜翻她的牌。但是她每次都拒絕。這個男人不像尋常的那些社長經理,他的靠近會讓自己感覺不舒服。索性他不是個愛用強勢去達到目的的男人,所以對於自己的回絕並沒有惱怒。
當她被天皇卿點,離開儷都夜總會的那天,他欲言又止的話她不是不懂。
宮本烈的目的是如此明確,他要她!
想到這裏,伊盼兒的目光不安地遊移於兩人中間。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黑崎聞奕終於開口說話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宮本的人了。”
轟——
這一句話猶如晴空霹靂,打在了伊盼兒的心頭。
她反射性地朝前邁了一個大步,倨傲地迎上了他淡漠的雙眸,心痛地質問,“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她那樣想要知道為什麽。裴煥,聞奕,告訴她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在給了她那麽溫柔的親吻以及擁抱之後,卻又對她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藤原春日說她是禮物,她不在意。可是,當他也將她像禮物一樣送人後,她發現自己快要窒息。
那種感覺,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黑崎聞奕依舊淡漠沉靜的態度,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東西。
他動了動唇,沉聲說道,“一件東西,沒有資格問為什麽。”
伊盼兒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她沒有資格?她沒有資格!她竟然是那個沒有資格的人。可是那份固執還在糾纏著自己,她輕聲說道,“你錯了,我不是東西。如果你要將我送人,那麽你殺了我嗬。”
寧願在你手上一死,也不願意被當作禮物轉手送人。
他將她當成什麽?忽然就想笑,可是怎麽也笑不出來。怎麽會到這個地步,伊盼兒,你怎麽淪落到這個地步!驕傲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竟然連留在他身邊,也成了一個奢侈的請求。但是為什麽,她的心還是如此傾向於他。
黑崎聞奕不再多說些什麽,徑自站起身來。
他邁開腳步,朝她走去。
伊盼兒瞧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那顆心仿佛被他捏緊在手裏。他在她身邊停下腳步,低沉的男聲傳入耳畔,“好好服侍宮本。”她猛地握緊了拳頭,扭頭望向他,卻見他的唇瓣微動,無聲地說著什麽。
「不要惹怒我,不然你的家人就得死。」
在心裏讀著他的唇語,伊盼兒整個人墜入深淵。
“青木,送送宮本!”黑崎聞奕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去。
伊盼兒站在原地,雙腳像是紮了根,怎麽也動不了。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他的威脅起了作用,還是今天的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還沒有清醒回神。她的身上,還殘留著他的味道。她的脖子裏,還有他吻過的痕跡。
他的大手,在恩愛的時候曾經緊緊握住她的。
這一切都是假象嗎?
有人走近她身邊,摟住了她的肩膀。伊盼兒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卻迎上了對方溫柔的注目,宮本烈溫煦的聲音響起,“跟我走吧,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他眼神裏閃爍的光芒,那麽灼.熱,她卻如此厭惡。
家人……她不能連累。
伊盼兒咬緊了牙關,艱澀地邁開腳步。
夜禦館的正門被守衛推開了,賓士車駛出了館內。
賓士車內,駕駛座上司機一聲不吭地開著車。
後邊的車位坐著宮本烈以及伊盼兒。
宮本烈想起方才所說的那一句話,餘光悄然地瞥向一旁的女人。他突然狐疑不已,她究竟是誰?各種各樣的可能盤旋而起,他突然困惑。難道說她是黑崎聞奕故意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但是她的樣子又不像。怎麽回事。
一向感覺敏銳的伊盼兒卻沒有發現有人正在窺探自己,她一直扭頭望著窗外。
呼嘯而過的車,一閃而過的燈光。
她瞧見了車窗裏自己明明滅滅的倒影,那一張容顏竟然愴然欲泣。
隻好在心裏,告訴自己:沒事,沒事的。伊盼兒。裴煥隻是把你忘記了。還沒到最後。隻要還有一口氣,就還沒有到最後。
但是為何,她是那樣難受。
……
常禦殿。
大殿的走道上,藤原春日已經等候多時了。遠遠地瞧見來人,她開心地奔了上去。親昵地摟住了他的手腕,小鳥依人地說道,“聞奕,最近新出來一部電影,我們一起看好嗎。據說很紅的哦。我還想喝西米露呢……”
她撒嬌的女聲櫻嚀響起,黑崎聞奕始終淡淡地笑著。
“恩?好不好好不好嘛?”
“……”
“你說!好不好?”見他不應,她停下腳步,有些生氣地望著他。
黑崎聞奕這才回過神來,幾乎是急切地將她摟入懷裏,仿佛是在掩飾些什麽。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沉聲說道,“好!”
隻有一個字,藤原春日突然放下心來。
聞奕,隻要你不離開我,讓我怎麽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