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都要背叛我
錢依依走出書房之後,隻是茫茫然地朝前走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下了樓,更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走出了別墅。
此刻,她站在圖騰大門前。
聽到大鐵門因為開啟而發出的沉沉聲響,忽然抬起了頭。
夜色好深,厚厚的陰雲籠罩了蒼穹,此刻竟然連星光都沒有了。
所以深到沒有一個人看見,她其實已經淚流滿麵。
淚水從眼眶裏不斷墜落下來,像是最為美麗的琉璃。
而她手中握緊的琉璃,卻恨不得將它捏碎摔碎。為了這個東西,為了那一場仇恨,她到底付了些什麽,又得到了些什麽!
那麽多年的艱辛訓練,多少苦多少痛全往肚子裏吞。
然後呢?
辜負了一個愛她又是她愛的男人!
錢依依錢依依!接下來你是不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了呢?
拿什麽回到他身邊?她還會有機會嗎?
衣服還有些淩亂,沒有整理好。那些寒風吹進了皮膚,明明隻是絲絲涼意,此刻卻猶如刺骨的疼痛,那樣明顯。
她抬頭,目光渙散地望向前方。
大鐵門緩緩打開後,瞧見了肯獨自一人像是鬼魅一般站在了風中。
而他身上那件白色風衣,此刻看上去是如此孤寂的顏色。
錢依依望著眼前相處了那麽多年的同伴,忽然扯起了一個笑容。
但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笑容裏是什麽滋味,是苦吧?還是酸?還是澀?已經沒有感覺了,最痛苦得是沒有感覺了吧!
肯一直等候在別墅外,他時刻地回望手表的時間。
十分鍾……
二十分鍾……
三十分鍾……
直到一個小時又差六分鍾!
前一秒,他就要衝動地奔進去了。
可是下一秒,他卻瞧見大鐵門忽然震動。
耐心地等候又等候,大鐵門緩緩開啟之後,他瞧見了門裏麵的錢依依。黑夜裏行走的殺手,已經習慣於那份夜色。
他清楚地瞧見了她的淚水,那樣淒然。
忽然,他的心一緊。
這是他第一次瞧見她的哭泣,在他麵前。
肯邁開腳步,大步走到了她身前,低下頭沉聲問道,“東西拿到了嗎?”見她點頭,又是悶悶地說道,“走吧!”
話音落下,他伸手摟著她的肩膀,走出了席家別墅。
錢依依走了幾步,突然忍不住回過頭。
原本隻亮了微弱燈光的別墅,此刻竟然燈火通明。
可是她的心裏,卻是如此黑暗一片。
第二天清早。
柏林斯科尼費爾德機場。
通透的機場大廳裏,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行人。行人臉上匆匆的表情,各自奔走著繁忙,有些喧嘩的嘈雜聲,幾乎沒有任何異樣的情況。
等候的大廳裏,身穿白色風衣的男人沉默地坐在等候席上。
他的目光冷漠地注視向前方,雙手交叉在胸前握著,那雙眼睛顯得格外深邃以及無底。剛毅的五官,冷硬的線條。
而他的身旁,坐著同樣底著頭的女孩子。
女孩子戴著鴨舌帽,雙手環在胸前,好象閉著眼睛在休息。由於她沒有抬起頭,所以讓人無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情。
隻是她那死氣沉沉的樣子,卻讓人感覺陰霾無比。
突然,她猛地站了起來,連排的椅子因為她的動作而輕微晃動。
肯抬起頭了,扭頭望向身旁的人,沉聲問道,“你要去哪裏!”
“口渴了!我去買咖啡!”錢依依輕聲回答。
她朝著大廳另一頭的咖啡小吧走去,那抹瘦小的身影擠進了人群。而她身後,坐在等候席上的男人,卻始終沒有將視線轉移。
沒過多久,錢依依拿著熱氣騰騰的兩杯咖啡走了回來。
她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將手中的咖啡遞向他,聲音飄渺地說道,“我知道你隻喝黑咖啡!所以沒有讓他們放奶精和糖!”
“謝謝!”肯終於伸手接過了一次性的紙杯,他揚頭喝了一口。
原來,原來她都知道……
表麵看上去如此大大咧咧的人,可是她的心底其實是怎樣的細膩?連這樣一個細微的事情,她都不曾忘記過呢!
可是又有誰知道,太過細膩以及執著的人,外表堅強內心柔軟的人,往往最容易受傷!
錢依依沒有再多說些什麽,同樣揚頭,喝了一口咖啡。
濃香的咖啡,熱氣嫋嫋升騰。
肯握著咖啡杯的手,忽然不安的搖晃。他皺起了眉頭,猛地望向一旁的錢依依,又是低頭望著自己手中的咖啡杯。
“你……錢依依……”他惶恐地呢喃。
為什麽!為什麽在這種時候?
為什麽在這種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思下迷藥!
而自己居然會如此大意!真是該死!
錢依依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也握住了那杯正隨時會從他手中掉落的杯子。而她的眼眸居然清澈無底,幹淨得不含雜質。
“抱歉!肯!你就在這裏好好睡一覺!不要找我!”她微笑著,淡淡地說道。
肯的眼神無比哀怨,他望著她,還想說些什麽。
剛張開口,可是卻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閉上了眼睛,手鬆了力道。咖啡杯,卻被她接住了。
錢依依瞥了他一眼,拿出了他風衣口袋裏的兩張飛往台北的機票。將鴨舌帽摘下,戴在了他的頭上。
報仇!
從來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
早上九點。
席家別墅裏氣氛卻是沉悶,別墅的四樓臥室,破天荒地擠滿了人。
不管是席家的老太爺席伯生,還是席家老爺席光祖,或者是席家名義上的少奶奶桑凱琳,三位夫人,以及席家千金席楚心,全部都佇立在床頭。
席耀司已經昏睡平躺在了大床上,他的手裏還吊著點滴。
原本冷酷的容顏,此刻卻是沒有半點絲毫血色。眉宇緊緊皺在一起,似乎在糾結些什麽,又好象在追趕些什麽,可惜顯然得是沒有追上。
雖然蒼白得嚇人,卻也無礙於他的英俊。
所有的人,隻是平靜地望著他,沒有說上半句話。
席家的專用醫師剛剛才離去,雖然沒有得出確切結論,可是醫生的話還是讓大家為之震驚,更是為之震撼。
沒有人想到,真是沒有人會想到。這樣的一個結果,又有誰會知道?
而他們臉上哀戚的表情,都感覺陰雲籠罩。
席楚心看著自己唯一的哥哥,想到那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實,忽然難過得撲進了自己生母的懷抱。她壓抑著心情,咬著唇硬是沒有哭出來。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媽媽!耀司哥哥不會得這種病的!不會的!”席楚心不敢相信這突然的病症,連連搖頭。
可是已經沒有人回答她了,隻剩下滿屋的寂靜。
席楚心張大了眼睛,望著安靜地躺在大床上的席耀司,淚水肆意流下。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個樣子?
雖然……
雖然耀司哥哥經常不理她,可是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會抱怨,為什麽爹地和爺爺對耀司哥哥特別好!爹地從來都不會罵耀司哥哥,更是滿足他所有的要求!
爺爺更是誇張到徹底,還買下了私人島嶼送給耀司哥哥!
明明她考試都比耀司哥哥好,明明她每次都哄他們開心高興,可是還是無法得到他們更多的關注以及關心。
沒由來得討厭過耀司哥哥,更是埋怨過爹地以及爺爺。
雖然,這種討厭的情緒在日後就慢慢消磨了。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是她最最無法接受以及想象的!
席家的老太爺席伯生更是雙眼含淚,唉聲歎氣。
“你們扶爸爸下去休息!”席光祖望著自己唯一的兒子,沉聲說道。
大夫人“恩”了一聲,終於收回視線,上前扶著席伯生,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而其餘兩位夫人以及席楚心,同樣不舍地轉身退出了房間。
房門,被人輕輕地關上了。
房間內,仍舊沉靜一片。
一直沒有說話的桑凱琳忽然開口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鎮定地說道,“耀司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打電話去聯係世界各地有名的權威醫師!”
“不管花多少代價,我一定要治好耀司!”她的語氣堅定,不容人拒絕。
席光祖扭頭望向桑凱琳,無限感慨。
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天也許會有來臨的那一天,可是他總是期盼著奇跡發生。每天禱告,這一天不要來臨,不要讓他唯一的兒子受這樣的苦難。
“凱琳!等耀司醒來,就去美國吧!在那裏,有我多年前就拜訪過的一名的權威醫師!”席光祖深沉的男聲,在房間內響起。
從接耀司回來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開始預料到這一天的來臨!隻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麽快來得這麽急,比他媽媽的時間更快!
“多年前?”桑凱琳詫異於他的話,惶恐地望著他。
這裏麵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為什麽耀司的爸爸會這樣說?他們不是和自己一樣,都是剛剛才知曉這可能的結果嗎?
為什麽?
席光祖又將視線收回,轉移向自己的兒子。
席耀司仍舊隻是安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他似乎都可以想象,當時那樣一個小孩子,麵對那樣大的磨難,是怎樣的彷徨以及無助!
而此刻換了他這個父親,卻是同樣彷徨以及無助!
上蒼!如果聽到他的請求,請讓所有的病痛折磨都轉移到他身上。這一份磨難,他願意替自己的兒子承受!
“爸爸!白血病並不是絕症!席家上下有那麽多人,不怕找不到相匹配的骨髓!隻要換了骨髓,耀司就會沒事的!”
“醫學現在那麽發達,耀司一定會好起來的!”
“對!我們去美國!等耀司醒了,我就陪著耀司去美國!然後耀司很快就會好的!他不會有事的!爸爸你不要太擔心了!”
“沒事的……”
桑凱琳似乎已經意識到席耀司的病症,並非隻是可能的“白血病”那麽簡單。
可是到底哪裏不對?
問題出在哪裏,她卻不知道!
席光祖忍不住酸了眼眶,這樣一個男人此刻也哽咽了聲音,隻是點頭。
“不用了!”更為蒼涼的男聲突兀地響起。
就在眾人萎靡的時候,原本處於昏睡中的席耀司卻睜開了眼。其實他在桑凱琳大聲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醒了,現在他是如此平靜。
想起媽媽的病逝,想起那稀少的血型……
此刻,他心如止水,從未有過的安寧心情。
其他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他還可以活多久,真是一個未知數了。隻剩下一點點感慨,還有點點不甘願,一點點罷了。
在我死之前,是否還能見上你一麵?
……
台北。
此時正值午夜,夜色濃鬱得嚇人。夜空裏卻有一彎明月,隻是沒有星光。在這片深沉的蒼穹下,回轉的山頂是一幢氣勢恢弘的別墅。
那零星閃爍的燈光,遠遠望去,卻是讓人迷朦。
一輛TAXI駛向了半山腰,繞著山路一直朝著山頂的私人別墅駛去。
車子裏,坐著身穿銀藍色女式西裝的錢依依。
她已經將那頭長及肩膀的頭發全部盤起,一副幹練利索的職業模樣。秀挺的鼻梁之上,戴了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鏡。
這副太過大的眼鏡,掩蓋了那一雙靈動機敏的大眼,使得她看上去更為死板。
可是她的唇色,卻是紅得動人。
的士車一路奔馳,那幢別墅離自己越來越近。
錢依依扭頭望向車窗外,終於瞧清楚了山頂上的那幢宏偉的建築。而她的手中拎著一隻小型卻又精致的密碼箱,裏麵存放著一對七彩琉璃。
今夜,她拿著這對寶物,再次前往姓淮的老頭那裏。
之前已經被他的手下擋下一次,原因居然是七彩琉璃是一對而不是一個。由於自己當時隻有一個琉璃,顯然他已經將自己手中之物當成了贗品。
甚至連專家都不派出檢驗,更連別墅的大門都沒有讓她進去。
姓淮的老頭子,果然狡詐而且不好對付。
錢依依思索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手握著了密碼箱的提手,冷靜了思緒。
TAXI已經緩緩駛向高坡,終於在距離別墅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他透過車玻璃望向不遠處的別墅,總覺得一個女孩子有些不妥。他抬頭,瞥向後車鏡,瞧見了後車座的小姐。
一個這麽年輕的女孩子,三更半夜來這裏,有些恐怖!
“不用找了!”錢依依取出幾張大鈔,遞給了司機。
她伸手打開了車門,修長的腿跨了出去。隨之,整個也鑽出了計程車。反手關上了車門,她抬頭,鎮定地望向前方的別墅。
司機在前方打了個彎,飛速地駛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再次緊握了下手中的密碼箱,深呼吸一口氣,邁開腳步,朝前方的別墅走去。
這麽多年的心願,隻為了今天的一搏!
她不能有任何膽怯以及不安,更不能有半分慌張以及茫然!
錢依依!你要堅定地走下去!
為了能回到他身邊,一定要活著走出來!
她這樣想著,忽然感覺到渾身充滿了力量,是對於生命有所期待的力量。
別墅外黑衣的守衛二十四小時無間斷保衛著這座別墅,為了讓防禦達到最佳效果,每三個小時就要換一批保鏢。
錢依依的到來,讓這一輪站崗的保鏢們如臨大敵。
雖然說對方隻是一個瘦弱的女人,但是往往最沒有殺傷力的人,卻是最讓人要提高警惕。這個社會太黑暗,也太恐怖,身為保鏢就不能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小姐請留步!”為首的保鏢沉聲說道。
錢依依果然在離他們五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揚起唇說道,“幾個月前,我曾經來過,也是來拜訪淮老先生!”
“不過之前我手裏的東西,並沒有達到淮老先生的需求!現在,我湊齊了寶物再次前來拜訪!就請麻煩通傳一下!”
她說完,稍稍舉起了手中的密碼箱。
為首的保鏢們麵色沉重,望著她手中的密碼箱,凝眸問道,“不知道小姐貴姓!”
“我姓錢!你回稟淮老爺!就說我帶著他想要的那一對琉璃來拜訪他!”錢依依說著,露出一個坦然的笑容。
黑衣保鏢這才點點頭,“請錢小姐稍等片刻!”
“好!麻煩你了呢!”錢依依微笑著答應,舉起的密碼箱終於又放回了身側。
別墅的小門開了,男人轉身走了進去。
錢依依仍舊保持著微笑,可是在這個時刻,她居然感覺自己的臉部肌肉是那樣僵硬。而她的心,跳得這樣炙烈。
在這幢別墅裏,她就要見到數十年的那個殺人凶手。
媽媽的仇,今天終於可以報了!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高個子的黑衣男人從別墅裏走了出來。
他站定在錢依依麵前,麵無表情地說道,“錢小姐!我們老爺請你進去!但是在進去之前,按照慣例,我們要對你進行搜身檢查!”
“沒問題!”她心裏了然一片,脫口而出。
隨即,保鏢中唯一的女性走到了她身前,伸手撫過她的身體。從上到下,徹底地檢查了清楚。在確定沒有危險物品之後,又是朝後退到了隊伍裏。
“抱歉了!錢小姐!”高個子保鏢說著,轉過身,“現在,請小姐跟我來!”
錢依依的微笑更深了,眼底卻是冷然一片。
她提著密碼箱,在保鏢們讓出的道路中從小門走進了別墅。
跨進別墅的刹那,她忽然感到悸動,都可以感覺到了,感覺到那個人離自己越來越進了!空氣都變得稀薄,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繞過花園,終於在保鏢的帶領下,來到了別墅的大廳前。
她抬頭瞧見了滿屋的燈火通明,一顆心提著。
在高個子保鏢的帶領下,走進了大廳。富麗堂皇的大廳裏並沒有瞧見姓淮老頭子的身影,她扭頭環視了一圈四周,警覺並沒有一個人。
突然,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發出“蹭蹭——”的聲響。
錢依依鎮定地扭過頭,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