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刻骨真相
或許是太累太疲憊了，之後錢依依一躺上床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可是睡夢之中，她卻仍然皺緊了眉頭。好象在反抗些什麽，又好象在掙紮著些什麽。嘴裏呢喃念著無聲的話，讓人無法聽清楚。
席耀司守在床沿，一步也不肯離去。
他再也不想離開她身邊了，等她病好了，他們一起去德國。
他會娶她，他要和她每天生活在一起，更或許等她長大一點，他們還能夠在不久以後生個寶寶，他會是一個好丈夫更會是一個好爸爸。
“錢依依，好不好……”席耀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臉頰。
而他的聲音，透過手中的血脈，似乎能夠一路傳達至她心裏。
錢依依沉沉地呼吸著，卻突然平順了眉宇，這一次，她的聲音同樣如此輕幽，卻是鎮定地響起，“好……”
好難受……
媽媽，她好難受！
依依覺得自己好累，媽媽，她不想報仇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生命裏，所有的期望隻是為了當年報親眼所見媽媽被殺之仇！而那個男人呢？那個她身體裏麵流著相同血液的男人呢？
他為什麽在那個時候獨自逃走？
媽媽，她好恨！
為什麽，他那個時候寧願選擇逃跑，讓媽媽一個人麵對？
……
數年前。
台北，深夜。
“嗵——”
“嗵嗵——”
門被人用腳踢著，發出重重的聲響。
公寓裏，沉默的男人匆忙將記憶晶片塞入自己西裝內層的口袋裏。似乎在之前已經預料到如此情景，他扭頭瞥向自己的妻子以及女兒。
“文佩！將依依藏起來！”
女人連忙點頭，打開了衣櫥的櫃門，她抱起熟睡中的女兒，將她抱入衣櫥裏。小女孩張著大眼睛，有些害怕地望著他們。
此刻，她幼小的心靈裏滿是驚恐，“媽媽！爸爸！”
“依依！不管發生事情！你都不要出來！聽到了沒有！”錢耿望著自己的女兒，凝重了神色，厲聲喝道。
他就知道他不能回來！一回來就沒有好事情！已經盡量忍著不回台北，為什麽難得回來與家人一聚，這些人還要對他們糾纏不休？
司徒大哥！宿哲大哥！
他一定要將記憶晶片保存好！即便是他死了，也不能讓他們那些人得到！
男人望向自己的妻子，眼眶泛紅，卻是沉聲說道，“文佩！這裏交給你了！我對不起你和依依！我走了！”
“阿耿！你走吧！快點走！”女人忍住了哭泣，淚水卻開始泛濫在眼眶。
躲在櫥櫃裏的錢依依咬著唇，看著自己的爸爸打開窗戶，爬出陽台，而他最後的回眸，如此決絕，她沒由來得開始恨他。
為什麽扔下她和媽媽不管……
爸爸……
“嗵——”房門已經被人用腳踢開了。
女人把衣櫥的門反手關上了，低聲哽咽地說道，“依依！答應媽媽！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出來！聽到了沒有！”
“依依聽到了！”她小聲地回答。
這個時候，公寓裏奔進了數十名黑衣保鏢。他們衝進了小房間，將女人圍堵在中央。另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叼著雪茄走到了她麵前。
女人倉皇了一張臉，卻是鎮定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想幹什麽！”
“錢夫人！抱歉！打擾了！我隻想要錢耿手上的記憶晶片！哎？他人呢？不要告訴我，他不在這裏！”男人深沉的聲音響起。
女人嗆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記憶晶片，我不知道！”
“恩！果然是錢豹子的老婆！脾氣和錢豹子一樣耿直！你們這樣跟著司徒那個窩囊廢有什麽意思？他都潛逃去國外了，你們以為他還會護得了你們？”
“把記憶晶片交出來，以後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女人不為所動，死硬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麽！還有，這裏是我家！私闖別人公寓，你們不知道這是犯法行為嗎？”
“犯法？哼！”男人冷哼了一聲，顯然有些不耐煩，“我讓你看看什麽叫作犯法！”
隻是一個凜冽的眼神，身旁的黑衣保鏢拿出了消音的手.槍。
黑忽忽的槍口，已經對準了女人的心髒，不偏不倚。
“錢夫人！我問你最後一遍！要麽交出記憶晶片，要麽告訴我錢耿人在哪裏！不然的話，不要怪我淮某心狠手辣！”
女人挺直了脊背，卻是語帶深長地說道，“隨便你！記住我的話！我死也不知道！”
她口中“記住我的話”，卻是對著衣櫥裏張著大眼睛，捂住小嘴連呼吸都不敢喘息的女兒說的。
“好！動手！”男人背過身，帶著一幹人等走出了房間。
黑衣保鏢點頭附和，“是！老爺！”
人群從女人身邊經過，黑壓壓得一片。
那把槍對準了女人的身體，扳下扳機，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朝她的胸口開槍！消音的手.槍，發出“吱——”一聲。
瞬間，血液噴灑。
猩紅的血，源源不斷地從女人的身體流出。
沒有人發現，衣櫥裏還躲著張大了瞳孔恐懼到不行的小女孩，此刻她連哭泣都不會了，隻是空洞地看著這一幕。
媽媽……
都是血……
可是媽媽已經躺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
她害怕到不能自己，蜷縮在小小的衣櫥裏。過了好久好久，久到確信那些壞人不會再回來，這才顫顫地推開了櫥櫃的門。
眼前灰朦朦的，一腳踏了個空，她從半空之中摔落至地。
沒有喊疼，沒有哭，什麽也沒有。
連滾帶爬地奔到了媽媽身邊，伸手撫向媽媽蒼白的臉頰，她終於大哭出聲，“媽媽！不要睡！媽媽！你不要睡覺了！”
“依依一個人會害怕！依依會怕！”
“耀司也不見了！媽媽不要離開依依！媽媽——”
她不斷地呼喊著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女人，身後的窗戶忽然發出輕微的聲響。她慌張地扭頭，望向突然出現的來人。
男人沉默地望著這一切，眼底掩過傷痛。而她曾溫柔如水的容顏輪廓隻剩下惆悵的記憶，散落在心頭，久久不散。
他們本身就是不可以有眷戀的……
大哥！
你離開嫂子是明智的選擇，他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錢依依發瘋一樣地爬了起來，她的身上還沾著媽媽的血跡，臉上滿滿都是斑駁淚水。憤憤地撲到他身邊，一雙小手握成拳頭用力地捶打。
“依依討厭爸爸！爸爸為什麽要逃跑！我討厭你！”
“我不想見到你了！是你！是你害死媽媽的！”
“你不是我的爸爸更不配做我的爸爸！我要替媽媽報仇！我要替媽媽報仇！”
或許是驚恐過度，她一下子昏了過去。
合眼的瞬間，媽媽倒在血泊中的畫麵定格在自己的心底。
無論如何卻是揮散不去……
媽媽……
讓她如何能忘卻，這刻骨得傷痛……
“媽媽，我要替你……”睡夢中的錢依依悶悶地呻吟著，痛苦得眯起了眼眸，卻沒有睜開。而她眼下深深的陰影，如此陰霾。
“報仇”這兩個字，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席耀司聽見她的呢喃，緊張地握住了她的手，湊近她耳邊溫柔地問道，“依依！是不是做惡夢了？你不要怕！”
“媽媽和爸爸去旅遊了！他們去旅遊了，所以呢暫時不會回來！”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不要害怕！”
錢依依實則已經醒了，在聽到他那沉沉的話語時，就已經清醒了。可是她不想睜開眼睛，萬劫不複的地步，她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難道真得要放棄報仇嗎？
那些罪惡的人為什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好人為什麽總是要死掉？隻懂得自己逃生的懦夫還躺在那裏，苟延殘喘地活著！
她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
她忽然睜開了眼睛，卻是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席耀司看見她醒了，自然是高興的。雖然醫生在她睡著的時候，替她再次做過全身檢查，證實她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可是他還是不放心。
也許是他太過緊張了！
他怎麽能夠不緊張呢？
他的寶貝……
“你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我去讓人煮點粥！你乖乖的！”席耀司撫了撫她的額頭，那些淩亂的頭發纏繞在他的指間。
錢依依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恩？怎麽變成膽小鬼了？一個人在這裏害怕？”他笑著望著她，眼底閃爍著如此溫柔的光芒。
“耀司！我不想喝清粥！我想喝玉米粥！”她仍舊裝著稚氣的聲音。
可是隻有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顫抖得如此厲害。
她變得無法放手，無法冷然。明明是她算準了這一切，隻是沒料到那一場車禍會讓她沉睡了那麽長時間，現在才恢複神智。
席耀司輕點了下她的鼻間，寵膩地說道，“現在還不可以！喝清粥對身體好！你要乖乖的！這樣我才喜歡你！知道了嗎？”
“是不是我不聽話，耀司就不喜歡我了！如果以後依依不聽話了怎麽辦！”她沉沉問道。
他有些困惑，卻沒有在意她的問話，仍舊溫柔地說道，“恩！這個問題很嚴重！不過呢！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不喜歡依依！”
“如果你不聽話，那我就減少一點點喜歡！”
“如果你又乖又聽話，那我就更加喜歡你！”
錢依依看著他那張生動的俊容，心中酸澀難擋。他終於能說會道，不再像以前那樣沉默寡言！
“耀司！依依喝清粥！可是你還沒有親我！”她撅著嘴，如同六、七歲的孩子。
席耀司拿她沒轍，隻好站起身來，微微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臉頰，“這樣可以了嗎？我的寶貝！”
“不可以！”她一口否定。
“恩？”
“親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席耀司錯愕了一下，卻是笑著吻上了她的唇，沒有深吻，他怕嚇到她。隻是溫柔地覆上她的唇，卻是如此冰涼的溫度。
“好了！我去讓下人準備！”他轉身走出房間。
錢依依盯著他的背影，不舍地扭過頭，積蓄在眼眶的淚，無聲無息地墜落。
耀司，我好愛你！
可是我現在還不能愛你！
如果我報仇完，你是否還能接受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錢依依？
時間是漫無邊際的河水，不經意間匆匆流淌。一連在島上修養了幾天時間，今日在醫生的首肯之下，錢依依終於準許下床外出走動。
漫步在金沙海岸，遠處的海水呈現蔚藍色，可是腳邊泛起的水花，卻是渾濁一片。
錢依依彎下腰，小手伸進這份冰涼裏，隨著海水的浮動輕輕地搖擺。她抬頭，望向海平麵，雙眼瞬間黯淡了色彩。
“調皮！”深沉的男聲，無限寵膩地響起。
席耀司從遠處漸漸走來，他已經跟不上她的步伐了呢！古靈精怪的錢依依，跑得如此快，他跟不上！等等！跟不上？
忽然，他慌張了腳步，急急地邁開，朝她奔去。
錢依依聽到腳步聲響起，猛地直起了身子，扭頭望向前方正朝自己奔來的男人。他的俊容，在這一刻陽光下，如此耀眼。
仿佛是生命裏最璀璨的光芒，忽然將她黯淡無比的心照亮。
“耀司！”她雙手圈起喇叭狀，朝著他大吼了一聲。
席耀司停下了腳步，遲疑地望著她。為什麽此刻，她給他的感覺，像上無法捕捉的風，隻是指間飄逝，卻是追尋不到。
一種很倉皇的感覺，讓他太過不安。
海風在耳邊呼嘯地吹著，她的頭發在風中淩亂，穿著白色的及膝長裙，猶如蝴蝶，揮舞翅膀就會隨時消失在他眼前。
“依依！你別再跑了！這裏風大！我們回去！”
“如果你再跑，我就要生氣了！錢依依！你聽到了沒有？”
席耀司慌張地喊了起來，雖然知道現在她是絕對不會從他麵前消失。可是為什麽，心裏麵是如此困惑以及飄渺。
他是怎麽了？
她明明就在他麵前，她明明離他這麽近的距離……
錢依依揚起燦爛的笑容，因為他近在咫尺的俊容，忽然感到溫暖感到心酸。她不想離開他！她多麽不想離開他！
上蒼啊！是否聽到她的乞求！
再給她一點點時間，讓她拿到另一個七彩琉璃，讓她報完仇。隻有這個心願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隻有這個心願了！
她願意用剩下所有的時光來等待他的原諒，可不可以在等她一次？
就等她最後一次！
錢依依眼眶含著淚，咽下滿腹酸澀，朝他大喊道，“耀司！你不要動！依依跑過來啦！你不要亂動！你在原地等我！”
就站在那裏，哪裏也不要去，就等她最後一回好不好？
席耀司鬆了口氣，站在原地，望向這綿延的金沙另一頭。她仿若天使一般，朝他迅猛地奔來，而她臉上的笑容，是全世界最美麗的顏色。
“你慢點跑！小心摔著！聽到了沒有！”
海風將他的話，傳入至她耳朵。
錢依依卻笑著搖頭，仍舊飛奔似得跑向他。一點又一點，他的俊容，終於漸漸離自己近了，幾乎是慌張地撲進了他的懷抱。
雙手緊緊地擁抱住他，一動也不想動了，不想放開了。
錢依依將頭深埋在他的胸膛，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他是否會知道，此刻她對於他，也變得期待。隻要再拿到另外一個七彩琉璃，順利地殺死那個男人，她就會回到他身邊，隻要他還在原地等她。
也許是她太過自私，可是這真得是最後一次了！
席耀司同樣伸手環抱住她，卻是輕聲斥責，“又不聽話了！不是讓你慢慢跑嗎？身體剛剛好，跑這麽快不累嗎？”
“不累！”她固執得搖頭。
他卻輕輕地笑了，將她抱得更緊了，彎下腰在她耳邊溫柔地說道，“依依！爸爸和媽媽旅遊得好開心！他們說最近還不能回來呢！”
“所以呢，我也想帶依依去旅遊！”
“我們去德國好不好？我帶你去德國？”
錢依依頓時一怔，她想不到他會這麽快這麽主動地說要她去德國。原本她是舍不得也放不下，可是他的開口，讓自己刹那冷然了情愫。
“好！”隻有一個字。
海風吹著，感覺有些冷。
雖然島嶼上一年四季氣溫怡然，但是一旦有海風，溫度就會偏低。加上她身體剛剛複原，他不得不擔心她是否會舊病複發。
席耀司鬆開了手臂，卻是牽起了她的手，“我們回去！如果你的身體挺好！明天我就帶你去旅遊！我帶你去德國！”
“好！”錢依依沒有異議，悶悶地說道。
越快越好！恨不得一下子就能將那些痛恨的人，全部解決掉。
然後她回到他身邊，他們在也不分開了！
席耀司揉了揉她的頭發，溫柔地說道，“恩！我的寶貝真乖！真聽話！”
“耀司！背我！”她突然撅著唇。
“恩？背你？又想偷懶了嗎？”他說著，唇角卻飛揚起來。
錢依依拽著他的手，不停地撒嬌，“我沒偷懶！耀司背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嘛！耀司耀司耀司！”
“好！我背你！”他無奈地妥協，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錢依依悄悄地斂去了淚水，慢慢地趴在他的背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耀司！今天依依也很乖！”
“恩？”
“你還沒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