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我好喜歡你
陽光照耀著，可是房間內落地的深色窗簾卻沒有拉開，隻扯了一個小角。那點陽光，透過這個角落，灑亮了地麵，形成寂寞的三角形。
趴在床沿睡著了的席耀司，忽然猛得睜開了眼睛，反射性地抬頭，望向大床上的錢依依靠。原本帶著期待的目光，忽然黯淡了光芒。
她又像是睡美人一樣沉睡！她還是沒有醒！
頭發已經比之前長很多了呢，難道她要等到頭發變得很長的時候才準備蘇醒嗎？他有沒有對她說過，公主也有短發的！
“錢依依！不要讓我等太久！好不好！”
“我其實很沒耐心，而且知道自己太自閉！小時候我也不喜歡開口，你經常逼我陪你說話，為了這事你還跟我發過脾氣！”
“傻瓜！我怎麽會不明白你那點小心思呢？”
“你討厭別人背後罵我悶葫蘆，你不想讓別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都知道……”
席耀司說著，突然停下了聲音，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了好久。而她沉穩的呼吸聲，在此刻居然像是央求他下文的回應。
那樣溫柔地訴說，她對他是如何的期待……
時間流淌無聲，好半晌之後，深沉的男聲繼續響起，“如果你現在醒來，作為交換，我保證每天都對你說很多很多話！”
“好吧！每天親你兩下？怎麽樣？是不是很劃算？”
錢依依沉靜地躺在大床上，胸口有規律地上下浮動，像是在告訴他，她是如何努力得想要醒過來，就像上一次一樣。
為了他，她正努力地醒來……
“咚咚——”房門突然被人輕輕地敲了幾下。
席耀司扭頭望了眼，又是回頭注視近在咫尺的錢依依。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低下頭俯視著她，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我先出去一下！你不可以偷懶！聽到了沒有？”
“如果你乘我不在的時候偷懶，不努力醒過來，那我就生氣！我生氣的後果很嚴重，我一個星期都不會和你說話哦！”
他說著，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忍不住彎腰，輕輕地落下一吻。
隨即，他戀戀不舍地轉身。
可是他並沒有發現，原本沉睡中的錢依依顫動了卷曲的眼睫毛。而她平放的雙手，手指不經意間動了那麽一下。
席耀司伸手握住了門把手，轉動把手，走出房間的刹那，還回頭望了她一眼。
離得距離有些遠了，她的眼睛惺忪地睜開，卻因為疲憊又閉上了。
房間門被反手關上的刹那，那雙眼睛再次努力地睜開。
這一次，沒有再閉上，隻是微微眯起。
她的眼角，忽然流下淚水。
醫療室外的樓道裏，阿Ben低頭稟告，“少爺！桑小姐吵著鬧著要見少爺！”
“她在哪裏！”席耀司悶悶地問道。
“二樓的休息間！”阿Ben沉聲回答。
席耀司“恩”了一聲，邁開腳步，卻沒有直接朝二樓走去。他走進三樓的另一間房間，將自己洗梳了一番，換上了幹淨的襯衣，這才走下樓。
二樓的走道裏，桑凱琳再一次與守侯在房間外的保鏢們發生了口角爭執，“我要見耀司！我要見席耀司！你們聽到了沒有？”
“……”已經沒有人回應了。
她憤憤地扭頭，瞧見了樓梯那一頭閃現的挺拔身影。
忽然，驚恐地朝後退去，整個人已經貼著房門了。席耀司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趕來了！而且還一直沒有人告訴她！
他會怎麽樣對她？他又想做些什麽？
席耀司慢慢地走向她，而樓道裏的黑衣保鏢們收到了他的眼神，紛紛從兩側退下。一時間，二樓隻剩下他們兩人。
“進去談！”他的聲音，讓人分辨不清他此刻的心情。
桑凱琳望著他那雙眼眸，被他的那份深邃所吸附，隻是輕輕地喊了一聲“耀司”，不再大叫大鬧，安靜地退進了房間。
席耀司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房間。
四下無人，“哢嚓——”一聲，門被關上了。
房間內，席耀司第一次如此平靜地麵對於她。
這次的事情，他不想再多說些什麽。
原本就是他愧對在先，對於她，冷靜地站在她的角度想想，作為一個妻子，她能夠忍受他這麽久，也屬於奇跡了。
這一刻無關於其他，無關於身份地位，無關於外界一切因素。
席耀司注視著她，露出一抹笑容，輕輕地說道，“凱琳！很抱歉！作為我的妻子，我卻對你一直不好！我不是一個好丈夫！”
“希望你能原諒我！”
“而我席耀司，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產生了愚蠢的想法！”
“這個想法，毀了你，卻成就這段荒唐的婚姻！”
“你是個好女孩子，我不想騙你，也不想隱瞞，我無法愛你！”
“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以前的你自信美麗，我相信無論是哪個男人，見了你都會怦然心動，不因為其他，隻因為你本身！”
“我不是屬於你的那個人，不要再花費更多的時間在我身上！”
“恢複到從前的桑凱琳，這樣不好嗎？”
他的聲音，此刻是如此溫柔。
桑凱琳望著他，因為他這番話，因為他第一次開口喊她“凱琳”，雙眸中的淚水，肆意流下。
席耀司心裏微微歎息了一聲，麵對她的淚水，再也無話好說。原本自己也沒有想到，會一下子說那麽多的話。
“耀司……”桑凱琳哽咽地喊著他的名字。
她遲疑著邁開了腳步，一搖一晃地走到了他麵前。顫顫地伸開雙手擁抱住他，擁抱住這個她愛了那麽久那麽長時間的男人。
席耀司沒有動彈，這個時刻，任由她擁抱。
“耀司……”桑凱琳緊緊地擁抱住他，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不知道這次的擁抱之後，她還有什麽理由才能再這樣抱他。
她在他耳邊，沙啞地說道，“對不起，耀司，對不起，你不要討厭我……”
“我沒有討厭你！”席耀司淡淡地說道。
她放心地點點頭，又是輕輕地訴說，“耀司！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喜歡你，會這樣愛你，連我自己都搞不明白！”
“我想你能明白我這種感覺，你愛她吧……”
“你愛錢依依……”
“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好不好……”
“不需要很多，給我半年時間好不好，我隻要半年時間，半年之後，我會主動提出離婚的……”
桑凱琳說著說著，幾乎是泣不成聲。
她需要半年時間來搞定她的家人，也需要半年時間來撫平自己心裏的傷痛，就讓她再頂著“席太太”的頭銜半年時間。
“好！”席耀司一口答應，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下。
淚水弄濕了他的西裝，桑凱琳抬起頭，悶悶地說問道，“她沒事吧！”
“沒事！”席耀司沉聲回答。
她的確是沒事。
隻不過又睡著了。
不過他相信，這一次應該會很快醒來。
桑凱琳鬆開了手臂，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伸手試去了自己的淚水，抬頭的時候，那點淚痕還停留在臉頰，“耀司！那我先回德國，不然家裏沒人，爺爺他們會擔心！”
“好！要我送你去港口嗎！”席耀司低頭，微笑著問道。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去照顧她吧！相比起來，她更需要你！”
席耀司不再多說什麽，默認首肯。
桑凱琳微笑著轉身，走向大門。
開門的刹那，瞧見阿Ben站在房門口，他瞥了眼桑凱琳，又望向席耀司，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是否適合開口。
“什麽事情！”席耀司皺起了眉宇。
阿Ben沉聲回答，“少爺！錢小姐醒了！”
席耀司頓時喜形於色，心中難掩激動，他急急地奔到了桑凱琳身後，語氣裏透漏出無比的雀躍，“阿Ben！你送凱琳去港口！”
“是！少爺！”阿Ben點頭回道。
桑凱琳心裏麵忽然鬆了一口氣，那個錢依依沒事就好了。她轉過身，讓出道來，笑著說道，“你去吧！我自己會回去！”
“那我去了！一路小心！”席耀司叮嚀了一聲，隨即邁開腳步焦急地奔出了房間。
桑凱琳看著他的背影，心裏麵忽然一陣恍惚，忍不住輕聲喊道，“耀司！”
“恩？”他停下了腳步，困惑地回頭。
“帶她來德國，但是先不要帶回家！不然的話呢，我還頂著席太太頭銜真是沒麵子哎！爺爺還有爸爸那裏，我會搞定的！”
“你放心吧！”
桑凱琳輕鬆地說笑著，看見他對自己露出的笑容，忽然感覺自己所有的一切，換來他的溫柔對待，是如此值得的事情。
也許是真得沒有緣分！
他們之間，下輩子呢？
耀司，下輩子你會愛上我嗎？
桑凱琳扭頭望向阿Ben，輕聲說道，“送我去港口吧！”
“是！桑小姐！”阿Ben同樣恭敬地喊道。
三樓醫療室外的走道裏，站著幾名護士。
錢依依醒來之後，不顧護士的阻止，強行將所有的醫護人員驅散在房間外。等到房間裏隻剩下她一個人，她露出了黯然的眼神。
摘掉了氧氣罩，拔掉了輸液管，掀起窗簾，獨自一人站在落地的窗戶前。
那些畫麵，像是電影膠卷，一一在腦海裏浮現。
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哭，連自己都搞不懂情緒會是如此複雜。她全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車禍以前，包括車禍以後。
這樣清楚，統統都想了起來。
腦子還是那麽痛，問問自己當初這樣的決定是否是個錯誤！
不會後悔，不能後悔！
錢依依，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她哀怨地閉上了眼睛，想著兩個月之前，逃婚之後發生的事情。
「小姐！我們老爺說了，他不會見你！」
「為什麽？淮老爺不是一直很想要得到七彩琉璃嗎！」
「我們老爺有話轉告小姐，七彩琉璃是一對，而不是一個！不知道小姐你是否知道呢？所以，基於這一點，他不會見你！小姐請回吧！」
「……」
這個時候，房門被人輕輕地打開了。
“錢依依！為什麽又沒穿拖鞋！你不知道這樣會著涼嗎？還有！為什麽亂發脾氣，把護士都趕出去了？你真不聽話！”
席耀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可是，她卻不敢回頭看了！
席耀司瞧見她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心裏麵鬆了一口氣。視線往下瞥去，看見她光著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頓時皺起了眉頭。
見她沒有反應，他又是開口輕聲叱責，但是語氣裏卻沒有絲毫責怪。
“錢依依！沒聽見我說話嗎？為什麽不穿拖鞋！”
“醒來為什麽又發脾氣？還這麽任性地把護士都趕出去了？你怎麽又不聽話了？我要生氣了哦！”
“頭還痛不痛？怎麽把輸液管和氧氣罩都摘掉了？”
“錢依依？”
她卻是仍舊沉默不說話，他有些急了，一個大步跨到了她身後。靜靜地望著自己身前的瘦小人兒，心裏麵莫名一驚。
為什麽她這麽安靜？
為什麽她背對著自己，不肯回過頭？
她現在的樣子，不再像是之前那個六、七歲的孩子！那個黏著他，對他撒嬌，拿著紙巾要他擦擦嘴巴的錢依依！
該不會她這一摔，記憶恢複了？
還是情況更加糟糕，她的記憶變得倒退！甚至連他都忘記了？
錢依依感受到身後那熟悉的男性氣息，以往的一切在眼前曆曆在目，上演著一出又一出戲碼。她多想轉過身，狠狠地擁抱住他。
她連愛他的資格都沒有，無力去愛他！
“錢依依？”
該死的！為什麽不回答他？
席耀司猛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掰了過來，顧不上自己此刻的力道是多麽用力，他隻想讓她麵對自己。
可是她低著頭，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席耀司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手中的力道卻是沒有減輕，他沉聲問道，“錢依依！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說話！”
“說話懂不懂？我讓你說話！”
錢依依聽到他焦急的呢喃，鼻子一酸，眼眶頓時泛起淚水。她咬著唇，眼底那抹複雜的神色已經翩然掩去，隻剩下那份偽裝得單純。
她沒有抬頭，更或者說她害怕抬頭，卻是猛地擁抱住他，抱得那麽用力。將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假裝生氣地哼聲。
“耀司好討厭！耀司一走就走了好長時間！”
“還有人說耀司喜歡她，耀司明明喜歡的是依依！是不是！耀司是不是喜歡依依！”
錢依依撲在他的懷裏，雙手將他緊緊抱住，用著童稚的聲音問著。可是她的眼底，卻閃爍難以分辨的傷感情愫。
好想……
耀司……
好想愛他！
席耀司聽到她這熟悉的孩子氣的聲音，頓時鬆了口氣。這才伸手，輕輕地將她抱住。額頭抵觸著她的腦袋，細碎的紗布讓他忽感不適。
他恍然驚覺，她的身體還很虛弱，這才剛剛醒來！
“先去床上躺好！”他沉聲說道。
錢依依硬是抱緊了他不動，執著地問道，“是不是？耀司！是不是？”
“什麽是不是？”席耀司呆愣了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卻是不明所以。她在問些什麽？什麽東西是不是？
“有人說耀司喜歡她，耀司明明喜歡的是依依！是不是！耀司是不是喜歡依依！”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啦！”
錢依依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孩子，重複地問著“是不是”這三個字，可是她的心裏麵在開口的同時，卻是一怔。
她到底在做些什麽？
居然會問他這樣的問題，如此不罷休！還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
難道她再次接近他的目的不是為了順利拿到另一個七彩琉璃嗎？為什麽此刻居然如此執著於這個答案！
錢依依，你好懦弱，你好矛盾！
你怎麽可以這個樣子！
席耀司輕笑出聲，伸手捧住了她的小臉，將她的小臉輕輕地抬起，對向自己。而她眼中清澈的光芒，讓自己感到安心。
“我——隻——喜——歡——你——！”他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說道。
現在，還不能對她說愛。
她還是個孩子，等到她長大一點，再長大一點，他一定要告訴她，他是如何愛她。
錢依依難掩激動，想起之前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真，他從未想要離開過她，即便是他娶了桑凱琳，即便是她拿了七彩琉璃一走了之。
他從來都沒有恨過她！
從來沒有！
錢依依再也無法忍受，她大哭出聲，自他走之後，家裏毀了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之前唯一一次流淚，是在德國的機場。
那天，他娶了桑凱琳。
這一次，她在他的麵前哭泣，他卻隻當她是個孩子。
可以這樣不顧一切的大哭，已經多久不曾有過的事情了！此刻，她暫時不想再去想仇恨！她隻想抱緊這個她同樣無法放下的男人！
錢依依揚起臉，哭腫了雙眼，“耀司！我也好喜歡你！”
“依依也好喜歡耀司！我也好喜歡耀司！耀司！”她說著，伸手覆住了他的手。
淚水，滴落在他的手背。
席耀司忽感那份灼熱，心裏麵卻因為她這份純摯的表白，狂喜不已。溫柔地試去她的淚水，輕輕地吻上她的額頭。
“我也好喜歡好喜歡你，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