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長大約定
她的問話，將席耀司給困住了。
該死的！
他都忘記了，她的心誌已經是個孩子，可是她的外表卻是個二十三歲的成年人。之前一直疏忽了這一點，現在她照鏡子照到了自己，估計是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她一定會好奇那個陌生的人，到底是誰？
而他又該怎麽向她解釋這一切呢？
說她其實已經長大了，他也已經長大了，他們都長大了！隻是她發生了車禍，所以記憶倒退了，變回孩子了？
有點太難接受了！
錢依依害怕得躲近了他的懷抱，將自己的小臉埋在他的胸膛，又是孩子氣地蹭啊蹭啊，仿佛這樣，就會獲得安全感一樣。
“耀司，依依變鬼了……”她輕輕地喊了一聲。
席耀司伸手摟住了她，那麽小那麽單薄的身體，在他的懷裏。低下頭，小聲地說道，“沒有變鬼，隻是……”
“隻是什麽？”她不安地更是用力擁抱住他，而她光著腳踩在了他的鞋子上。
席耀司並沒有在意她那點小動作，想了半天該怎麽回答，最後隻能平靜地說道，“因為我變大了，所以依依也變大了！”
“恩？大家都變鬼了？”她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為什麽呢？大家都變成鬼了？
席耀司歎息了一聲，慢慢地轉身，對著那麵鏡子。拍了拍懷裏的小人兒，哄騙地說道，“我們都不是鬼！你看看！”
“不看不看！裏麵的是鬼！”她使勁地搖頭，不想再看。
他突然沉聲喝道，“扭頭看！”
他一聲大喝，她居然聽話地扭頭，望著那麵鏡子。
鏡子裏，短發的女孩子抱著高大英俊的男人。
她、她、她……真得是自己嗎？
不要啦！明明就是鬼！
席耀司伸手指著自己的那個影子，說道，“不是鬼！是你自己！我變大了，所以你也變大了！”
現在他也隻好這麽說了，哎！
“是嗎……”錢依依眯著眼睛，透過那點縫隙，望著鏡子裏那個陌生的人影。
真得是她嗎？真得不是鬼嗎？
嗚——
見她還有些遲疑，席耀司更加堅定地說道，“不是鬼！是人！鏡子裏那個女孩子是你！知道了嗎？”
“大家都變大了？”錢依依偷偷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好象有些習慣了。
“恩！大家都變大了！”他肯定地附和。
錢依依“哦”了一聲，伸長了脖子，望向衛生間門口的兩個奇怪大叔。忽然，那雙靈動的大眼眨著璀璨的光芒。
“你在看什麽？”裴煥被她盯得發毛，忍不住問道。
明明是個小丫頭，怎麽她的眼神，會讓自己感到那麽不舒服呢？就好象在算計著什麽，一般來說都不會有什麽好事情！
錢依依揚起一抹算計的笑容，奸詐地說道，“耀司！你說大家都變大了！那這個兩個奇怪的大叔，應該也變大了是不是呢？”
“恩——”席耀司隻能同意了。
不過，她又想做什麽？那個小腦袋裏，怎麽就能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呢？就不能安分一點，乖巧一點，聽話一點嗎？
裴煥心裏頓時一驚，吞吞吐吐地嚷道，“喂！錢依依你想幹嘛！”
“你們都是變得大！所以，也許依依比你們大！以後你們不是奇怪的叔叔！是奇怪的弟弟哦！”
錢依依說完，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裴煥差點沒吐血，他簡直要抓狂了。
這是什麽跟什麽？一下子叔叔，一下子弟弟？一下子把他叫得這麽老，一下子又把他叫得這麽小！錢——依——依——！
錢依依朝他吐了吐舌頭，扭頭望了眼鏡子裏陌生的自己，“耀司！好象這樣，依依好象和耀司比較配哦！”
“恩！”席耀司沉默地將她打橫抱起，轉身走出了衛生間。
在他懷裏的錢依依，雖然手腳安分得不再亂動，可是一張小嘴仍舊不饒人，“小弟弟，快點讓開啦！你沒看見我們要出去了哎！”
“你……”裴煥負氣地冷哼，不再擋在門口。
錢依依瞧見他讓路了，得意地扭頭，“耀司！依依有點困！依依想睡覺！”她說著，將頭枕在他的懷裏，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他不再吭聲，將她抱回了床上，輕輕地放下。
錢依依翻了個身，找個了舒服的好位置，繼續睡覺。睡夢中，她執著地呢喃，“耀司！依依也要去耀司家裏！”
哎！睡覺都沒有忘記剛才的事情！
回家？也是該回德國了！
但是在她回去之前，還要讓她學得像個二十三歲外表的女孩子才行！不然的話，恐怖她會遭到足夠大得炮轟！
見她睡熟了，席耀司不著痕跡地鬆開了她的手。
他對著裴煥說道，“你在這裏陪著她！我去醫生那裏談談病情！”
而且，還要去以前住的那間小公寓拿一件東西！那封情書！裏麵到底寫了些什麽呢！
“知道了！快去快回！”裴煥輕聲囑咐，他可不想在這裏呆上太長時間！誰知道這個磨人精什麽時候醒來！
席耀司沉默地轉身，忍不住回頭又瞥了她一眼，這才繼續邁出腳步，終於走出了病房。
阿Ben跟隨在後，也走出了病房。
從八樓來到了三樓的醫生辦公室，阿Ben等候在辦公室門口。
席耀司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聽到辦公室裏的醫生喊了聲“進來”，這才伸手握住了門把手，轉動把手走了進去。
辦公室裏，醫生坐在辦公桌上正在寫資料。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望向來人，連忙笑道，“原來是席先生！席先生請坐！”說著，伸手示意辦公桌另一頭的椅子。
席耀司點點頭，坐在了椅子上。
他凝眸，望著醫生，直接開口問道，“醫生！最近她的情況怎麽樣？還有！她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已經離開德國太長時間了！公司那裏估計已經亂成一團了！
醫生翻著病曆，微笑著說道，“席先生！錢小姐的身體恢複得非常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她能恢複得這麽快，可以算是另一個奇跡了吧！”
“至於出院的話，如果沒有什麽問題，下個星期最後一次全身檢查通過以後，可以安排錢小姐出院！”
席耀司舒緩了一口氣，又是緊張地問道，“醫生！我想問一件事情！”
“席先生有什麽問題請說！”醫生捏了捏筆。
“雖然她的記憶倒退了，但是她之前學過的東西，潛意識裏應該還有印象的吧？還有包括接受事物的學習能力，是不是也退化了？”
“因為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像一個正常人！”
席耀司肯定地說道，一雙鷹眸微微眯起，卻閃著精亮的光芒。
“按照醫學以及心理學角度上來說，人的潛意識是十分難以琢磨的東西。不過我認為，她隻是屬於暫時性的記憶倒退，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恢複了！”
“至於學習能力，這一點應該是不會倒退的！因為記憶裏應該會模糊存在！”醫生娓娓道來。
“謝謝醫生！下個星期如果全身檢查沒問題的話，那麽下個星期我想讓她出院！”他說著，站了起來。
席耀司走出了辦公室，鬆了一口氣，卻又提著一顆心。
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恢複了！
錢依依，你恢複以後，會不會又逃離我身邊呢？
阿Ben站在他的身前，恭敬地鞠躬，“少爺！”
“恩！開車送我去一個地方！”席耀司忽然抬頭，對著他的手下沉聲說道。
銀灰色的福特，奔馳在台北街頭。
透過車窗，可以看見街頭充斥著汽車以及來往的行人。那些一一遠去的景物，變成了如此遙遠又如此近的圖畫。
可是此刻在他心裏麵，卻隻想回到那個曾經的家。
聽說，那間小公寓之前一直掛名在錢依依的戶頭上，隻是在一個多月之前，才專賣。之後就一直沒賣出去過，直到裴煥將它買了下來。
也就是說，她離開他之後的一個月裏，曾經回來過台北。
而且，在這之前，為什麽他查不出來這間公寓其實一直是她名下的？這是為什麽？
這樣細細一想，心裏麵忽然鬱悶到不行！
如果她真得恢複了，他並不想強求她，可是又舍不得她！太想將她栓在自己身邊，可是之前已經承諾過，隻要她醒來，就不會逼迫她。
席耀司，你好矛盾！
車子駛過街頭，終於進入一個住宅小區。繞過長長的小巷，停在了一撞大樓前麵。大樓的綠色門牌號上白色的字體——十一幢A樓。
阿Ben剛伸手打開車門，卻被後車座的人製止了。
“不用了！你在這裏等我！”席耀司沉聲說道，打開了車門，跨出了車子。
他獨自一人，走進了大樓。
樓梯裏，湊巧地沒有上下樓的居民。而牆壁上的那些變得斑駁到不行的塗鴉，似乎在提醒他，他們之前是如何得快樂。
童年，也隻是因為有了她的存在，才叫童年。
「耀司！」
「……」
「要吃棒冰哦！橘子口味的哦！」
「……」
「橘子口味的棒冰最好吃了！以後我們每天都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吃橘子口味棒冰！好不好？」
「……」
腳步聲，在無人的樓道裏慢慢回響。
席耀司沉默地踏上了第四樓，他抬頭，看見了那扇十分懷念的房門。牆壁的門鈴上，還畫著當年某個頑皮精的標誌。
——有些不像草莓的，一個可愛的大草莓。
席耀司拿出一直放在身邊的公寓鑰匙，卻發現自己的手，開始顫抖。終於，鎮定了神色，將鑰匙插.入孔裏，打開了房門。
沙發，茶幾，還有那台老式的電視機，包括冰箱上的米老鼠冰箱貼……
這一切都沒有變過。
和他走的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瞬間僵在房門口，居然發現自己邁不開腳步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這裏曾經是他和她的家。
「我把它塞在布娃娃裏麵了！就是媽媽給我買的那個布娃娃裏麵了！」
「哦！布娃娃睡在耀司的大床上！」
她的話語，又一遍回響在耳邊。
可是他來這裏，真得隻是為了那一封她當年寫的情書嗎？隻是為了來看一下那封情書嗎？他更懷念這裏所有的一切……
他們曾經許諾過，一起長大的約定，那樣的真心。
席耀司想著，揚起了一抹笑，邁開腳步，朝著自己之前睡過的那間房間走去。是什麽感覺，此刻心裏麵洋溢的是什麽感覺。
離開的日子裏，每天都會懷念。
他走到了房間門口，扭頭掃視著這間不足十個平方米的小房間。那麽狹小的地方，那麽簡單的格調，可是該死的，就是偏偏讓他留戀不已。
他扭頭，瞧見了那隻躺在大床上的布娃娃。
而他的眼前，似乎還浮現當年，那個鬼靈精拿到這個娃娃的時候，那張小臉是如何得興奮以及喜悅，仿佛得到了什麽寶貝似的。
席耀司不自覺地輕笑出聲，卻在下一秒又沉了俊臉。
他走以後，她抱著這個布娃娃，哭了多久呢？
錢依依小朋友……
席耀司深呼吸一口氣，走到了床沿。伸手拿起那隻布娃娃，將它翻了個身，看見了拉鏈。將拉鏈拉下，內層的棉花當中果然夾了一封泛黃的小信封。
他有些激動，小心翼翼地將那封信取了出來。放下手中的布娃娃，雙眼死死地盯著這封破舊不堪還有些爛紙的“情書”！
過了十幾年之後，居然才看到！
他們之間，究竟是怎樣的緣分呢！
慢慢地將信封打開，裏麵是一張合著的粉色的小紙片，卻因為時間的磨礪而開始泛白泛黃。隻有那微微的，淡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粉色。
小女生就是喜歡這種顏色！
他將紙片慢慢地展開，終於瞧見了紙片上歪歪扭扭的筆畫，卻是幹淨整潔的字。心裏麵忽然溫暖一片，莫名的感覺。
「大家都在寫信！所以依依也開始寫信了！」
「但是我不知道應該寫些什麽！」
「昨天，美美說她去過日本的迪斯尼樂園！還說那裏有好多好漂亮的呢！」
「依依也好去看白雪公主還有被後來的媽媽欺負的灰姑娘！」
「耀司以後帶依依去吧？」
「還要去好多好多的地方，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署名——最喜歡你的依依。
席耀司心中默念完最後一個字，忽然有些無語。
這就是所謂的情書！也就是她受美美的刺激了，想旅遊去，然後想讓他一起去！這點點簡單的事情，居然還藏起來不給他看？
錢依依……
發現她傻得有些可愛哎……
一個人呆呆地靜靜地站著，此刻她還躺在醫院裏，忽然想親親她的臉。
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四十分。
剛走出八樓的電梯，就聽見樓道裏某間病房傳出尖銳的女聲。伴隨著男人無奈的低哄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席耀司停頓了下腳步，眯起眼眸望向那間811病房。
“好好好！我認輸！我服了你了！姑奶奶！我去找他！我現在就去替你找他！我去找！”裴煥說著，退出了病房。
他轉身，瞧見了樓道盡頭的席耀司，哀怨地說道，“你怎麽去這麽長時間！你那位祖宗已經鬧翻天了！”
這種場麵，他已經不隻經曆一次了！可憐的他！
席耀司大步地走到他身邊，扭頭瞥了他一眼，輕聲地解釋道，“恩！出去辦了點事情！所以來晚了！”
“快進去快進去！我要出去透透氣！”裴煥受不了地甩手，朝著電梯的方向奔去。
再呆下去，他就要變神經質了！
真是受不了那個錢依依，一下子要喝水，一下子說肚子餓了，一下子說頭痛，一下子又手算，折騰了他半天，結果來句她要“耀司”！
他總算是明白了，說來說去就是某個人不在嘛！
“阿Ben！看我這麽無聊，我們還是去喝咖啡吧？”裴煥走到半路停了下來，感覺一個人似乎有些無聊，那就拖個人一起吧！
阿Ben板著一張臉，望了眼房門緊閉的病房。
最後，隻好選擇轉身，跟著他一起去喝那個什麽咖啡！
病房裏，錢依依仍舊在鬧，“走開啦！討厭的狗狗小弟弟！我不要吃東西，我也不要喝水，我更不要聽什麽笑話！”
“我要耀司！他去哪裏了！”她憤憤地嚷著，以為進來的人還是那個討厭的人。
席耀司抿著唇，出現在她麵前，隻是輕輕地說了句，“你又不聽話了！”
她立馬癟著嘴，不再開口。
他隻是走到床的另一頭站定下來，並不打算再接近她。他怕再接近她，自己會忍不住想要吻她，她現在隻是個孩子，這樣會讓他感覺自己好象變態……
錢依依見他離那麽遠，又是不滿得撇了撇嘴。
忽然，從床上爬了起來。
赤著腳，走到了床的那一頭。站在他麵前，那麽近距離地看著他，好象幾個小時不見，耀司變得更加帥了呢！
“耀司——”錢依依將一雙小手甩在身後，低下頭喊他的名字。
席耀司抬起頭，瞧著她紅潤的臉龐，“怎麽了？”
“恩——抱抱——”她說著，伸出了手，一副撒嬌的樣子。而她臉上認真期待的表情，居然讓人不忍拒絕。
在心裏哀歎一聲，還是伸出手將她抱在懷裏。
席耀司輕輕地撫著她的脊背，忽然說道，“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回家！但是帶你回家之前，我們來玩個遊戲！”
一個假裝是大人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