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是一個
第154章 不是一個
老丞相還是沒回來,方姝等不下去了,直接問管家,“附近有什麽軍隊嗎?”
這裏是京城,整個大順的要脈,別的不多,就軍隊多,大將軍和征西將軍是打了皇上一個措手不及,否則根本沒可能造反和追殺皇上。
皇上很得人心,如果在京城內地,早就有軍隊上去,先一波製服了。
她在民間待過一陣子,曉得大家對這個年輕的帝王很滿意,風評好到在大街上,他幾句壞話,會被人追著打的地步。
皇上的治國之道比較特殊,先去了外圈,將叛亂的地方鎮壓,然後擴張土地,將自己的名聲打出去,等大家都怕他,覺得他不好惹,不敢動大順的時候,他又回來治內。
這時候基本已經沒有外憂,所以可以安安靜靜的來,整的國內沒有一點招架之力,輕而易舉臣服。
他還曾經在微服出巡的時候,聽了一家賭場騙老百姓進去,賣兒賣女出來,強買強賣的行為之後,親自到那家賭場,告誡他,要麽以後本本分分做生意,把受害的百姓錢歸來,要麽進監獄秋後問斬。
這還用嗎?
當然是選擇前者了,出了他的事之後,其它賭場,青樓也都收斂了許多,生怕自個兒步了他的後塵。
他大概是唯一一個喜歡親力親為,什麽都自己來的皇帝,隻要閑著就隨機選擇不平的案件,親自審問,親自監察,親自探訪百姓,沒得內幕,當官的都怕他。
不敢貪,不敢亂來,就怕他插手進來,到時候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能聽得進去百姓意見,親自為他們主持公道的,無疑是個好皇帝,他如果真的死了,下一任還不知道會是誰。
假設是個嗜殺成性的,或是昏庸無用的,貪財好色的,那他們這些下麵的人根本沒可能過好。
所以大家心裏都會想著救他吧?
方姝想試試,別人救不救他,取決於自己的利益,她必須要救他,無關其它,就是因為是他。
她喜歡他,就這麽簡單。
方姝再三要求,管家終於告訴了她哪裏有軍隊,還派了府上的好手跟著她,保護她。
丞相府是上官家最後的港灣,老管家他必須守著,等老丞相和丞相,以及秦夫人還有她回來。
方姝點點頭,批了件稍厚的披風,又打了把傘正要出門,想了想,讓後廚弄了一碗粥來,從白到晚上,他一定還沒吃飯。
就算吃也是隨便糊弄一頓,他的胃不好,不能這樣。
方姝拿著包好的碗,提著朝軍營走去,管家告訴她,在京城有兩處軍營,一處叫神機營,一處叫護國營。
護國營是不能調動的,它主要是為了守護京城,不能離開京城,就連皇上也驅使不動。
不到國難的時候,他們不會出征,這是防止有人偷襲京城,調離後京城空虛。
神機營可以隨時調動,它本身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鎮壓城外的反賊,離這邊也近,方姝這次的目標是神機營。
現在是深夜,街上沒什麽人,她和幾個侍衛騎馬去的,時間就是金錢,已經錯過很多了,不能再拖拉。
神機營在偏僻的地方,一路上遇到很多查來查去的官兵,不確定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方姝遇到就避開,走其它路,雖慢了點,但是保險。
大將軍和皇上不是勢均力敵的狀態,隻是在一處占了上風而已,所以城內還是皇上的人多。
她看到很多人自發組織隊伍,提著棍子和武器,蒙著臉打那些作惡的反賊,邊打邊罵,生兒子沒,走夜路掉進糞坑,要多惡毒有多惡毒。
方姝反而欣慰的笑了,看,救他並不是無意義的,救他就是在救國。
雨越下越大,路途勞累,又要躲避追兵,還要警惕山中野獸毒蟲,反賊駐紮後,他們這邊也迫不及待停了下來。
實在是太累了,累的每次清點人數,都會少那麽幾個,不知道是侍衛忘記清點了,還是其他人懶得報數,畢竟很累。
李齋自己都不想報,所以肯定是偷懶的原因。
他們檢察院的人與眾不同,逃跑的能力最強,一般的侍衛和官兵根本追不上他。
也有可能是太狡猾了,脫隊自己跑了,想跟他比比誰先去約定地點,肯定是他啦。
他閉上眼,沒休息多久,又帶著人往前走,沒辦法,身上有任務,偷懶不得。
平時偷的懶,今都補上了。
趕路一零一夜,對於一個文弱書生來講,有些過於為難,平時缺少鍛煉的人已經想放棄了。
兩個副指揮使一左一右架著他,他也跑不動。
往身後瞧了一眼,那些人追的很緊,似乎習慣了趕路,且沒有損傷,始終吊在他們不遠處,偶爾還會碰撞幾次,每一次都死傷慘重,隻能加快速度跑,再跑。
肺裏像炸了似的,火辣辣的疼,鼻下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來,他摸了一把,手上一片血紅,眼暈,砰的一聲跪了下來。
副指揮使過來扶他,“丞相,再堅持堅持,馬上就到了。”
上官雲苦笑,“你個騙子……”
老是騙他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他趕啊趕還是沒到。
“真的。”
副指揮使精神也即將崩潰,但是他身上好多擔子,要帶領其他人,要保護丞相,假如他也自暴自棄,其他人自然跟著心如死灰,那所有人都完了。
“再也不相信你了。”
上官雲用袖子擦了擦鼻血,有新的繼續流出來,他知道這是什麽情況,過度勞累,內髒損傷引起的,再跑下去他會死。
苦笑更甚,“副指揮使,你們先走吧,一定要帶回李家軍,救皇上和我。”
他坐下來,“我不行了,要歇一會兒。”
皇上寫的血書還在他懷裏躺著,隻要他不拿出來,沒人知道皇上的決定。
皇上可一定要活著,要不然他就成了罪人。
假如皇上死了,他也死了,朝廷驟然失去兩個能主持大局的人,混亂是必然的。
朝廷每次更替都等於大換血,動蕩一陣子之後才會平靜下來,到時候受苦受難的定是萬千百姓,猶如圈羊一般,被新皇帝掠奪,割羊毛。
所以皇上一定不能死,他死不死就無所謂了,生死有命,富貴在,看運氣。
“丞相,不能放棄啊,再堅持堅持。”
副指揮使指著山頭,道:“看到那個沒有,李將軍就在那裏,我們馬上就得救了。”
上官雲搖頭,“我一步都走不動了,你們快走,我來拖延時間。”
他寬慰副指揮使,“放心吧,他們不會殺我的,還要留著我威脅皇上呢。”
他的是實話,既是朝廷一品大官,還是皇上的兄弟,有機會當著皇上的麵折磨他,自然比讓他現在去死痛快。
所以副指揮使猶豫了。
上官雲歎息,“皇上身中劇毒,危在旦夕,副指揮使,你還要猶豫嗎?”
副指揮使咬牙,“等我回來救你。”
上官雲放心了,身子朝後一倒,陷在青草和淤泥中,酥麻從四肢匯聚到心髒,他長舒一口氣,渾身上下從來沒這麽得勁過。
原來不用趕路這麽舒服?
深夜,殷緋的毒又發作了一次,隊伍不得已停了下來,藏身在一個隱秘的山洞裏,外麵時不時有火把亮起,追兵走來走去到處搜查,他在裏麵忍著蝕骨的劇痛,極力不讓自己出聲。
一隻胳膊伸了過來,示意他咬住,秦指揮使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他很怕,怕皇上熬不過去,身為皇上的禁衛軍,屬於皇上的親兵,是可以信任的,去哪都帶著,他自然曉得這種毒的厲害。
中了毒的人無一例外,統統臣服了,它是一種比死還叫人痛苦的東西。
假如皇上熬不住,以他的性子,一定會自我了斷吧?
所以他很擔心。
實話,他對現在的帝王很滿意,不打算再換。
和林指揮使恰恰相反,他不僅不是平民,祖上三代還都是當官的,出身名門,家世顯赫。
爹爹是將軍,娘親是公主,姐姐嫁給了上官家,他自己也是禁衛軍總指揮使,起步比別人高了不知道多少,相應的,他也很傲。
剛來禁衛軍時因著年輕,加上武藝高強,打遍禁衛軍無敵手,心高氣傲頗是看不起其他禁衛軍。
但是有一,他在訓練場上聽到了一種幾乎完美的射箭聲,就在隔壁,箭射的又穩又快,不用看他都知道肯定中了靶。
不僅如此,他還聽到了極是精彩的練劍聲,他知道,隔壁是個高手。
他是誰?
為什麽會在隔壁?
怎麽沒跟他們一起訓練?
是羽林軍嗎?
他很好奇,抱著一探究竟的想法,翻上了牆,看到了漂亮的一箭。
忍不住誇讚,動靜使得那人回頭,他瞧見了,是個年輕俊美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玄服,額上帶著價值不菲的抹額。
他很白,如玉似的,即便同為男人,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氣場強大,武功高強,長得還很好看的男人。
他一個人在訓練,身旁沒別人,不遠處擱了很多箭,簡單插在竹筒裏。
修長白皙的指頭拿起箭,拉弓射出去,動作流暢優美。
實話,他被深深吸引了,不含其它念頭,單純是瞧見與自己勢均力敵,想比試的愉快心情。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他問,‘是不是羽林軍的?
’
那人輕輕‘嗯’了一聲。
他又道,‘怎麽羽林軍人這麽少,就你一個?
’
那人話很少,又是輕輕‘嗯’了一聲。
‘你們羽林軍待遇也太好了吧?
我們禁衛軍一隻能練五十根箭,你居然一地都是,太不公平了吧?
’
本來隻是隨口抱怨了一聲,沒想到第二箭就提升到了一百根。
‘哇,羽林軍吃的是不是太好了,我們禁衛軍每饅頭青菜,三沒瞧見肉了。
’
隔飯碗裏出現了肉。
‘難怪你劍術這麽好,我要是有這種寶劍,我肯定不比你差。
’
沒兩皇上抽了風似的,突然給每個人配了一把寶劍。
他拿著劍去跟他炫耀,最近運氣太好了,心想事成。
那人依舊隻是輕輕‘嗯’那麽一下,話少的可憐,大部分都是他,那人聽著。
聽他談星星談月亮,偶爾抱怨兩聲宮裏這不好,那不好,皇上是不是那個不行?
要不然怎麽會一個妃子沒寵幸呢?
平時那人都很沉默,隻有談到這事時麵上才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一閃而過,他又屬於大大咧咧的性子,從來沒在意過,依舊纏著他,讓他給他喂招,教他怎麽射箭,他也幾乎從來不拒絕。
這感情處著處著就有了,擁有這麽一個寶藏一樣的兄弟,當然要介紹給其他人認識認識,這一介紹就出事了,老指揮使認出了他。
他才知道他居然是皇上,以前也不是運氣好,單純是因為他是皇上而已,心想事成也不過是他成全罷了。
實話,指揮皇上給他喂招,私底下嘴碎皇上不舉,本以為不死也該脫層皮。
但是很意外,什麽懲罰都沒有,還被皇上安排到身邊來。
皇上還是那樣,沉默寡言,不愛話,但是如果你,他會回,你抱怨,他會改,他從來沒變過,秦鳳變了。
不敢再跟皇上交朋友,皇上又不是個善於主動的人,他這邊斷了,就幾乎沒結果了。
但是那個拉出最完美弦音,手把手教他練劍,指導他箭術的男人還是在他心裏留有一席之地,他會一直記得,並且希望他能熬過去。
死了就再也沒人能拉出那麽漂亮的弓,練出那麽悅耳的劍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