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章 上機

  周雨安看完手稿后說到：「我覺得你們的方案大體上沒問題，唯一值得商榷的是，一部分代數過程也許沒有意義。不過換個思維考慮，沒意義也是有意義，有意義卻又無意義。宏觀上的無意義放之於微觀，或許意義深遠，乃至成為準則。微觀上的有意義拓展到宏觀，可能一文不值。BSD猜想涉及到一個哲學問題，即局部整體原則。看來歐葉的境界升華了。」


  周雨安一番具有哲學思辨性的評論，似乎為三位學生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唔……哲學，我懂了。」趙天凝眉思索，隨即恍然大悟。


  「悟性挺高。」周雨安頗為欣賞的說到，他問：「趙天，你認為什麼是哲學？」


  趙天忽然變的深沉：「哲學就是燕大門口的保安。」


  周雨安：「嗯哼？」


  「我們學校門口的保安有三句引人深思的哲學名言：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要去哪裡。」趙天肅然起敬，他頓悟了。


  趙天繼續說：「我想，這就是哲學，哲學無處不在，它高高在上，卻又遍布市井。而數學最頂峰的那個區域，或許就是哲學。其實，每一個數學公式，何嘗不是一個哲學命題？所以BSD猜想非常重要，它不僅僅只是一個數學問題，更有可能改變人類的思想模式。」


  「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你的理解，尚停留在初級階段。」周雨安看到這間屋子裡有幾台電腦，對於學生來說，這些電腦算是最頂級的配置了，但對於科研來說，這些電腦的配置太過簡陋：「難道你們幾個，打算用這幾台破電腦來驗證你們葉子姐的四步證明法？」


  趙天解釋道：「周老師，這幾台電腦配置不差哦，是葉子姐自掏腰包買給我們用的。」


  「所以說歐葉這個人吶，政治覺悟太低。跟她老公相比，她就是政治上的大笨蛋。」周雨安無奈說到。


  「你們葉子姐挺有錢的，數院的人都知道，她是燕大首席富婆。但是，即便錢多的花不完，歐葉也應該避免自掏腰包購買科研設備。她犯了一個政治上的錯誤，她作為燕大的一位正教授研究員，不應該在不立項、不申請國家科研經費的情況下，自行開展BSD猜想的研究項目。」


  「我說句難聽的話，歐葉這麼做會給別有用心的人一些借口。試想，如果歐葉自掏腰包、不通過學校或國家立項，最後還真的證明了BSD猜想，那就是個人英雄主義，那就是犯錯誤。」


  「我們必須清楚，公立大學和研究機構里的任何一個科研成果，都是在黨和國家的大力支持下取得的。」


  「這點沈奇做的很好，他沒有任何破綻，沈奇科研中心做個兩萬塊錢的丟番圖方程基礎性研究項目，也是要走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渠道的。」周雨安挺為歐葉操心的，他問：「話說你們三個優秀學生，入黨沒有？」


  「沒……沒入黨。」三個學生聽完周雨安的一席話，既有政治上的緊迫感，亦產生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感。


  周雨安苦笑搖搖頭：「好嘛，歐葉這個無黨派人士，帶著三個無黨派學生，在不經過黨和國家批准的情況下，私自進行重大數學問題的研究，要不得，要不得……我強烈建議，你們的這個強BSD猜想課題，必須馬上立項，去申請科研經費。哪怕是申請燕大內部的基礎理論研究資金，也是可以的，這個事情我會跟歐葉講的。你們三個也別用這幾台破電腦了，用這幾台破電腦進行驗證，要驗證到猴年馬月？從明天開始，你們仨來沈奇科研中心，我提供中心數學室最高性能的計算機給你們使用。」


  「那感情好，謝謝周老師！」學生們感受到了組織的溫暖，周老師是個老黨員，老黨員的覺悟果然是高，老黨員考慮問題深刻而細緻。


  於是在黨的安排下，趙天、小雲、曾寒來到沈奇科研中心大樓，他們利用中心的高性能先進計算機，對歐葉設定的橢圓曲線進行驗證。


  BSD猜想與計算機有不解之緣。


  20世紀60年代初期，計算機處於早期發展階段，世界上只有很少幾台，主要放在幾個重要的大學內。


  英國數學家伯奇、斯溫納頓-戴爾是劍橋大學的教授，他倆利用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計算機之一「Cambridge EDSAC」，來計算和推演多項式方程可能存在的解。


  兩位數學家遨遊在數據的海洋中，他倆從海量的計算機數據里敏銳的識別出一個新模式，從而提出了數學史上的千禧難題之一，BSD猜想。


  在幾千年的數學史上，大多數提出猜想的人，往往不是證明猜想的人。


  當代很多職業數學家最推崇的古代數學家是歐幾里得，歐幾里得用五個常識性的公理推導出了浩瀚而嚴謹的歐氏幾何體系。


  伯奇和斯溫納頓-戴爾在20世紀，利用計算機提出了BSD猜想。


  他倆對這個猜想的證明，其實沒有做出多少有效的貢獻。


  我猜你證，你證出來你牛批，你證出來我也牛批……大概就是這種套路。


  當然了，這也有歷史原因。


  1995年之前，即安德魯-懷爾斯證明費馬大定理之前，國際數學界連BSD猜想是否有意義都沒整明白。


  關於BSD猜想證明的有效貢獻，大多誕生於1995年之後。


  當代國際數學界對BSD猜想的數學意義乃至哲學意義已認識的很深刻了，這個猜想肯定是有意義的，意義深遠，星辰大海。


  國際數學界十分期待能有一位或幾位牛批的數學家，完成對BSD猜想的證明。


  被國際數學界公認最有希望證明BSD猜想的數學家是沈奇，然而沈奇一直沒有正式向BSD猜想發起衝擊。


  沈奇的老婆在這個猜想上倒是做出了實質性的研究成績。


  與伯奇、斯溫納頓-戴爾最早提出BSD猜想那會兒類似，歐葉的三個學生採取上機操作的方法，首先通過暴力窮舉法排除掉不具備Kolyvagin定理、Gross-Zagier定理、Shafarevich-Tate群階數特徵的橢圓曲線。


  這個操作並不難，就是挺耗時間的。


  在加入哈塞-韋伊L函數特徵條件后，趙天不禁身子一抖：「多加一個基礎條件，運算量增加了10的12次方倍……好在周老師借給我們使用這組高性能計算機啊，否則我博士畢業了，也不可能算完葉子姐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