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不能沒有你
其實于山再一次聽到莫問喊他爺爺的時候，就已經不會在意莫問說什麼了，即便是莫問說的話有些傷人，可他的心裡，卻是暖的。
他的兒子生死不明，媳婦因為丟了兒子，哭了二十多年，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因為他的一時疏忽，造成了今天的結果，于山內疚、自責，他想彌補，給眼前的這個孩子，彌補過去的錯誤。
二十多年，于山不敢想象，莫問是怎麼走過來的。
莫問從香格里拉酒店離開后，就到這裡來喝酒，這就說明莫問的心裡在意這件事。
于山這一輩子，不知道見過多少陰謀詭計，不知道遇到過多少強力勁敵，從來都是步步為營，進退有據，但是今天遇到了這種事情，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于山自從找到莫問后，就一直在暗中調查莫問，並且關注莫問的生活，莫問的生活每一個細節他都不曾錯過，關注的非常細緻，莫問身邊發生的一切，讓他去感受這個社會的殘酷，但是，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于山經常在無人的寂靜夜晚，對著他抽屜中的相冊深深嘆息。
那相冊里只有寥寥的幾張照片，就是莫問小時候的照片。
于山知道，莫問被帶進深山後，是怎麼生活的，他也知道，莫問得到了鬼門的真傳；他更知道，這一切，有人故意設下的局，讓莫問去鑽，至於為什麼這麼做，相信任何人都會往鬼門聖物上想，可是于山覺得，這件事絕對不會如此簡單，如果想得到這件東西，直接想辦法找到就得了，何必布下近三十年的局呢？
這不僅僅于山想不明白，莫問肯定也想不明白，如果在謎底沒有解開之前，誰都不知道這個局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人一旦老了，總是容易感懷，于山曾經在腦海里設想過很多次爺孫相見的場面，或許會有激烈的爭執，或許會有控制不住的淚水，但是絕對不是眼前這個場面！雖然這只是幻想，但絕對是于山內心裡最想看到的一幕。
似乎莫問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有點重了，深深的看了看眼前的老人一眼，說道：「那個什麼……如果……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坐下來喝一杯吧。」
于山聽了這句話，略微有點詫異，他倒是沒想到，莫問居然有了友好的轉變，這個轉變對他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
按照莫問的Xing格，不是該一上來就疾風驟雨的么？從調查之中發現，莫問的Xing格絕對不是如此友善的，不知為何，在現在這個時候，于山越是平靜，莫問就表現的越是客氣，于山的心裡也越是沒有底。
這個世界上，已經極少有人極少有事能讓老人沒有把握，但是莫問絕對是其中之一。
「我以為你會罵我，會恨我，會對我很抵觸。」于山在莫問的身旁坐下，陽正依舊站在一旁。
「我為什麼要罵您？」莫問微笑著說道：「一你我無冤無仇，二你今天幫了我的忙，三你是長輩，不管是哪一點，我都沒有理由罵你，您說呢？」
這個『您』字，讓于山聽的非常的不舒服，當然他的眼睛里也不禁湧現出一絲歉意。
「很抱歉。」于山一字字說出口，微微一頓后，繼續說道：「當年，是爺爺不好，讓敵人鑽了空子，把你從你母親的手裡給帶走了。」
聽了這句話，陽正的眉毛揚了揚，眼中閃現出一抹凝重和訝異，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
這個問題，或許許多人都想知道。
于山Xing格強硬，極少犯錯，犯錯了也極少道歉，但是，像這麼一開口就說抱歉的事情，還真是從來沒見到過，不過作為一個老人來說，疼孫子，那是情理之中的事，看眼前的情況，于山疼這個失散多年的孫子，絕對疼過於於家任何一個人，包括于山他自己。
「你沒有必要對我說抱歉，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的！」莫問雖然說話語氣並沒有那麼冷，但這話聽起來卻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說著，他拆了一瓶酒，兀自喝了起來，白酒對著嘴吹，恐怕也就莫問乾的出來了，一瓶酒，沒一會功夫，就見底了。
這哪是喝酒啊，和喝酒沒什麼區別，于山和陽正還沒有見過誰喝酒這麼喝的。
「這麼多年來，我非常的自責，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于山說道，看著莫問喝酒的樣子，他輕輕的嘆了一句。
「別這樣說。」莫問看著于山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我並不是不懂事理的人，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事實上，我在之前這些年活的挺好，沒有你們於家的二十多年，我活著，現在即使現在有了你們，我也一樣活著……今天的事謝謝你們，能讓於海濱趕到富州為我解圍，這也只有您是於家老爺子的身份才能做到了……」
「所以。」停頓了一下，莫問繼續說道：「你不欠我一聲抱歉，我卻欠您一句謝謝。」
聽了這句話，于山沒有吭聲，而他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則是落了地，看起來，莫問並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于山愧疚萬分，實際上他的很多擔憂，是多餘的，現在莫問面臨的困難，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決的，于山知道，莫問絕對不會改變初衷，必然會按照敵人布好的『局』繼續走下去，因為，他想知道結果，他想揭開這個謎底，于山現在能做的，就是幫莫問的忙，幫他揭開謎底。
「不……我欠你太多了，從今天開始，不……從現在開始，我會盡全力幫你……」于山在說話的時候似乎有點急切，有些激動了。
如果於家的人見到于山如此激動，或許就會吃驚了，因為他們從來沒見到過老爺子如此失態，他的這種表現，足以說明莫問在其心裡的地位是怎樣的重要。
「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決……」沒有任何猶豫，莫問當場就拒絕了于山的幫助，他能明白老人的意思，但是明白歸明白，接受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莫問深深的看了一眼于山，頭髮全白，滿臉皺紋，經歷過多少滄桑歲月，忍受過多少辛酸往事？想到這兒，因為心中的那份親情作怪，讓莫問的心中湧出一絲不忍。
「我只想說一句話。」莫問再一次將手中的酒瓶子喝了個底朝天，眼神卻越發的清醒：「你回雪山於家吧，好好的活著，我們……或許不會再見面了。」
聽了這句話，于山差點沒急血攻心，眼中閃過深深的無力之感！終究，還是拒絕了。
「但是……」緊接著，莫問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調查清楚你說的事是真的，我會回到於家，給你養老送終。」
如果你說的事是真的，我會回到於家，給你養老送終。
于山聽到這句話，那蒼老的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莫問終歸還是給他留了餘地，沒有完全封殺一個老人疼愛孫子的權利。
在於山看來，於家的男兒自然都應該是有骨氣的有氣節的，但是，此時莫問的這種氣節，卻讓他不怎麼能高興的起來，于山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的抖動了兩下，臉上卻露出了淡淡的欣慰，對於莫問而言，這已經是他做出的最大程度選擇了，莫問並不糊塗，從小到大發生的這一切，憑藉記憶，加上最近發生的一切綜合分析，他身上的這些事，非同一般，絕對不會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所以…他不想自己將來有一天會後悔。
所以，此時此刻，莫問並沒有去否認自己和于山之間的爺孫關係，也沒有想著要做什麼鑒定來證明自己和于山之間的血緣關係，因為他知道，這個老人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就說明這種關係是真實存在著的，最關鍵的人物還是於海濱，讓莫問對這個關係更確信了幾分。
從小隻記得莫天龍的莫問，突然冒出來一個於家，突然冒出來一號首長叫自己小叔，這種感覺真的很怪異，此時此刻，近距離的看著這位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莫問的心中並沒有多少爺孫的情緒，有的只是淡淡的悵惘，還有一些煩亂的心緒，是的，說白了，莫問接受不了。
拋開種種因素不說，莫問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一位值得尊重的老人，而且，他真的已經到了暮年，為了保全自己的孫子，他不惜一切代價，請來了一號首長。
這是莫問心裡最感動的地方，於海濱的身份，絕對不是那麼輕易出現在莫問身邊的，而且於海濱還在那麼多人的面前，喊莫問小叔，一點沒有在意自己的身份，要知道，這件事鬧不好，會直接影響到於海濱接下來的『工作』。
良久的沉默過後，于山開口說道：「你不願意見我，我自然也不會勉強你，不過，你必須接受我的補償，還有……你應該見見你的親生母親，她……這麼多年……太苦了，自從你被人抱走後，整整哭了二十多年……我這個老頭子也沒多久活頭了，死了就死了，可是你不一樣……你的母親期待見到你的那一天，二十多年來，每天都期待找到你……抱著你……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她不能沒有你，沒有你，她會活不下去的，這麼多年唯一支撐他活著的人，是你……」
說到這裡，于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
這淚水，非常真實，儘管于山崢嶸歲月早已看遍，但是對這個世界，他還是有著很多的留戀，譬如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于山最放不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