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陌無雙來了
幽幽月光下,孤魎行色匆匆,由於是夜,遠遠看去很難辨清他身後還跟著個黑袍人,外加孤魎刻意避開宮人耳目,也就沒人知道,這一晚曾有一位滿心滿眼都是陌無雙的女人來過,之後又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座森冷又偌大的皇宮中。
季凝霜回到自己寢宮,面色已然恢復如初。此時很淡的掃了眼小春子,季凝霜開口,「她是你原主子。」一句話用的是肯定語氣。
小春子躬身,神情是對斐然毫不掩飾的擔憂,「難逃殿下慧眼,所以奴才可不可以去見見乾爹?」
「不可。」季凝霜當下否決。
小春子不解,微不可察的輕皺眉頭,「殿下,這是為何?」
就聽季凝霜似有一聲嘆息,「你啊,莫非想害她不成?」
不出意外,小春子聽后心頭一緊,連忙追問,「奴才愚笨,還望殿下指點迷津。」
季凝霜起身,緩緩行至小春子面前,而後竟是伸出手扶著他在一旁坐下,方才繼續說道,「你這腳可還會疼?」
小春子受寵若驚,愣愣搖頭,「早不疼了。」
「那就是了,傷痛總有一天會痊癒,但不能因此就忘記害你的人,若非目的達成,對方如何肯輕易罷手?現在你在我身邊服侍,看在兄長的面上,對方才未有進一步舉動,可萬一哪天對方賊心又起,傷害你的同時對你主子出手,如果是我在場也就作罷,我不會有任何怨言,如果換作她受到牽連,你於心何忍?又有沒想過她,是否和我一樣願意與你一同受罪?」
季凝霜一席話說的大義凜然,小春子不禁陷入沉思。
不為其他,只為那個手段殘忍,殺害他們一眾小太監的韓世月,倘若干爹真的落到此人手中,那……
「還有,兄長的屬下都已允諾了她,你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終歸會帶她去見兄長。再說她大半夜過來,多數是有非常重要不好讓旁人知道的機密大事,就是為大局著想,你也不能現在去見她,更是要保密今晚見到的一切,這樣她安全,你也安全。」
季凝霜的語氣始終淡然,能讓人不自覺的生出信賴和寬慰。
所以小春子思慮再三,終是點頭,「殿下所言極是,奴才一定謹記於心。」
翌日清晨初升,某位謫仙般的男子緩步回到寢宮,然而剛踏入殿門,就聞到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陌無雙微微皺眉,星眸在殿內掃視。
「尊君。」孤魎忽然從暗中躍出。
陌無雙未有看他,冷聲發問,「怎麼回事。」
孤魎呼吸有瞬間加快,暗道自己清理的這麼乾淨,尊君居然也能察覺異樣,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解釋,「是一隻受傷的野貓無故闖入,屬下已命人將它帶走。」
說完發現陌無雙不語,孤魎背後冒出冷汗。
直到過了許久,陌無雙星眸終是一點點朝孤魎移去,落定在他身上,意味不明的說出一句,「不要做出讓本座失望的事。」
出於為陌無雙考慮,孤魎只好頂著壓力應聲,「屬下定不負尊君厚望。」
就在這個時候,「陛下,該上朝了。」內侍在門外恭敬啟口。
陌無雙沒有理會,而是凝眸又看了孤魎好一會,方才抬步離去。
留下孤魎一人如臨大赦般,徹底鬆了口氣,之後看了看天色,孤魎略一沉吟,匆忙外出,朝無人問津的冷宮趕去。
由於原皇室統統遷入大乘寺,新帝未有妃嬪,冷宮也就成了一座落滿灰塵,再無任何宮人問津的荒廢殿宇。
此時推開冷宮大門,孤魎就見黑袍女子正眼神空洞的坐在庭院里,口中不斷發出怪異的嗚咽,好似低吟又好似哭泣。
孤魎不忍,放下手中食盒,「吃點東西吧,尊君在忙要事,還需過段時日才能來看你。」
斐苒聞言朝他看去,木訥的歪過腦袋,「呃。」不變的怪聲,整個人看起來凄凄涼涼。
見此,孤魎別開眼,按捺住心底情緒,再次說道,「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辦到,只是要委屈你一段時日。」
也不知道斐苒是不是聽懂了,咧開嘴露出痴傻一笑,而後抱起食盒,斐苒沒有打開,只放在懷裡左右輕晃。
孤魎扶額,這樣的情況他第一次碰見,說實話真有些手足無措。
「既然喜歡食盒,就留下吧,還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只要你想得到,我都會一併送來。」
斐苒卻是沒有再回應,抱著這個瓷白色的鏤雕提盒,眼神愈發空洞。
之後孤魎又站了一會,看看天色,估摸著尊君快要下朝,開口說道,「好生在這待著,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然而孤魎沒有料到的是,這一日陌無雙給他下達了新的任務,要他去一次邊境,搜集另外兩國軍情,這樣一來,孤魎就算速度再快也要兩三日才能返回皇宮,想到某女還被關在冷宮,孤魎一時間未有應聲。
陌無雙放下紙筆,淡掃他一眼,「怎麼,有何問題?」
孤魎緊了緊拳,生怕被自家尊君看出端倪,也就不敢再遲疑,「是,屬下領命。」只不過要委屈斐然吃幾天乾糧了,問題……應該不大吧。孤魎如是想著。
並不知在他替某女送去一大摞饅頭麵食,交代一番匆匆離宮后,就有一名始終尾隨其後的女子進入冷宮。
此時季凝霜看著斐苒緊緊抱著食盒,問她什麼都不理會,「呵呵。」季凝霜發出一聲淡笑。
而後朝一摞乾糧行去,季凝霜彎身隨意取了個饅頭,放入嘴中輕咬一口,「滋味不錯,就是幹了些。」
說完,季凝霜從庭院角落提了個堆滿枯葉的木桶過來,倒入水,把所有乾糧丟到桶中,「這樣吃起來就不會噎著了。」
用淡然的口吻說出最平常的話,季凝霜所作所為卻是讓人不寒而慄。
於是斐苒木訥的朝她看去,唇邊隱有痴笑,就好似對方才是個跳樑小丑,自己不屑與她計較。
季凝霜見狀,面色不變,緩緩走近斐苒,看向她手中食盒,眉梢輕挑,「給我看看吧,裡面的飯菜也許涼了,又也許餿了,容易吃壞肚子。」
邊說,季凝霜邊從斐苒手中拿過食盒,不想斐苒緊緊拽住食盒一個用力,季凝霜身子骨本就嬌弱,一個不穩險些跌倒。
和其她女子不同,季凝霜很是淡定的拂去裙擺不存在的灰塵,淡淡一笑,「呵呵,好吧,那我也不和你搶了,但……兄長是我的,以前是以後也是,如果你還執迷不悟,那麼……」
說到這,季凝霜故意停頓。
斐苒低垂著眸,抱著食盒的手不斷加大力道,似是不想再聽她繼續。
可季凝霜如何會理,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極其無辜的樣子,「小春子的命,還有你在意的那些人,尤其某位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話落髮現斐苒沒有反應,季凝霜再次眨眼,「哦對了,忘記告訴你,那個男人的名字叫,韓藝卿。兄長將他帶回,親自施針救治,我還以為是什麼重要人物,幾經打探才知道,原來是和你有關的韓武國皇室成員。」
出乎季凝霜意料,斐苒面色還是沒有半點變化。
對此,季凝霜頗感無趣,只以為她是個徹徹底底的傻子,枉費自己在這浪費了半個時辰。
最後將木桶踢翻,任由泡軟的乾糧撒得滿地都是,季凝霜不屑的抬步離去。
並不知在她走後,斐苒方才垂下眼瞼,兩道清淚終是落下,和在韓武國皇宮一樣,為什麼哭,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
『韓藝卿心房在右側,尚有一線生機,今日來就是特地告訴你,他,本座會親自去救。』
陌無雙當日內力傳聲的話語言猶在耳,很淡然,似是沒有為韓世月曖昧不明的兩句話動氣,走的也異常安靜,和來時一樣,除了內力深厚的斐苒能聽到能感受到,其餘人再不知道這位天涯海岸的尊君,曾去過韓武國皇宮,在帝王膳廳逗留過。
所以斐苒一身奇怪的內力究竟從何而來,竟是深厚到連韓世月都無法探查到,只以為她內息無有起伏是丹田空虛的緣故……
這個謎題終有一天會揭曉,可惜待到那時,花不再是花,葉不再是葉,在某人的暴政下萬物似是凋零,只因為她不見了,即便上天入地,能耐再大,某人也無法穿破時空,找到那抹離開了的異世魂魄。
之後這一日入夜,季凝霜屏退小春子,拆開一封來自某位住持的家書。信箋上隱有血跡,季凝霜不免擔憂,可在看完后,女子面色恢復如初,一臉淡然的將書信燒毀,起身,不帶一人,獨自朝皇宮角落行去。
吳蜀國皇宮一角,四周沒有人,僅有類似斑鳩的叫聲在季凝霜耳邊響起。
「父親。」
女子話落,鳥叫聲戛然而止,住持從樹上躍下,「怎麼樣,她是不是進宮了?」
季凝霜點頭,「被關在冷宮,兄長還不知道她來的事情。」
「好,那你現在帶我過去,要快!」住持催促,聲音明顯焦急。
另一邊,燕秦和韓幕遼已趕到宮門外,好在燕秦是他國君王,持有特赦令,守門侍衛不敢怠慢,即刻迎二人入宮。
可當他們來到陌無雙寢殿,只有一名內侍候在殿外,「燕文國君海涵,陛下他剛剛離開,具體去了哪裡,奴才不敢多問,不如二人稍加等候,陛下應當很快會回來。」
燕秦和韓幕遼哪裡肯浪費時間,「不必,你且將他往日慣去的地方告知,朕親自去尋。」
「這……」內侍明顯遲疑。
「但說無妨,朕和他乃昔日同門,交情匪淺,會急匆匆來找他,也是有緊急要事耽誤不得。」燕秦添上一句。
內侍聞言,略一沉吟,「不如奴才帶國君去尋,也省的二位貴客多走彎路。」這個做法既不會拂了燕秦面子,又不至讓他們胡亂走動惹出事端。
燕秦和韓幕遼對視一眼,不得已,只好由內侍帶領在吳蜀國皇宮四處找尋陌無雙身影。
可惜內侍畢竟是內侍,動作太慢,儘管燕秦不斷催促,還是未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陌無雙。
而季凝霜熟門熟路,和住持二人很快來到冷宮。
「父親,她就被關在裡面。」
住持看了眼門庭奚落的殿宇,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推開門,一眼看見黑袍女子正坐在庭院里,抱著食盒整個人看起來呆怔。
直到住持站定在她面前,斐苒才緩緩抬眸,「呃……」發出一聲怪異的嗚咽。
季凝霜不屑的別開眼,「父親,女兒去外面守著,您記得動作要快,切莫和她多費唇舌,以免拖久了被兄長發現。」
「好,但萬一他真的過來,不用管為父,你先走便是。」
二人對話落入斐苒耳中,遲鈍的大腦無法思考,卻是能察覺絲絲危險,指尖下意識凝起內力。
季凝霜只以為她在緊張食盒,輕嗤一聲后,退至門口把風。
和她一樣,住持不以為意,「如果敢胡鬧,第一個死的就會是宗政宣。」
宗政宣……對斐苒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因此楞楞看著住持,一時間沒有繼續動作。
對她的表現,住持可以說相當滿意,快速拉過斐苒手腕,緊扣她脈門,老者向來黯淡的雙眸瞬間凜起,「不管你是真的沒有內力,還是內力過於強大無法探查,老衲今日先吸了再說!」
感受到自身內息隱有流逝跡象,斐苒猛地抽回手,「呃!」
某女動作之快,住持自然未能反應,所以內息調整不及已然遭到反噬,緊跟著住持吐出一口鮮紅。
「該死的!」住持低咒。
而後危險的眯眼,從懷中掏出一個血淋淋的布包,住持奸笑著放到斐苒面前,攤開,「看清楚了,今日若不讓老衲將你一身功力吸乾淨,待到老衲回去,他的下場只會更加慘烈!」
此時清幽月色下,血淋淋的布條上,是什麼?斐苒看清后,木訥的雙眸徹底怔住。
「哼!想不想知道,他當時說了什麼?」住持惡魔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斐苒沒有反應,只覺得腦袋很痛,痛到炸裂,還有無法控制的滔天怒火,要將萬物摧毀,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挫骨揚灰?碎屍萬段?這種懲罰恐怕都太輕太輕!
住持尚未意識到她的變化,還在自顧自繼續,「枉他身為第一家族少主,真是蠢到極點,竟然說看不見又何妨,只要有一口氣在,就會陪在你這個痴兒身邊。簡直笑話!老衲要不是為積德,當時定會連他的舌頭也一併割下,什麼此生唯你,他願傾盡所有,就快到閻王跟前了,還不知悔改!」
隨著對方話音落下,斐苒疼痛的大腦不禁浮現起宗政宣當初說過的話,『此生唯你,我願傾盡所有,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的心裡也只你一人……』
所以當初那個眸光清明,不論發生什麼事始終陪在自己身邊的青衫男子,一雙眼,就這麼被人剜去了么?
曾經為了自己,他放下至交契友,義無反顧去到燕文,祭祀大典上栩栩如生的金龍由他一人鼎力打造,至此韓幕遼與他反目成仇,更是脅迫他回韓武,不僅官位一落千丈,受盡往日同僚奚落,還強迫他娶韓幕貞為妻,他卻是獨自一人默默承受,一次也沒有向自己求助,後來所羅門一事,自己被慕言風關去暗室,他仍是毫不猶豫的追隨左右,直到暗室發生爆炸,他……人呢?自己有好好去找過他么……?只知道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了他的付出,待到他真的需要人去救,自己做過什麼?只會像個傻子般,瘋瘋癲癲,一晃就是半年之久,一晃他因此失去雙眼。
冷宮內某女神志逐漸清明,「兄……兄長?」門外突然傳來季凝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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