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又見蜜甜
那廂,風婉兒又度過了一個安靜的夜晚。
第二日起來,用了早飯,她便邀著桃花妃去鬼市買燈籠,好容易買回來,她又犯了難,自己那一筆字,寫文書還湊合,換成燈籠實在是難度太大。
桃花妃見狀,自告奮勇,“我來寫。”
風婉兒兩眼放光:“你會寫字?”
桃花妃啐道:“比你寫的好!”說罷,提筆刷刷寫就,那字娟秀圓潤,又有瀟灑飄逸的味道。
風婉兒瞧了一會,隻會誇“好看”。
桃花妃嘴角上揚,道:“這簪花小楷也不難,你叫一句師父,我便勉為其難教你一教。”
風婉兒笑道:“多謝,我覺得我一筆‘風氏狂草’也挺好。”
桃花妃嗔道:“不長進的小蹄子,罷了。”
兩人說笑了一陣,一天就這麽過去了,到了晚上,風婉兒小心翼翼的掛了燈籠,坐回廳堂發呆。
守了一小會,她起身準備去弄點水喝,突然發現一個婆子站在店門口探頭探腦,她迎上前:“請進。”
那婆子生了一雙綠豆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風婉兒:“你是店家?大夫呢?”
風婉兒笑道:“我就是了。”
那婆子躊躇了片刻,自言自語,“早知這地方與外頭不一樣,隻是這麽個小丫頭知道什麽?”
風婉兒道:“您且讓我試試,若是不好,不收您銀子。”
那婆子猶豫了一會,道:“罷了,你隨我來。”
“咦,不是您看病麽?”
“是我家奶奶。”
風婉兒經了閔玉瑤那一遭,膽子也大了許多,進屋取了一盞小燈籠,便跟著那婆子走了。
那婆子領著風婉兒在巷子裏走了好一會,便到了一戶人家,瞧著是個大戶人家,進去還有影壁天井,奴仆也有好幾個,都忙著雜活兒。
風婉兒跟著那婆子走了進去,一個丫鬟模樣的人低著頭從她身旁走過,大概因為天黑的緣故,一腳踩在風婉兒的腳上,風婉兒還沒出聲,那人先嬌滴滴的“唉喲”了一聲,風婉兒一聽這聲音便覺得耳熟,提起燈籠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居然是蜜甜!
蜜甜此刻也認出了風婉兒,眼裏登時紅了,惡狠狠道:“小賤人,你來這兒作甚?”
在前頭帶路的婆子道:“是請來給奶奶瞧病的大夫,蜜姑娘,你認識?”
蜜甜陰陽怪氣道:“我可沒這福分。”
風婉兒頗為無語,隻對那婆子道:“勞煩大娘帶路。”
那婆子便往前走,風婉兒跟著走了。
蜜甜見風婉兒不理她,越發氣的火冒三丈,這時,旁邊一個屋子傳來一個粗噶男聲叫她,“死哪去了?娼窩子裏出來的,還敢拿喬怠慢老子?”
蜜甜一抖,忙堆起笑臉,往那屋裏去了。
風婉兒跟著那婆子穿過兩道天井,進到最裏頭的一處房間,房間裏擺著柳木床,床上臥著一個婦人,滿臉蠟黃,眼皮子耷拉著。
房間裏充斥著一股子酸腐氣息。
婆子道:“奶奶,大夫請來了。”
那婦人抬眼看了看風婉兒,先是驚豔了一番長相,旋即又不耐煩道:“怎的是個丫頭片子?”
婆子垂手站在一旁,賠笑,“那不夜街就一家醫館,就隻有她坐店了。”
那婦人想了想,道:“罷了,丫頭,過來給我瞧瞧,瞧的好,賞你一副好首飾,你出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杜奶奶有錢!”
風婉兒走過去坐下,見她氣色極差,越挨著她身邊,那酸腐之氣越濃,心裏便覺得不好,麵上也不好表露,道:“我給奶奶診脈瞧瞧。”
那杜氏伸出了手。
風婉兒一眼就看見她手指甲上皆有一條寬寬的黑線,心裏咯噔一下,試探問道:“奶奶指甲上這黑線可是被火燎了?”
杜氏道:“家裏有奴才小子,哪裏要老娘燒火,這玩意也長了十餘年了,原先隻一個指甲有,漸漸越長越多,腳上還有幾個,也不知是甚阿物!”
風婉兒呼吸一窒,小心的問道:“那,奶奶身上可有黑斑?”
杜氏撇了風婉兒一眼,道:“你這丫頭,倒是有點本事,身上有不少,有的癢的很,還破了。”
風婉兒又問:“那,身上可有酸痛?”
杜氏道:“五髒六腑這幾日疼的不得了,吃什麽吐什麽.……”話音未落,她便俯身作嘔,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熟練的用一隻小盆裝嘔吐物。
風婉兒看了一眼,見裏頭皆是未消化的食物,還摻雜著大量的褐色血塊,心猛的沉下去,知道這婦人得的是黑色素瘤,多半已經全身轉移。
她定了定心神,搭手診脈,果然脈象時起時落,是絕命之兆,最多不過一個月的光景。
到了這一步,再無挽回的餘地。
縱然她一身醫毒傳承,但醫治不死病,她並不是神。
她斟酌了一會,道:“奶奶氣血兩虛,我開兩副補血益氣的方子,吃上個把月,就見分曉了。”
杜氏道:“若是能診好,虧待不了你。”
風婉兒勉強笑道:“不知府上可有親眷,熬藥有些講究,我須交待一番,您就不必勞神了。”
杜氏對一旁的丫鬟道:“帶她去少爺那兒。”
那丫鬟躬身應了,引著風婉兒往外走,等她走了,杜氏對垂手站在一旁的婆子道:“那丫頭倒比其他大夫強些,可見不夜街上的人雖下九流,卻還是有本事的。”
那婆子忙自誇:“奴才找了許久,鞋底都快磨穿了,才尋了這丫頭。”
杜氏誇了她一句,自言自語,道:“可惜有求於她,不然這般模樣,倒是值一注好錢。”
那婆子忙奉承:“誰說不是呢,瞧著也是孤身一人,沒個依仗。”
杜氏眼底閃過一絲算計,很快身上又泛起劇痛,不住的呻吟起來,站著的丫鬟婆子給她端茶倒水,忙亂成一團。
那廂,風婉兒不知自己已被人估價了,跟著那丫鬟到了一處花廳,丫鬟讓她等著,自己進裏屋請少爺,過了一會,一個穿著裏衣的男子晃晃悠悠的出來,生的油頭粉麵,一雙眼仿佛點著鬼火,空洞渙散。
那男子見了風婉兒,隻覺得眼睛一亮,登時如打了雞血一般,趨步上前:“這便是那小大夫,瞧著就是個能幹的,小生卜仁義,這廂有禮了。”
風婉兒後退一步,心裏對這人十分不喜,強忍著厭惡,道:“茲事體大,此話不好直接對令堂說,還請公子細聽。”
卜仁義吊兒郎當道:“說罷,你說的話,我可是聽到心坎上的。”
“令堂還有一個月的壽數,府上且準備著吧。”
卜仁義臉上的油滑笑意消散了,怒道:“你這賤人,敢咒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