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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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們拿了脈, 出去商量方子,康熙獨自坐在床頭, 握著太皇太后乾瘦枯黃的手, 不斷去喚她:「皇祖母, 皇祖母……」


  太皇太后皺著眉頭睡得很不安穩,但是又遲遲醒不過來。康熙瞧著有些古怪, 正想傳幾個薩滿嬤嬤來瞧瞧,卻聽她夢裡囈語:「哀家為了你的江山……八阿哥……多爾袞……你竟然……」


  康熙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太皇太后口中的八阿哥是她的親姐姐寰妃海蘭珠的兒子。太祖與寰妃情深義重,如果這個孩子活著, 大汗之位恐怕輪不到先帝來坐了。


  而多爾袞則是戰功赫赫, 威震天下, 太皇太後下嫁給他之後,更是被稱作「皇父攝政王」, 直接威脅皇權。


  這兩個人一個幼殤,一個壯年而逝, 恐怕都有太皇太后的功勞在裡面。


  世祖對董鄂氏矢志不渝,全了和孝獻皇后的夫妻情意, 卻有失孝順慈愛。


  太皇太后怨他,也想他, 這大約就是母子天性了吧。


  佟貴妃親自端了葯進來, 輕聲說:「萬歲爺去歇著吧, 臣妾在這裡伺候著就是。」


  康熙卻不容置疑地說:「去拿被褥來,朕在這裡守著皇祖母。」太皇太后命苦,雖然高壽,卻遠離家鄉,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如今病了,就讓他這個孫子陪陪她吧。


  太皇太后這一病,後宮妃嬪和宗親福晉們都進了慈寧宮輪流侍疾。康熙更是在太皇太后床前打了地鋪,夜裡衣不解帶地照料祖母,白日里還要上朝批摺子,熬了十來日,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


  佟貴妃勸過兩三次,反而落了埋怨。皇太后雖然佔個長輩名分,卻不是康熙的生母,又素來不善言辭,勸了兩句不成,只能在一旁干著急。其他親王大臣就又遠了一層,更不敢多說了。


  眼看著康熙一天一天消瘦,佟貴妃急得嘴角邊生出好幾顆水皰:於公,她是眾妃之首,責無旁貸;於私,康熙是佟佳氏最大的靠山,她與太子關係素來淡淡,一旦康熙出事,佟佳氏哪能維持今日榮寵?於情,她與康熙相識於少年,夫妻七載,她不是鈕鈷祿氏那樣堅韌剛硬的性格。康熙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天。


  佟貴妃在承乾宮裡團團亂轉,把個手帕扭得跟麻花似的,突然隔著內牆上鑲嵌的玻璃小窗看到暖閣里,謹兒帶著兩個小宮女在給胤禛鋪床。


  「十一阿哥呢?去哪兒了?」


  身旁的宮女小心翼翼地說:「今兒是十五,謝嬤嬤帶了十一阿哥去長春宮了……」


  這次侍疾宮裡的妃嬪有一個算一個,連宜嬪都算上了。唯有綉瑜因為懷孕日子尚淺,胎氣未穩,每天只是到慈寧宮打個卡,意思意思就回去了。


  佟貴妃當即砸了手裡的茶碗,還猶不解氣地踢了一腳凳子:「這個烏雅氏,平日里在皇上面前掐尖兒賣乖,如今一有事她就抱著肚子躲到後頭,天塌下來還有本宮頂著!」


  「來人,派人去接十一阿哥回來。讓蔣太醫在十一阿哥的脈案上記上一筆,就說天氣炎熱,阿哥有著了暑熱的跡象,最近不宜出門。」


  綉瑜就真的不擔心康熙嗎?當然不是,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康熙對她,真的是給到了一個帝王能給的一切。位份、寵愛、兒子,除了專一,全都有了。綉瑜雖然沒有辦法跟他產生愛情,可是包子都快生第二個了,她還是盼著包子他爹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再說了,她剛剛懷上這個孩子,太皇太后就病了,如果康熙再出事,宮裡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就要對著她和孩子來了。


  許是幼年經歷的緣故,康熙對親情有種特別的執拗,一般的法子肯定是勸不了他的。


  綉瑜沉思片刻,目光漸漸移到只穿著肚兜、光著屁股滿炕亂爬的小四身上。心裡忽生一計,她叫謝嬤嬤抱了小四:「我隨你送十一阿哥回承乾宮,順道給貴妃娘娘請安。」


  謝嬤嬤疑惑地跟在她後頭,德貴人喜歡十一阿哥,卻不能常常得見,怎麼這回這樣快就叫送走呢?

  承乾宮裡,佟貴妃才打發了宮女去催,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聽說德貴人送十一阿哥回來了。她也生出一肚子疑惑,在正殿見了綉瑜。


  綉瑜關切地問:「娘娘看著清減了些,可是因為太皇太后鳳體欠安的緣故?」


  佟貴妃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本宮主理六宮,還要操心萬歲爺的身體,照料進宮侍疾的各位福晉,自然比不得妹妹你悠閑輕鬆。」


  綉瑜笑道:「能者多勞,像奴婢這樣蠢笨的人,只好吃閑飯了。不過說到萬歲爺的身體,娘娘何不勸勸皇上?」


  佟貴妃心裡一堵,這個烏雅氏是專門來給她添堵的嗎?她當即冷了聲音:「皇上與太皇太后祖孫情深,旁人如何勸得?莫不是德貴人你想毛遂自薦?本宮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


  綉瑜見她上鉤,笑得越發謙卑:「娘娘說笑了,奴婢算哪個名牌上的人?皇上重視血脈親情,除了太皇太后,就是諸位皇子們。如今五阿哥、十阿哥遠在宮外,小十一年紀太小,所以目前要皇上顧惜身體,唯有一人能勸得。」


  佟貴妃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一口答出:「你是說皇太子?」


  她心裡飛快地盤算起來。康熙一向不喜後宮妃嬪接近太子,連她也得避嫌,如今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賣個好處給太子,拉近佟佳氏和赫舍里氏的關係。


  早朝上,索額圖又跟納蘭明珠因三藩之戰的戰功分配問題爭執了幾句,他不由心情沉重。


  納蘭家這兩年可謂春風得意,明珠是朝堂上為數不多的幾個從一開始就支持康熙撤藩的重臣。而索額圖為人素來小心謹慎,怎麼可能贊成當時才弱冠之齡的皇帝對三王宣戰?

  因此在這個問題上,他大大地失了聖心,康熙覺得他膽小怕事,漸漸不肯再委以重任,若非看在親侄女孝誠皇后的面子上,只怕就要遭貶斥了。


  此刻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急流勇退,保存最後一分君臣情誼,然而赫舍里氏無人啊!要是他退下來了,叫年幼的皇太子依靠誰去?

  說到這個,索額圖又忍不住嫉妒老對頭明珠了。明珠的嫡長子性德文武雙全,已經於康熙十七年高中進士,被康熙點做御前侍衛,備受榮寵,是滿蒙八旗里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再對比自己家裡那幾個扶不起的阿斗,索額圖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盼著皇太子早日登基,重振赫舍里氏的威風。


  索額圖心事重重地出了御門,結果在城牆根底下就被一個小太監截住了,說凌總管請索相過去坐坐。


  凌普是太子的奶父。康熙疼愛太子,怕後宮里庶母管家怠慢了他,直接把他的奶父空降為內務府總管,方便他取用東西。


  索額圖以為太子出了什麼事,一路大步快走,趕到凌普的下處,汗水把朝服都打濕了。卻聽凌普笑咪咪地把佟貴妃的話轉述,末了笑道:「索相大可不必憂慮,這天底下,還是識時務的人更多些。」


  索額圖聞言不禁笑著捋了捋鬍鬚。僖嬪雖然姓赫舍里,然而位份低微又不得寵。貴妃如今大權在握,又深得康熙信任,她若肯相助,就補上了太子在後宮無人這一大短板。到那時,明珠的侄女惠嬪算得了什麼?不過區區一個嬪。


  當晚,康熙在太皇太后卧室里支了桌子,準備連夜處理政務的時候,就被一個杏黃色的糰子撲過來抱住了腿。


  「保成?你怎麼來了?」


  「留著這香袋,卻把朕往外趕。你這樣聰明的人,怎麼也做出買櫝還珠的蠢事來?」


  見他去而復返,鈕鈷祿氏心裡的氣已經消了大半,此刻再聽得他故意厚顏無恥地自比珍珠,終於輕笑出聲。


  甚少看見她這樣嬌羞的小女兒姿態,康熙也覺得寬慰,夫妻二人說了些私房話,更覺親密。康熙突然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我不過是覺得,咱們二人還有數十載的夫妻緣分,她卻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鞏華城。」


  「我知道,皇上重情。如果有朝一日,妾身也走在您前頭,皇上來看姐姐時,別忘了給妾身也上一柱香便是。」


  康熙的聲音拔高:「大過年的胡說什麼?朕知道,為了大清,為了太子,朕有……對不住你的地方。等烏雅氏有了孩子,就抱給你養罷。」


  鈕鈷祿氏默默地把頭靠在了他肩膀上。紅燭靜靜燃燒,坤寧宮冰冷的氣氛好像正在一點點回暖。


  綉瑜不知那晚帝后二人說了些什麼,但是一月開頭,康熙連續在坤寧宮宿了十日,還許了皇后元宵節之後把妹妹接進宮來小住。這可是千年的鐵樹開花了一般的稀罕事。


  請安的時候,佟貴妃輕輕給元后的親妹妹僖嬪使個眼色。


  趁著康熙在場,僖嬪突然提起元后的陰壽一事:「本來宮裡有長輩在,姐姐的陰壽不該大辦的,但是近日太福晉屢屢夢到姐姐,只怕是有異兆,請了好些薩滿去府里看了,都說陰壽將近,不如在坤寧宮做場大法事,以告慰先後之靈。」


  佟貴妃附和道:「唉,說來赫舍里姐姐去了也有四年了。就連臣妾都很是思念姐姐,更不要說太福晉了。前頭三年也是在坤寧宮做的法事,今年再做一場也不費事。」


  前三年鈕鈷祿氏還沒封后,坤寧宮空著當然可以隨便折騰。可如今鈕鈷祿氏就住在坤寧宮,卻要在她眼皮子底下給元后做法事?就連綉瑜都聽出挑撥離間的意思了。


  人人都知道,元后是康熙心頭的硃砂痣、窗前的白月光,繼后如今大權在握,哪個都不是她們惹得起的。其餘五嬪都閉緊了嘴,只當自己是幅微笑聆聽的背景畫。唯有惠嬪端著琺琅五彩花卉茶碗的手微微顫抖——太子已經是眾皇子裡頭一份的尊貴了,皇上還要給先後追加哀榮,豈不是更把她的保清比得什麼都不是了。


  豈料康熙這次卻沒有一口答應,沉吟片刻才說:「一場法事本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太皇太後去年身子不好,坤寧宮裡替她供著福燈,如果衝撞了長輩豈不叫赫舍里在地下也不安?依朕看,法事可以有,但是放到奉先殿和寶華殿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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