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別凶我
翌日清晨，傅悅頗費一番力氣才從被窩中爬起。
昨夜夢魘使她夜不能寐，幾乎一夜未眠，闔眼便是噩夢，實在是糟心。
她煩躁地揉揉頭髮，下床拎起床邊紙袋，去廁所換上了南高校服。
校服材質優良，外套是黑白色運動服，雙肩處有兩道反光條，在日光下閃爍而過銀白色的光輝。
校服褲子是運動褲，傅悅的褲子似乎比正常碼小些，穿起來有些修身，不過也還好，她便放棄了去換的想法。
她洗刷過後便出了門，坐車去南高附近的美食街買了三明治和奶茶，早餐草率解決，她給傅淑媛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便也作罷。
坐在鋪子前的木椅上，傅悅不急不慢地吃著三明治，看著偶爾路過的南高學生，仍有些犯困。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捧著熱乎乎的奶茶淺飲。
熱氣模糊了視線，入口的奶茶香甜絲滑，誘人醇香撲面而來，溫暖了冷冽的風，幾分醉人。
傅悅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見時辰尚早，也不急了，慢悠悠地邊玩手機邊喝奶茶暖身子。
祁南驍從店中走出，剛點上煙，抬頭一眼就望見了門口小吃鋪前的傅悅。
她身穿白色麵包服，圍著卡其色的圍巾，一雙腿在椅子邊緣微微晃動著，她此時正抱著熱氣騰騰的奶茶喝，可愛的不得了。
祁南驍眸色微沉，抬腳就要走過去，卻突然想起自己手中剛燃起的煙，他眉間輕攏，最終還是將煙碾滅在路旁的垃圾桶，隨即邁步走向傅悅。
傅悅剛鎖上手機屏幕，便見有個人站定在她身前，她抬眸，頓了頓，「祁南驍？」
「早。」祁南驍雲淡風輕地應了聲，坐到她身旁，長腿交疊，十分從容。
她輕咬了咬吸管，「你坐我旁邊做什麼？」
他唇角微彎，「等你啊。」
「……可我更想自己上學。」
祁南驍無聲揚眉，對她道：「這和我想等你有什麼必要聯繫嗎？」
傅悅被他噎住，默了默，無奈開口：「祁南驍，你到底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對我這樣？」
他望著她，「對你哪樣？」
傅悅沒做聲，只悶悶喝了口奶茶。
祁南驍見她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他突然伸手攬過她肩膀，徑直將她攬入懷中。
二人驟然縮短的距離讓傅悅渾身巨震，她尚未來得及反抗，祁南驍便握住她手腕，俯首略微靠近她，啞聲低笑：「這樣？」
溫熱的呼吸似有若無地交纏，曖昧不已，傅悅怔怔望著他，撞入他眸中深沉晦暗，暗芒明滅，蠱惑人心。
傅悅驀地回神，伸手推開祁南驍，臉頰緋紅，聲音含了怒氣：「祁南驍你……」
他似笑非笑著看她，神色有些戲謔，「我這不還沒親下去么。」
這祁南驍簡直無撩不歡！
傅悅咬唇，對祁南驍實在無話可說，只得放下奶茶杯，起身就要離開。
走了幾步，卻見祁南驍也跟了過來。
傅悅無奈扶額，「你為什麼跟著我？」
祁南驍挑眉輕笑，模樣很是道貌岸然，「我剛才說了，我在等你。」
傅悅沒脾氣了，也不想理會他，就這麼筆直地向前走，她想加快步伐甩開祁南驍，奈何不及他腿長，總是被他輕鬆趕上。
二人一前一後這麼走著，剛開始沒學生注意，但這樣久了，就開始有學生投來疑惑的目光。
祁南驍目不斜視地望著傅悅背影，雙手抄兜步履穩重，笑著喚她：「傅悅，你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好說的。」
「可我有想說的。」
「你為什麼非要跟我搭話？」
祁南驍唇角微彎，幾步走到她身邊，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輕笑道：「因為，我覺得你超可愛啊。」
「……」傅悅將圍巾抬了抬，遮住了雙頰，沒好氣地瞥了眼祁南驍。
那眸中水光瑩瑩，瀲灧著光暈，看得他喉間微動，心頭幾分躁動，硬生生移開了視線。
操。
真他媽就是個妖精。
*
今天的課很是無聊，一上午過得漫長，傅悅覺得自己渾渾噩噩半天，就到午休時間了。
她小伸了個懶腰，抬眸便見韓莘和姜賢氣氛詭異，互不理睬，一個睡覺一個玩手機，居然沒有日常互損。
這兩個人居然也會吵架啊。
傅悅咋舌，恰好閑來無事，便搬著凳子坐到韓莘身邊，輕聲問：「韓莘，心情不好？」
韓莘頓了頓，抬起腦袋笑了笑，「誒，我的負能這麼明顯嗎？」
「和姜賢吵架了？」
韓莘鼓了鼓臉頰，聞言有些氣呼呼的，「沒什麼，他智障！」
傅悅無奈失笑，拍了拍她，「沒事，你們那麼好，肯定會和好的。」
話音未落，她便聽姜賢放下手機，對祁南驍淡聲道：「祁南驍，有人作事了。」
祁南驍剛醒，眉間輕攏著揉揉太陽穴，起身走向他，「出去說。」
傅悅收回視線，她見韓莘興緻怏怏，嘆了口氣，也趴回自己的桌子小憩，她正巧今天中午沒胃口，便用午休時間睡覺。
也不知睡了多久，還是韓莘輕聲叫醒了傅悅，提示她上英語課了，進行當堂進行測試，人手一張小卷。
傅悅一覺醒來回了些精神，接過卷子道謝，側首見祁南驍和姜賢不見蹤影，也不知去哪了。
她很快做完卷子，眼睛實在酸痛，便闔眼想要偷摸著休息會兒，聽英語老師道：「程曉依你過來一下，幫我把這摞冊子和錄音機放到辦公室去。」
程曉依應了聲，忙過去提起收音機，然而冊子太多，她單手抱不過來，英語老師見此便沉吟幾秒，環視教室鎖定了傅悅，傅悅似是做完了卷子，正在休息。
她認得她是上次幫程曉依抱作業本的女生，翻了翻座次表，喚她：「傅悅同學，你做完卷子了嗎，做完的話可不可以幫程曉依把東西放到辦公室去？」
這下好了，想偷懶都沒機會。
傅悅無奈應聲，起身走到講台前抱起冊子，同程曉依走出教室，走下樓梯。
「謝謝你啦傅悅。」程曉依誠摯地道了謝，提議道：「冊子比較重吧，要不然我們換換？」
傅悅擺擺手，「沒事，就幾步路而已。」
英語辦公室在另一棟樓，需要經過南高后牆才能過去，二人談笑間，腳剛踏上后牆院內草地，便聽有人聲傳來：「手機給我。」
居然是姜賢的聲音。
二人聞聲望了過去，只見一個男生被狠推在牆上，祁南驍抽著煙，煙霧彌散中，傅悅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她能察覺到氣氛的緊張。
傅悅迅速拉程曉依躲在牆柱后，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程曉依抿唇，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畢竟她是個科技班的好學生，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難免不知所措。
傅悅抱穩懷中的冊子，距離問題，她也只能依稀聽見幾句話。
「我他媽又沒拍照又沒錄視頻，你要我手機幹嘛？」那男生一副占理的模樣，也不慫，就這麼跟姜賢對峙著。
姜賢見他這副態度，不禁長眉輕蹙，不耐煩地握了握拳。
「張子帆，你他媽哪來這麼多廢話？」始終在旁邊抽煙的祁南驍突然開口，嗓音低沉幾分不悅，顯然已是耐心盡失。
他邁步上前，咬著煙，單手拍了兩下張子帆的臉，啪啪兩聲格外清脆，打臉得很，張子帆暗中咬牙，險些發作。
祁南驍望著他眸光凜冽，冷道：「又不怎麼著你，交個手機的事，看不出老子這會兒正壓著火？」
張子帆還是死鴨子嘴硬：「我再說一遍，我沒……」
「沒拍沒拍沒他媽拍。」祁南驍狠狠嘖了聲，長眉微蹙，一把揪過他衣領，「你以為老子脾氣好？」
「啊！」
就在這氣氛緊張的時刻，程曉依以為二人要打起來了，不禁驚呼出聲，當即便捂住了嘴，驚恐不已。
這聲音當即引來三人的注意，幸好傅悅反應快，伸手便扯著程曉依貓腰快速溜走，沒被抓到。
祁南驍眯眸，捕捉到那在牆后閃過一瞬的白色衣角。
他無聲揚眉，對姜賢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去追，爾後便將張子帆摁在牆上，強行從他兜中拿出手機。
張子帆的臉色不太好看，當即罵：「祁南驍你他媽……」
「張子帆。」姜賢不耐道，蹙眉看向他，「你是真不識好歹？」
張子帆啞然，狠狠啐了口，卻是不敢再有動作。
與此同時，祁南驍翻看著張子帆的手機，果然從他的相冊中翻出了昨天下午在學校門口，他和高傳昌的打架視頻。
祁南驍低聲嗤笑，直接清空了他相冊，連同回收站也一併清空，冷冷將手機扔回給張子帆，「沒有下次，不然後果自負。」
張子帆黑著臉收起手機，他心有不甘想罵出聲來，卻只能忍氣吞聲，默默走向教學樓。
姜賢捏了捏眉骨，蹙眉看向祁南驍，「剛才是誰？」
祁南驍沒立刻應聲，他輕笑，將煙碾滅在水泥牆上，沉聲道：「熟人。」
*
「剛才嚇死我了！」
程曉依同傅悅上樓后，才嘆了口氣，「張子帆一直就跟祁南驍他們不和，都是眾所周知的，不知道這次又怎麼了。」
「張子帆？」傅悅蹙眉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方才她沒怎麼聽清他們的談話，因此也沒注意對話中提及的名字，「曉依你認識那個男生？」
「恩，傅悅你畢竟剛來南高，可能不清楚。」程曉依握緊了手中的錄音機，解釋道：「南高老大是祁南驍，他朋友姜賢也不簡單，他們兩個雖然是高一，但名聲是壓倒性的，張子帆平時就是個二世祖，在南高混得也能說是風生水起。」
傅悅挑眉，倒是不知道這南高還有等級劃分。
「我們只是不小心目睹現場了而已，應該沒什麼事。」她抿唇，模樣挺不慌不忙的，「先放好東西回去吧，再耽誤就要下課了。」
回到教室后，傅悅發現他們兩個已經坐回位置，姜賢正趴在桌上小憩，傅悅落座后，便百無聊賴地翻看著課本。
直到自習結束，老師宣布收卷子時，祁南驍也沒做聲。
估計是沒發現她們吧。
傅悅正慶幸，剛將課本放進桌洞，便聽身後的祁南驍不急不慢道：「看了多久？」
話音落下，他便見傅悅的背影僵了僵，不禁長眉輕挑，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等待她的回應。
傅悅輕咳一聲，緩緩進行著手中收拾課本的動作，「我只看了你對張子帆動手的過程，你問我這個問題，我不信你什麼都沒看見。」
祁南驍倒也沒否認，只問她：「做什麼壞事了嗎？」
他尾音上挑，慵懶痞壞，傅悅聽得耳根有些發燙，但她還是瞬間會意。
他是說，她有沒有拍照或者錄視頻？
傅悅疲倦地吐了口氣，不禁啞然失笑：「我對你們的圈子不感興趣，你大可放心。」
祁南驍略微挑眉，語氣平淡：「就這麼想跟我劃清界限？」
傅悅隨口道：「我們的界限本來就是劃清的。」
話有些重，祁南驍緘默不語時，傅悅也意識到了這點。
她頓了頓，正思忖需不需要道歉，便聽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問她：「傅悅，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你才敢這麼跟我說話？」
傅悅手微僵，經他這麼提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對他的態度，當真是越來越橫了。
「傅悅你挺能耐啊。」祁南驍似笑非笑地望她，指節輕扣桌面，揚起輕輕落落的一聲，落在傅悅耳畔，激起心頭波瀾。
傅悅抿唇，剛要開口解釋，便聽祁南驍不急不慢道——
「行，你繼續橫，我敢對你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