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悖逆良心
阿宴乖乖坐著，小腦袋裏萬千疑問，卻始終記得沈藝涵的話，半句也不多問。
兒子懂事的模樣讓沈藝涵心底一痛，她倒了杯水，半杯熱水兌半杯涼水，試好水溫之後才遞給阿宴，“阿宴先去樓上寫作業，晚飯好了媽咪叫你。”
黑珍珠一樣的眼珠一轉，頓時明白這是媽咪要支開他。
就在阿宴猶豫的功夫，祁逸庭已經接過水杯，然後遞到他嘴邊，“阿宴喝點水先去寫作業吧。”
乖乖張嘴喝掉了一整杯水，阿宴起身上樓，卻在上到最後一級台階時，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客廳裏的兩人。
祁逸庭和沈藝涵仍舊沉默坐著，兩人的位置幾乎是環形的兩個端點，並不遙遠的距離，卻好像把兩人分隔到兩個世界。
這是阿宴第一次見到爸比和媽咪這樣。
兩人既不吵，也不鬧，讓他回避的意思也出奇的一致，很平靜，不像夫妻之間的吵架，更像兩個交易者之間即將開始的談判。
他微微垂眸，如扇的長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很快轉過樓梯的拐角，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欄杆後麵。
阿宴不知道，在他打量沈藝涵與祁逸庭的時候，兩人同時也在悄悄注意著他，確認他真的上樓之後，才開始商量今天的事情。
“謝謝你。”一片沉默之中，沈藝涵率先出聲。
“我也不想阿宴受到傷害。”祁逸庭知道她在說阿宴的事情，卻不接這聲感謝，他和阿宴同樣有感情，同樣不想阿宴小小年紀就為大人的事情煩惱。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閃而過的心疼不是作偽，沈藝涵心頭一動，隨後問道，“你一定要帶阿宴去做親子鑒定，這已經傷害了他。”
阿宴對不起，媽咪利用了他對你的心疼，可是如果不這樣做，媽咪就要和你分開，媽咪不能失去你，不能獨自這裏。
祁逸庭有一瞬間的靜默與猶疑，然後抬眼朝她看過來，“藝涵，不要再跟我動這些小心思，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確認答案，我說過的話永遠算數，無論阿宴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一定不會傷害他。”
話音落下，寂靜的客廳裏忽然想起“咕嚕”一聲。
他一愣，就看到沈藝涵臉色變得不自然。
唇角揚了揚，然後拿起茶幾上的蘋果開始削皮，“親子鑒定隻需要阿宴的一根頭發，如果你不想讓他知道這些，我願意配合。”
他已經做得仁至義盡，把所有的因素都考慮周到，甚至已經想好用頭發去做親子鑒定，這樣就可以瞞過阿宴。
這樣的周到與體貼讓沈藝涵心底的掙紮更甚，所堅持的決定卻又始終清晰的印在腦海裏，一刻都不曾被模糊。
因為現在已經不是她怎樣選擇的問題，而是她根本沒有選擇權，祁逸庭鐵了心要確認與阿宴的關係，她一個人勢單力薄，根本什麽都做不了，又何談阻止。
“這個蘋果很甜，先墊一墊吧。”正沉思著，眼前忽然遞來半塊削好皮的蘋果，因為蘋果放得太近，她還能聞到淡淡的果香，更覺得饑餓難耐。
被公司和網上的事鬧得頭疼不已，午飯根本沒有好好吃，又從公司狂奔回來，為了快點打到出租還在馬路上跑了一段路，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梗在心上，所以才沒有覺得這麽餓。
現在看到麵前皮削得一絲不剩的果肉，哪裏還忍得住。
手伸出去，卻又頓在半空。
吃人嘴軟，拿人手軟，這半塊蘋果給她一種賄賂的感覺，好像隻要她接了，就要把阿宴給賣出去。
“等你吃完，我們再好好商量阿宴的事情。”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祁逸庭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傳來。
張嫂從博物架後探出一顆腦袋，恰好看見沈藝涵捧著祁逸庭削好的蘋果吃得正香，鬆了一口氣，眼裏閃過笑意，然後回到廚房繼續準備晚飯，卻放慢了手裏的速度。
年輕人總是容易吵架，不過到底是有感情的，床頭吵架床尾和，哪有什麽深仇大恨，不過是需要機會說清楚而已。
吃完半顆蘋果，沈藝涵又眼巴巴看向祁逸庭眼裏的另外半顆。
她那麽餓，這麽小一塊蘋果吃下去根本不管用，祁逸庭會意，用小刀把果核削掉，然後才遞給她。
等沈藝涵吃完一整顆蘋果，又喝下半杯溫水之後，客廳裏凝重的氣氛已經緩和了不少，不複剛才仿佛談判桌上的嚴肅，扔掉手裏用過的紙巾，她眼底閃過掙紮，然後神色又嚴肅起來。
祁逸庭待她好，待阿宴也好，可是攤開真相的結果她賭不起，可是見他對自己一臉關懷的模樣，狠了狠心卻也開不了口。
“我隻要阿宴的一根頭發去做親子鑒定，過程你可以放心，絕對給媒體傳出一絲一毫的消息影響到阿宴，如果你還有什麽顧忌，都可以說出來。”最後是祁逸庭打破了沉默。
“如果我說我不同意呢？”他安排得這麽周到，完全替她和阿宴著想，她哪裏還有什麽顧忌，如果有，那就是不能讓阿宴的身世被揭開。
“藝涵，我以為你不會這麽笨。”不是威脅勝似威脅，他卻一臉溫和，隻是在陳述事實。
沈藝涵自然明白，祁逸庭想到做什麽，哪裏還會有做不到的，所以從祁逸庭拉住阿宴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放棄了帶阿宴強行離開的打算，緩兵之計，但卻不代表她妥協。
“祁逸庭，阿宴是我兒子，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物品，可以任由你隨意鑒定所有權，你口口聲聲說不會傷害他，可是對他卻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她已經無計可施，隻能這樣悖逆良心步步緊逼。
果然祁逸庭被說得啞口無言，和暖的眼眸也染上愧色。
沈藝涵心裏有一個聲音，隻要她再進一步，或許就能讓祁逸庭放棄做親子鑒定的想法，可是看著他低頭難過的模樣，卻怎麽也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