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任天然
有了這種理解,他對死去的父親並沒有產生怨恨。他甚至於覺得,他的母親也是有一點理解父親的,隻是她絕口不提罷了。
他從她的口中從來沒有聽到過一句抱怨,這個堅持的女人沒有流一顆眼淚就收殮並埋葬了她的男人,並繼續生活。不過她和她的兒子從此再也沒法勾通,他們之間開始不斷地伴隨著爭吵。
不過,男人們可不理解阿格忒斯.岱蒙的父親,孩子們也不理解阿格忒斯.岱蒙。你叫這個名字,就是和我們不一樣,隻要和我們不一樣,就是欺負你的理由。
於是各種各樣的惡作劇,開始在阿格忒斯.岱蒙的身上招呼。這些年以來在他的成長過程中,要麽是他占上風,他便可以欺負別人。要麽是別人占上風,別人就聯合起來欺負他。但無論是多糟的情況,都不曾壓跨過他。
他的母親對此一無所知,她雖然有韌性卻是個智力平庸的女人,以為孩子們之間不過打打鬧鬧罷了。其實,天下這樣傻的母親又何隻她一個,她們看似盡心盡力,實際上卻漠不關心,而你永遠也無法得知她們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也許,做母親也是需要演技的吧,至少能讓周圍的人說不出什麽就行了。
有時候母親生氣了,就要對著阿格忒斯.岱蒙吼道:“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還不滿足。”或者是“我為你做這些,你怎麽就不能為我想想。”還有就是“別人家的媽媽,做的還不如我多,可是人家的孩子更加順從。”
阿格忒斯.岱蒙覺得這些話的意思無非就是:在太蠻這個地方,人人都扮演著一個角色。他媽媽覺得,她的媽媽這個角色扮得很好,可是兒子的演技卻不盡如人意,這讓她非常苦惱。
可是,阿格忒斯.岱蒙也不能說他的母親一點也不關心他,一點也不愛他。他覺得其他的母子,都可以各司其職的演好一出生活的好戲,可是他不行。他覺得渾身別扭,實在是難以演下去。
這樣生活實在是無聊透了,特別是想到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阿格忒斯.岱蒙忿忿地想:“我總有一天,要離開這個地方。而且永遠不再回來。”
於是整個太蠻,除了阿格忒斯.岱蒙一個人之外,其它人都對本地的生活感到滿意。他們喜歡強調他們的方言和俗語,如果有人模似本地以外的人說話的腔調,特別是星區首府人的口音,便會被認為是一種背叛。
他們似乎胸無大誌,別無所求。可他們又欲求不滿,貪得無厭,他們也許隻是對生理之外的欲望不感興趣。他們隻是樂於做那些陷在泥時的蝦,而且固執地認為空中飛過的鷹是可笑的。
不過即使是這樣的環境,除了讓阿格忒斯.岱蒙不斷地在成長中和他的敵人們鬥爭之外,也並非全無樂趣。孩子們總會找到辦法玩一會兒,哪怕他們泡在苦水裏,在他有幾個誌同道合的夥伴的時候,他總是想方設法參與各式各樣的惡作劇,也許這就是他作為一個孩子的反叛。
而總有孩子跟著他玩是因為他總能想出各式各樣的點子,雖然很多時候這些點子並不怎麽樣。
比如在本地最著名的那家黑蚌酒吧處,時不時就會有醉倒的人倒在外麵的馬路沿上。而阿格忒斯.岱蒙和那時與他玩的最好的幾個夥伴,蟄人蜂.皮爾、沙漿.特利、手鋸.萊賓斯就得到了他們等待的機會。
沙漿.特利有一項特殊的才能,隻要他想的話,大多數時候都能馬上拉出一點屎來。再由他用小木棍挑一點他剛剛拉出的屎,小心地塞在醉漢的鼻孔裏。這是他們最喜歡的惡作劇之一。
而由此引發的效果也是千奇百怪,有一次他們對一個肚子肥大留著紅胡須的胖子實施了這項惡作劇,這個醉倒的可憐人突然就坐了起來,反而躲在暗處偷偷窺視的他們嚇了一跳,隻見那個胖子不停地晃著腦袋,東聞西聞,又聞聞領口再聞聞袖口,可是越聞越臭讓他滿臉寫滿了困惑。
他甚至解下皮帶,看了看自己的褲襠。
幾個小孩笑得直不起腰,蟄人蜂.皮爾上氣不接下氣地小聲說:“他一定以為,他拉在褲襠裏了。”
不過,直到幾個小孩笑著逃走,那個胖子依然沒有發現這其中的奧秘。為什麽聞哪裏都是臭的?
不過有的時候,事情也會不太順利。有一次,手鋸.萊賓斯被慫恿朝一個醉漢的嘴裏撒尿。這個醉漢居然立即醒來,並伸手就捏住了萊賓斯的犯罪工具,嚇得他大哭起來,眼淚、口水和尿液同時噴湧而出。
其它幾個人自然一哄而散,好在這個醉漢急於找水漱口,實在沒功夫一直捏著萊賓斯的小水槍。這才讓萊賓斯逃得一劫。
這件事的後果是,萊賓斯事後一直說他的小水槍會發癢,並時不時就在身邊的任何東西上磨來磨去。這毛病他再也沒能改掉,直到他後來和啤酒老伯的那個老處女女兒結婚生子。
所有的故鄉的生活,總算是喜憂參半,而阿格忒斯.岱蒙知道自已注定是要離開。
時光一晃,已經十五歲的阿格忒斯.岱蒙,在胡鬧了一天之後回到家裏。他發現母親沒有做晚飯,感到十分不快,他已經很餓了。
“岱蒙,你又去哪裏鬼混了?”母親似乎準備良久,看見剛進家的阿格忒斯.岱蒙批頭蓋臉就是一句。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阿格忒斯.岱蒙想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在逃學去玩,你卻做出好像第一天知道似的,演技真差。”
這樣想著,阿格忒斯.岱蒙就沒好氣地說:“什麽叫鬼混啊?和誰鬼混啊?我們可都是男的。誰鬼混誰清楚,我可沒有。”
母親是個寡婦,最怕人說三道四,可以說她生活的重心就是為了防止別人說任何閑話。而阿格忒斯.岱蒙這句話,正中她的要害,她氣得滿臉通紅,幾乎就要發狂。她隨手抓起旁邊的‘負壓除汙器’就朝阿格忒斯.岱蒙扔了過來。
因為這話要是傳出去可不得了,要是別人說她,她本可以理直氣壯的反擊。要是從此別人加一句,這可是你兒子說的,她便百口莫辯了。
阿格忒斯.岱蒙可不傻,十五歲的他正是反應機敏、身體靈活的年紀。母親這種沒準頭的亂扔自然是打不中他,他也正好借著逃跑一溜煙就逃了出來。
阿格忒斯.岱蒙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鬧人生,但如果母親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也許會讓他坐在她身邊,甚至給他倒一杯她拿手的蜜茶,然後拉著他的手說話。
這樣的話,難道他會不願意聽嗎?就算不能把事情變好,但至少不會更糟。可是,她非得用這樣一種渲泄情緒的方式來表達,於是事情會急轉直下朝更糟的方向發展。
果然阿格忒斯.岱蒙一邊逃一邊聽到了後邊摔東西,砸盤子的聲音,更堅定了他不想回家的念頭。
“好吧,今天該去哪鬼混剩下的時間呢。”他邊想著,像一條魚一樣溜進了大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