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單獨對話
怎得還專心致誌的吃上了?且他那副吃相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平日裏她看都懶得看一眼的剩點心,怎的到了他那兒就成了玉盤珍饈似的?
殷繡有些百無聊賴,驀地廳堂外麵有人影一晃,抬眼一看,原來是小團子站在門外,想來是來問午間用膳的事情了,不等她這邊有什麽吩咐,一個外間伺候的婆子已經迎了上去,約莫是告訴小團子,小姐這會子正在廳堂議事,小團子行了禮便出去了。
殷繡心中扼腕墓道,正巧韓蟬似乎方才回神注意到她,便笑嗬嗬道,“這點心果然香甜,殷大小姐不想用些嗎?”殷繡撇撇嘴,撼首無語。韓蟬又仰頭一笑,伸手來舉茶杯,一杯茶水已然見了底,隻剩下些黑黑綠綠的茶渣子。
他這一伸手,手指間那股溫吞吞的香氣愈發明顯,或許腹中空空的時候,對於食物的氣味格外敏感,殷繡不覺拱了拱鼻子,一副肚腸在那香氣的撩撥下一陣翻滾。
“你——”她有些訕然,原先問韓蟬是不是吃過籠餅,幸好這會子還沒有饑腸轆轆到腦子不聽使喚的田地,一番思量後,便換了副說辭,恨聲斥道,“韓公子這是有意來我這兒尋吃的來了?”
韓蟬似乎猜著了幾分她的心思,笑嘻嘻一舔嘴唇,作出十分歉疚的模樣,“哪兒能呀,我自然是為了向殷大小姐獻計獻策來的。隻是腹中空空,自然腦子也活泛不起來。”見她眸子時不時瞥向自己,韓蟬頓了頓,又笑嘻嘻道,“說來慚愧,晨間才從李嬸兒的籠餅鋪子上買了四隻籠餅,這會子竟又餓了,也不知怎的回事。”
說罷笑得愈發大聲,殷繡委委屈屈的唇角一垮,方才她分明也從李嬸兒的籠餅鋪子路過,若不是正好有心事,就該多買些墊肚子,也不至於這會子餓得心慌。約莫是前世裏受夠了饑餓的折磨,重生以來,殷繡就對吃食格外感興趣,三茶六飯,另時時各種點心,總不讓自己腹中空著,餓肚子的滋味於她來說,倒像是比挨板子還難受的。
這樣失神了一回,再看向韓蟬時,她又怔怔吃了一驚。隻見那廝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淋了雨半幹未幹的發梢都沒有一絲飄動,麵沉如水,一雙眸子正深深的凝望著她,眼中像是裹挾著千百萬種思量,卻渾渾噩噩,什麽也分辨不出。
殷繡霎時一陣羞赧,莫非他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她方才神遊天際,是為了吃食?對於一個大家閨秀,這確是有失禮數得很。兩人一時都不說話,殷繡岌岌想要辯解,又是須臾之後,才見韓蟬眉目稍稍一牽,露出一個極清淺,卻又極深闃的笑來,低聲喃喃道,“早說嘛,我留給你吃就是。”
話音如同輕不可見的霧靄,霎時間無跡可尋。“你說什麽?”殷繡並未聽得分明,真心實意的問道。韓蟬臉上的笑已經隱遁起來,直直盯著她,轉口問道,“那四個彝鼎來的偷銀賊,這段時日可還安穩?”
這話題的切換真真讓人猝不及防,殷繡結結巴巴思量了一番才道,“倒是十分穩妥的,前日山長傳消息來,這四人輪著看守,就連那些淘氣亂竄的學子也要避開的,這些日子山長和掌事的已經開始采買物件了,約莫過幾日,銀子用盡了,也就不必掛心了。”
韓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兩人各自思量,一時都不言語。殷繡這幾日約莫是為了辛垣錦的事情有些暈頭,再者書院裏采買物品和籌備公開課的事情用不著她督促,徐淵鹿和薛夫子自是章程和手法遠勝於她。麥培生時時讓掌事的傳話過來,又隔三差五的將賬簿拿來給她審核,若不是韓蟬這一提醒,她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這般掉以輕心了。
除了曾琦,殷繡早已在彝鼎中安插了幾個隻有她自己知道的眼線,上回送了五萬錢銀子去章華之後,據幾方說辭相互印證,彝鼎那邊也是在書院的布置和用度上狠下功夫。殷繡與麥培生並未晤麵幾回,兩邊暗中逐鹿,如今她倒是對這人十分熟稔了。
她之所以從庫房裏支配出這筆巨款,一則是為了秋後招生做收網前最後的準備,二則卻是直接針對麥培生,她半遮半掩的將三箱光珠的事情告知了雷總管,兩人拿著算盤廢了大半日的功夫,得出的結論是,以彝鼎的用度,若是沒有幕後之人鼎力協助,三箱光珠早就耗盡了。
因此她有意讓曾琦把消息帶給麥培生,這消息會像一根銀針一樣徑直刺中他的心窩子。卑劣粗鄙之人,一旦有了向上爬的機緣,是絕不會回頭的,這會子他錢財耗盡,窮途末路,自己憎恨的目標卻在揮金如土,麥培生一定會雷霆震怒,不惜一切代價負隅頑抗,說不定會不惜傾家蕩產,而他與幕後黑手也會生出更多的隔閡。
隻是她沒有想到麥培生會用偷盜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看來他果真是窮途末路了,四個盜賊一去不返,麥培生那頭卻沒有絲毫回應,這確是十分不尋常,窮途末路,他莫不是籌謀著什麽更狡詐,更惡毒的計謀?
殷繡心中一沉,再看向韓蟬,兩人心照不宣,似十分默契的想到了一處。韓蟬微微頷首,又向左右一瞥,最後目光卻落到了青梅和雪酥的身上。殷繡看得分明,心下一驚,微微思量,卻並不反駁,隻輕聲向青梅道,“青梅,你帶著雪酥去灶間傳個話,告訴小團子我午間要吃燒鵝掌。”
這燒鵝掌是宮廷裏傳出的菜式,原料和做法都極其講究,這會子正是各院子裏傳膳的當兒,灶房想必忙得不可開交,她這會子要吃燒鵝掌,想必肖廚子又是一個頭兩個大,青梅雪酥必得呆在灶房裏督促著,小半會兒是回不來這頭了。
青梅知道殷繡是有意支開她,不由得麵露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