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驚嚇
曾琦已經把她從庫裏支銀子的事情告訴了麥培生，各處的消息都稱，彝鼎前陣子向各大家族的人都支使了銀子，不少家族都給了他準話。這陣子又在大費周章的修繕校舍，采買用具，那邊的筆墨案台等用具原是比著章華采買的，這會子又全部作廢換了更好的，似乎對於招生的事情誌在必得了。
論理是不會對她支出來的這區區五萬錢銀子垂眼，不知為何，她卻總也放心不下。若此時她叫辛默過來，自是可以高枕無憂，然而辛默那邊，還有更要緊的差事要辦，又不能兼顧。殷繡想著，耐不住瞌睡蟲，眼皮子已經在打架了。青梅和雪酥見狀，都來勸她早些休息，殷繡默不作聲，淨了手臉，更了衣服，隻讓青梅和雪酥自己去睡了，方準備爬上拔步床去。
青梅在拔步床外擺了安眠的香爐，拔步床被若有似無的香氣籠罩，十分熨帖，一呼一吸，殷繡也算是稍稍寬解，隻暗自勸慰自己，定是她多想了，這頭正要鑽進被窩，卻見格柵窗上有人影晃動。
殷繡嚇得全身僵住，半晌不敢動彈，許久才舉著燈爬下了床。屋子裏萬籟俱寂，隻有幾人在被窩裏反轉，夢囈的輕響。殷繡貓著腰四處查看，並不見任何異常動靜，又看一眼格柵窗，也是好端端的，她又疑心自己看花了眼，許久才放下了燈，轉身正要睡下時，餘光又瞥見一抹黑影子。
殷繡下意識的猛一回頭，霎時嚇得連連退了幾步，險些尖叫出聲。隻見格柵窗糊的一層玻璃紙上，赫然出現了一個人形的影子。外間明月皎皎，屋子裏又掌了燈，兩麵通透，映的窗戶上黑白分外分明，那黑影像是要伸出手來捉人似的。
殷繡一時頭暈目眩，往後退時撞到了一把玫瑰圈椅，“吭”的一聲響，打破了闃寂。窗戶上的人影便如同幻象似的，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殷繡許久才平複了些，手心裏早已出了一層冷汗，好在神誌清明，總算可以思考了。這格柵窗外正好是通向偏閣的回廊，莫非當真有人要向偏閣的東西下手？！一股義憤霎時翻湧上來，殷繡咬了咬嘴唇，顧不得自己一身中衣，就要翻窗戶出去。
剛把格柵窗推開了一絲縫兒，卻又乍然響起一個聲音，嚇得殷繡手下又是一抖。
“小姐？”是雪酥的聲音。殷繡轉頭一看，雪酥披著外衣，睡眼惺忪的站在簾子旁邊揉著眼睛。
殷繡微微思量，壓低聲音問道，“你何時醒的？方才出去了？”
雪酥迷迷糊糊的點點頭道，“睡前喝多了水，方才去小解了。”下人們專用的小解去處不在內室裏，要穿過回廊才能走到。殷繡又低聲問，“方才你可是沿著回廊走回來的？”雪酥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眼看著腦袋小雞啄米一般一點，一點，立時就要站著睡著了，許久才半夢半醒的回說，“是——”
殷繡這才大大的舒了口氣，說到“沒事了，你快去睡吧。”主仆兩個這才熄了燈，各自上了床，一夜無話。
殷府的規矩，值宿的丫鬟們卯時就要起身，各處灑掃籌備著，以免主子們起身了找不到東西手忙腳亂。第二日早上，丫鬟們起得有些遲了，被婆子訓斥著，帶了掃帚簸箕等物穿過回廊時，走在最前頭的丫鬟忽得一聲尖叫。
這聲尖叫格外清亮刺耳，一擊驚雷似的震醒了內室裏尚在酣眠的眾人。雪酥一骨碌從床上摔到了地上，青梅嚇得立時彈坐起身，殷繡本就睡得不安穩，猛地被這一嗓子嚇得心髒差點爆裂，坐在床頭撫著胸口，許久說不出話來。
不到須臾間，青梅已經快步走了過來，以為是殷繡夢裏嚇著了，忙來詢問。主仆兩個說了兩句話，方才知道尖叫聲原是屋子外麵傳來的。“快給我梳頭，換衣服。”殷繡岌岌說到，青梅應了，雪酥也迷迷糊糊跑過來幫忙，不消半盞茶的功夫，殷繡已經梳洗停當。
主仆三人方要去外麵查看，已經有婆子打了簾子進來，見殷繡已經起身，僵僵擠出一個笑臉，扶了身道，“方才有個小丫鬟被嚇了一下，沒得規矩，攪了小姐清夢。小姐您看，要如何懲戒？”殷繡剛要答話，卻又聽到外間有嚶嚶咽咽的哭聲傳來。
她越發覺得蹊蹺，正想說讓婆子把那丫鬟領進來問話，耳邊卻又有人聲道，“姑奶奶您饒了我吧，我真沒那個心思，韓某一向守身如玉，這要是傳言出去，哪家的閨女還敢要我？”
一句話說得分明，帶著無可奈何，委屈巴巴的，內室裏的人也聽得分明。“噗嗤。”雪酥忍不住捂嘴笑起來，青梅亦忍不住掩袖莞爾，殷繡輪了個白眼，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揉了揉太陽穴，看向婆子說，“讓那個丫鬟進來說話，”頓了頓才說道，“還有外麵那個人，也一並帶進來。”
婆子聞言，臉上顏色越發訕然起來，吞吞吐吐的說，“這，方才的事情，原是不好讓小姐聽了去的，免得汙了小姐的耳朵。要不打發他兩個出府，送到衙門去公斷，豈不更好？”
一聽說要把韓蟬送到衙門去公斷，雪酥越發忍不住笑，殷繡嘴角抽搐了幾下，狠狠捏了捏手中的錦帕，心道這個禍害，也不知又惹出了什麽事，若不是顧念他幾次還立下了些功勞，她真想把他押到李捕頭手上，沒得不便捷又清淨！
婆子見殷繡許久不置一詞，以為她是默許了，幹笑了兩聲正要出去，殷繡卻又說，“索性把兩個人都帶進來，讓他們當堂對質好了。”婆子心知自己也勸不住，隻得訕笑著應了，行禮出去。
不多時，便有一個小丫鬟跟著婆子走了進來，韓蟬歪頭搭腦的跟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不時揚起胳膊搔一搔自己頭上的發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惹得青梅和雪酥又偷笑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