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忐忑不安
卻聽殷繡說到，“甚好，這禮我就收下了。”說罷看向青梅和雪酥，示意她們將這帕子收起來。雪酥原本一直看在眼裏，也為辛垣錦捏了一把汗，這會子見殷繡似乎歡喜，她也高興起來，大大方方問道，“小姐可有什麽回禮帶給辛公子？”
殷繡被問的一怔，一時竟沒了主意，辛靜喜出望外，這會子幾個人全眼巴巴的看著殷繡，隻見她苦思冥想了一番，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忙不迭說，“雪酥，去把我的針線簸籮取來。”雪酥不明就裏，應了一聲，轉頭出去，不多時便去了簸籮過來。
前世裏殷繡長到十歲都沒有碰過針線，重生一回仍是不喜，隻覺那一針一線捉蟲兒似的，幾個月的時間才能描出一片葉子，實在消磨不起，隻是青梅每每念及，說大家閨秀哪有不做女紅的，將來去了婆家也是要被笑話的，時時督促著，故而百無聊賴的時候，殷繡才做做樣子。
眼下她的繡繃兒上正有一朵尚未完成的牡丹，恰巧也是用的絳紫，湖南，紫紅等顏色，做的時候青梅在一旁時時提點著，還算勉強認得出來，卻難登大雅之堂。殷繡拿起繃子，一雙眸子閃爍不定，青梅就知道她要使壞心眼子了，卻又怕自家主子丟了臉麵，因小聲說道，“小姐看它作甚？雷總管昨日送來的西域血緞，奴婢瞧著卻比這個受用。”
殷繡一臉壞笑，不服氣的噘嘴道，“那個有什麽好，我倒是覺得自己做的東西比那西域的繡娘還要好咧。”
說著又用手摩挲著繡繃兒上的牡丹，繡線的顏色是青梅配的，由深入淺，仿佛有暖日豔陽照在上頭，十分好看，隻是描線七扭八歪，花枝像發癔症的瘋子一樣扭曲怪異，花瓣兒大小形態不一，如老嫗口中一口殘牙，底下的葉子反倒比花朵還要壯碩許多，繡了好幾個月，這會子隻剩下指甲蓋大的一片空白。
殷繡從繡繃上取下了絲帕子，命青梅取了匣子來裝好。青梅心知她打定了主意，也是無可奈何，便按照吩咐將那絲帕裝好，交到了辛靜手中。辛靜這時驚魂未定，哪裏還能分辨這回禮的好壞，雙手捧著接過了，又千恩萬謝了一番，立時便行禮請辭。
殷繡呷了一口茶，原不打算再捉弄他，冷不丁又回了一句，“這麽急著回你主子那兒去，許是上回府上招待不周，被你辛府的人嫌棄了？”辛靜聽她這一說，嚇得又是一個趔趄，忙撲地告饒，隻說不敢。膽戰心驚的樣子惹得殷繡和青梅等人又是可憐又是想笑，又打趣了一兩句，才放他出了殷府。
外間丫鬟送了茶果過來，殷繡和青梅，雪酥分食點心，又笑辛靜方才的樣子，一時無論主仆，都笑得幾乎岔氣，好一陣子，直到一個婆子打簾進來道，“阿寧來回複小姐的差事了。”三個人這才收斂了些，整理了一番頭臉衣裙，命婆子領了阿寧進來。
阿寧風塵仆仆進了廳堂，人似消瘦了一些，前日裏得了殷繡的差事，知道此事格外要緊，又有一腔侍奉主子的忠心，沒日沒夜的四下裏奔忙，通宵達旦，也是幾天沒有睡過囫圇覺兒了。他上前行了禮道，“大小姐，那人找到了。”
“哦？”殷繡分外驚喜，茶果也不吃了，讚許了一番又問，“現在人在何處？可有旁的人看到你找他？”阿寧慎重答道，“人此刻藏在一個佃戶家中，十分隱秘，小的已經派人時時去看守著。尋得那人時，他在深山老林裏躲了幾個月，都沒個人樣兒了，除了小的，再就是幾個十分信得過的雜役，再無旁人，小姐自可放心。”
殷繡笑著頷首，又見阿寧形容憔悴的樣子不覺惻隱，忙命人給他搬來了杌凳，又重新沏了茶來，讓他一邊喝茶一邊回話。交代完了事宜，隻說讓他好生回去休息一日，阿寧感恩戴德謝過了，行了禮卻步向後，正要退出廳堂時，殷繡忽又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情，喊住了他。
阿寧忙又轉頭來作揖，殷繡思量了半晌，才道，“那人眼下所居的位置，我會增添人手去看著，到時你可把需要囑咐的告知他便是。”阿寧忙垂首應了，殷繡卻抿唇不再說話了，似在沉思什麽。阿寧候了一會子又問，“小姐可是還有什麽吩咐？”殷繡又端詳了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道，“罷了，你且去吧。”
阿寧頓了頓，隻得領命去了。一時廳堂裏歸於沉寂，殷繡微微蹙眉，許久不置一詞。青梅掃了她一眼，垂首輕聲道，“小姐是在擔心偏閣中鎖著的東西吧。”殷繡默默點頭，一手捂了捂胸口，“不知為何，心下總覺得不夠妥當。”
“小姐是擔心，有梁上君子來偷盜偏閣裏的五萬錢銀子？”雪酥難得聰明了一回，瞪眼問道，青梅立刻一擊眼刀過來，雪酥方才意識到自己這句多嘴，若是真有梁上君子，反倒是助了他，慌忙捂了嘴。殷繡笑著戳了戳她的額頭，並不多責怪，隻是心下難得安寧。
到了午時，傳了午膳不提。直至晚間將要睡了，心下那股子莫名的慌亂不減反增。外間的丫鬟們已經掌了燈，殷繡坐在內室裏，隻留了青梅和雪酥在屋子裏伺候著，其他的丫鬟都打發去睡了。
雪酥坐在一把杌凳上嗑著瓜子兒，青梅取了玉石柿蒂紋燈過來，調亮了燈芯，見殷繡一身正式的衣裙，支頤在燈下看書，大大睜著眼睛，卻毫無神采，眼珠子許久也不動一下，知道她心裏放心不下，勸慰道，“小姐不要太多慮了，好好睡一覺，興許一晚上什麽事都沒有呢？”
殷繡淺淺笑著應了，低頭看了看掛在頸上的哨子。暗紅色的哨子在有些微弱的燈光下折射出一條細細的光華。要不要讓辛默此刻過來？殷繡蹙眉細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