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投其所好
再往下看，一隻炕桌大小的青銅大鼎，裏麵是紅豔豔的珊瑚，枝條綺麗，像光珠一樣耀目。
殷老爺去年會見了一個琉球來的富商，對方送了一叢東海珊瑚給殷老爺作為手信，殷老爺一直視若珍寶。這會子搬到廳堂裏來，想來定是曹老爺新進得了珊瑚，拿到這邊來炫耀，殷老爺一時求勝，特意拿出來壓人一頭。
殷繡隻覺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麵上不表，隻笑盈盈與兩位老爺說話。
這時翠兒從外間進來，殷老爺忙不迭喊翠兒給殷繡搬來一盞月牙凳，又拿來茶果點心。兩位老爺的爭執被殷繡打斷了，這會子倒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殷繡身上，隻樂嗬嗬的笑著，各懷心思，一時誰也不說話。
“欸，”不多時，曹老爺忽然嗟歎了一聲，一手捧著茶盅道，“閨女這樣的品格，就該好好藏著，這不，讓八親王府的揀了去。可惜我那寶兒，再去哪裏尋你這般好的良配！”
“去！”殷老爺啐了一口，憤憤道，“你家寶兒才多大，等他及笈成婚，我閨女都快三十了！”
侍立在殷繡身後的雪酥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立刻遭了青梅一記眼刀。殷繡也掩口抿唇一笑。曹府裏三位姨娘，生了四個小姐，三個都已經出閣了，還有一個四姐兒如今還尿褲子，兩年前才得了一個寶貝兒子，老來得子，歡喜得不得了。推算著日子，似乎也要三歲了。
曹老爺吃罷茶，清了清嗓子，身後的丫鬟會意，忙捧出一隻匣子，鶴步行至殷老爺跟前，躬身呈了上去。
“喲，”殷老爺有些吃驚，抖了抖袖子，一邊接過匣子一邊拿喬，“原是專程來給我送柬帖的？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曹老爺赧然一笑，殷老爺拿起匣子中的燙金紅紙柬帖，笑著連連點頭，唔，寶兒這麽快也要三歲了，甚好甚好！”
隻要事關這個幺兒子，曹老爺總能多拿下許多臉麵的，這會子他又笑盈盈向殷老爺和殷繡作揖，“介時請殷兄和令愛一定來捧場！”殷繡笑著說了許多抬舉的話，三個人達成共識，格外融洽起來。
不多時婆子進來問老爺晚膳有沒有特別交代的，殷老爺留曹老爺用飯，相互推諉了一番，曹老爺起身請辭。翠兒帶著兩個小廝將曹老爺送出殷府不提。
曹老爺乘上馬車往自家去了，一道隨行的小丫鬟見他滿臉堆笑，奉承道，“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奴婢看老爺這幾日，都是滿麵紅光，像廟裏的佛像似的。”曹老爺又笑了一會，但他隨即又想起殷老爺今日告訴他的事情，不由得臉上一僵，望著窗外，輕輕歎了口氣。
馬車這時已經到了曹府門口，門子見尊君的馬車回來了，忙跑過來拱手行了禮。車夫扶著曹老爺下車，曹老爺一眼就瞥見門前停著另一輛馬車，瞧著還有些眼熟。“老爺，”門子湊近前來，一臉難色，低聲道，“彝鼎書院的掌事來了，這會子正在廳堂裏等著老爺呢。”
彝鼎書院的人？曹老爺立時下了臉子，負手訓道，“你是怎麽看門的，什麽人都往裏麵請？管家呢？”老管家正穿過庭院跑過來，心知曹老爺心下不悅，陪著笑臉。
“老爺恕罪，小的原不打算請他進去，奈何那人說什麽也不肯走，小的也不好找人把他抬出去，畢竟，”他豎起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畢竟，彝鼎的人，跟上邊還有些關係，小的哪敢得罪。”
曹老爺越發板著臉，思量許久才悶聲“哼”了一聲，轉身向裏間走去。老管家貓腰跟在後麵，穿過庭院，又揪住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吩咐道，“快，上茶果來！”
曹老爺一隻腳剛邁進門檻，彝鼎書院的掌事已經從太師椅上起身走了過來，曹老爺遠遠的瞥了他一眼，見他穿戴不俗，身上的物件兒還算能入眼，心下的惱怒也消了幾分。
掌事的行至曹老爺跟前，又行了大禮，笑道，“小的受山長囑托，今日特來造訪，有一件寶物想要送給曹老爺。”一聽有寶物，曹老爺眼睛都瞪圓了，但他還是故作矜持的幹咳了兩聲，一邊垂頭飲茶，一邊偷偷用眼睛瞟過去。
掌事的喊了一聲，門外立刻想起一陣沉重且有些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四個雜役抬著一隻偌大的黃銅大鼎進來了。霎時，灼灼紅光如旭日東升，整個房間都被照得讓人睜不開眼。曹老爺微眯著眼睛覷了一眼，霎時驚訝的下巴都快合不攏了。
大鼎中是一叢精美絕倫的牛血紅珊瑚，下麵是雞血石雕的山石底座兒，珊瑚枝幹葳蕤，遠遠看去，像一簇熊熊火焰，火星子跳躍不止，待他仔細看去，才發現那些珊瑚枝丫間的火星子，原都是晶瑩剔透的珊瑚珠！
曹老爺咽了咽口水，這一盆子珊瑚，比上殷府裏的，還要珍貴幾分。改日拿到殷府去，定會讓那個殷老頭兒氣得吹胡子瞪眼。
這頭，掌事的早看出曹老爺按捺不住了，笑得一臉得意，輕聲道，“我家山長素來知道曹老爺的喜好，這寶物是咱們山長托人從南洋尋來的，這等珍品，尋了小半年才尋到，從南洋走水路運來，又是小半年的功夫。”
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道，“山長幾番催促，八百裏加急，好歹沒有誤事，過幾日，府上公子誕辰，介時——”說到這裏便不再多言，曹老爺這時滿眼滿心都是紅豔豔的珊瑚，哪裏顧得了許多，隻連連笑說，“好說好說，”洛陽幾大家族，他都是親自去送的柬帖，這幾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那些套話簡直不過腦子，張口既來。
他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看也不看掌事的，斜斜的一拱手，“介時請一定來捧場！”翠兒侍立在一旁，這會子急得直瞪眼，奈何她使眼色使得眼睛抽筋，曹老爺也沒看出來。掌事的向幾個雜役看了一眼，幾個人會意，拱手請辭。
掌事的滿臉狡黠，唱眠曲兒一般哄著說到，“介時小的一定隨山長大人前來恭賀，這會子就不多叨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