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賜飯
但是殷繡既然這般說了，看來對世子爺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索性讓他討個恩賞吧！辛靜這般想著，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討好說道，“小姐不棄，這般抬舉小的，小的受寵若驚，不過今日早飯吃得遲了，這會兒肚子裏還沒空地兒，怕要糟蹋了這些個好東西。小的實在受之有愧。”
殷繡聞言似有些惱意，隻看著他也不說話了，雪酥這會子像是看出了前因後果，立刻蹙眉瞠目指著辛靜罵道，“你這廝怎的不識抬舉！”
辛靜原本稍稍放鬆下來的小心子霎時又提到了嗓子眼，正欲備磕頭告饒，又聽殷繡悠悠“欸”了一聲，臉上複又有了笑意，說道，“罷了，咱們也不能強人所難。你這會子吃不下，就把食盒帶回去吧，這些東西都是庫房裏存著的珍奇，平日裏連我也不常吃的，日後你可多念我的好才是。”
辛靜霎時感激涕零，連連點頭應了，左右兩個丫鬟就來為他複將兩隻碟子收回食盒。
“欸，等一等，”青梅忽然叫住兩個丫鬟，又看向垂首侍立在後麵的小團子。小團子像是早已候著這一刻，臉上笑臉盈盈，躬身應了，便向辛靜走過來。
辛靜不明就裏，卻見她笑得乖另，忽的竟從背後拿出一大把菜刀來。辛靜大驚，還來不及尖叫，小團子已經手起刀落。
“篤”的一聲，菜刀一下子陷入熊掌之中，險些沒把底下的白瓷碟子震碎。
辛靜又驚懼又疑惑，眼看著小團子又是一刀砍過去，熊掌已經被砍成了三個截斷兒，肥膩膩的油水從切口出滲出來直往下淌，黃澄澄的油脂裏麵嵌著被砍斷的白骨，辛靜看得觸目驚心，越發沒有胃口，甚至有些犯惡心。
眼看著好端端的熊掌被砍得七零八落，堂屋裏的丫鬟們無不哀歎，小聲嘀咕著，這麽珍貴的東西，實在可惜了。
小團子卻還不歇手，又用湯匙去撈湯盅裏的湯圓兒，撈出來盛在碟子裏，小團子淨了手，拿著那湯圓兒一剝，原來這圓子外麵還有一層外殼，剝去之後，隻留下一個紅彤彤的肉球兒。小團子將六七個肉球兒剝好，又操刀砍下去，幾個肉球切得厚薄不均，慘不忍睹。
“成了！”小團子收好菜刀，起身對兩旁的丫鬟們笑著行了禮，又卻步退到了後麵。丫鬟們收拾好食盒，各人一把塞到了辛靜手中，辛靜忙不迭險些沒有接住，身子趔趄了幾下，索性有驚無險。
殷繡懶懶的支頤斜靠在椅子裏，又說到，“這就成了，我也乏了，你且去吧。”
總算可以脫身了，兩手提溜著食盒，千恩萬謝了一番，退行向外，也不顧有沒有人相送，扭頭逃也似的跑了。
青梅忍不住嗤笑了一回，輕聲道，“不知辛公子見了，會作何神情。”殷繡亦掩口一笑，才又道，“罷了，我還當真有些餓了。”小團子是個機靈的，忙道，“我這就給大小姐傳膳去！”說罷行了禮，轉頭向灶房那頭回去了。
殷繡吃罷了午飯不提。午間休憩了半晌，就喊青梅雪酥給她換了衣服，要出門去。
“小姐這會子要上何處去？”雪酥問道。
殷繡略一思忖，又問，“你們還記得咱們上回查看府上的賬簿，是什麽時候？”與八親王府定親之後，殷繡約莫每個月就會讓雷管家將府上的賬目翻出來呈於她查驗一番。
前世裏殷府敗落前，她就曾翻看過父親書房裏的《數術記遺》，《海島算經》，隻是沒有人指教，看得一知半解，亦沒有章法。這一世她爭取到了掌家的權責，更是有意多看了些這類的書，不時去向雷總管請教，起初看那些賬目簡直如墜雲端，後來漸漸的也就懂了，還能指出其中的一兩點紕漏來。雷總管也是個機敏的，從此沒過半月三旬的，就會把賬簿整理好候著。
再過十來日便是學堂裏入學的日子了，她這段時間來的苦心籌謀也總算要有個結果了。這當口兒還有一事，得指望雷總管從旁協助。
正想著，就見一婆子排闥進來，笑著道，“雷總管在外頭求見小姐。”殷繡心下一喜，忙命傳他進來。
雷總管兩手攏在袖子裏，滿臉堆笑著躬身進了廳堂，身後跟著個小廝，懷中抱著比人頭還高的一摞冊子，兩人在堂下站定，雷總管躬身行禮，那小廝抱著重物，頭也低不下去，隻得微微一彎腰算是進了禮數。
雷總管笑道，“小的估摸著大小姐這幾天就要去察看賬目的，今兒得了閑，特意清點了一下，這就給大小姐送過來了。”殷繡雖說每月查賬，卻難得懂得手下鬆緊，賬目上偶然有些出入不符之處，隻要數量不大，她看在眼裏，也就默許了。雷總管每月得了油水，自然為她辦事更加盡心盡力。
殷繡讚許頷首，命青梅和雪酥去取了那些簿子來，又傳人給雷總管搬把圈椅來，奉上茶果點心，讓他候著。自己拿起賬簿，認真查驗起來。雷總管辦事素來縝密，賬簿上的蠅頭小楷也叫人賞心悅目，殷繡不多時就看完了，又誇讚雷管家辦事妥帖，賜了賞銀，卻並不遣他下去。
雷總管笑著接了錢和簿子，看出殷繡的心思，忙躬身問道，“小姐可是還有什麽吩咐？”殷繡頓了一頓，斟酌著如何作答，許久才低低問道，“庫裏這會子有多少存銀，雷總管可有清算？”
雷總管霎時臉上一怔，殷老爺管家時從不曾過問過庫裏的存銀，一來，殷家百年家底，老爺跑商時時進賬，又有許多店鋪莊子，核算起來進向委實太多，二來，他掌管著庫房的鑰匙，偶爾私底下取個把錢兒花銷，隨後也時時填回去，卻不能讓老爺知道他私用了庫銀，一來二去，這事兒也就成了定例。
殷繡接管賬簿之後，也沒問過庫銀的事情，這會子忽然提及，莫不是要跟他來個徹徹底底的清算了？雷總管心下大驚，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