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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鬥酒

  殷繡忽然明白了什麽,心中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意味來。這會子她才明白了,韓蟬這般苦苦相逼,辛垣錦卻不置一詞,原不是為了在章華的事上從旁協助她,不過是因為他身為皇親國戚,金杯玉盞,腳不沾塵的過了十幾年,這會子淪落到用窮苦人家用了無數回的酒杯,本能的心生厭惡。


  心底有個聲音蒼然一笑。他的身份和性情明擺在那裏,她竟會忘了。


  殷繡垂眸,兩簇卷翹濃黑的睫毛蒲扇一般抖動了一下,這會子眾人差不多都飲完了酒,隻剩下她和辛垣錦了。趁著無人注意,她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揚起兩手就要去捧那海碗。


  “韓公子,”她的手指還沒有觸到碗沿,就聽到耳邊有清冷的聲音凜然道。緊接著那隻海碗就被辛垣錦高高舉起。


  “鄙人內子不勝酒力,她這杯酒,辛某替她飲了。”


  “主公——”


  “無妨。”


  跪坐在辛垣錦身後的常護衛忽然喊了一聲。他渾厚壯碩的腰背向前傾著,兩手雖是搭在膝上,卻暗中用了六七分力,整個人如同一張弓繃得緊緊的,仿佛辛垣錦手中舉著的不是一隻盛滿酒的海碗,而是一條毒蛇。這兩個字原本十分有力迅捷,然而尾音未落,卻已經被辛垣錦冷冷的打斷了。


  常護衛濃黑的眉毛糾結顫抖了一陣,終於咽下許多話,無可奈何的向後坐了回去。


  辛垣錦唇角輕輕一瞥,不鹹不淡的看著麵前這碗酒,隻有脖頸上筋骨的抽動泄露了他的嫌惡和決然。粗陶燒製的海碗,著色並不均勻,仔細審視還能發現碗底有一角磕破的缺口,與辛垣錦纖長瑩白,一看就是不沾陽春之水的手指十分不相匹配。


  他正欲一口飲下,胳膊卻被輕輕一壓,不得再往上舉。那碗酒便懸在半空中了。


  辛垣錦蹙眉,緩緩側目,直到這時,他才終於正眼看向了韓蟬。這一眼卻是極其鋒利的,好比一柄煞氣過重的絕世好劍,要麽劍不出鞘,要麽不飲血絕不收回。


  另外一邊,韓蟬一手絆住他的胳膊,毫不躲閃辛垣錦的目光,隻是笑盈盈的看著他,眼中盈滿挑釁的微笑,一眼見底,似乎如何翻攪也找不出一星半點的懼意來。


  “辛公子這話有些不對了。”韓蟬笑著齜出尖尖的虎牙,“殷大小姐尚還待字閨中,女兒家臉皮子薄,辛公子這樣拿人家開玩笑,怕是不合禮數吧!”


  說著,趁辛垣錦一時不備,就要搶那海碗。幸好辛垣錦反應敏捷,手指用力,執拗的死死捏住碗沿子和碗底,絕不讓韓蟬趁機抽走。


  韓蟬一時失策,也沒有半點尬色,倒是仰頭大笑起來,笑罷又說,“這酒也不必勞煩世子爺替她喝,我原本就是要代勞的。”最後幾個字說時忽然變得又扁又重,原是因為他扳住另一側的碗沿,亦手下發力,複又試圖一下子將辛垣錦手中的碗奪下來。


  兩人四目相接,電光火石。


  “主公!”“韓兄!”常護衛和何三爺等人這時才覺察出事情不妙,都要來勸著,誰知這兩人誰也不肯放手,各人暗自發力,雖是不言不語,臉上卻都僵硬,甚至用力過猛,五官有些扭曲起來。一隻海碗便不上不下,時而微微向左,時而稍稍向右的逡巡著,碗中的酒劇烈蕩漾著,已經半數灑落出來。

  “韓某雖是個沒臉沒皮的,到底也不會這樣欺負一個姑娘家。”韓蟬憋著一股子勁,咬牙切齒說到。這話的意思不僅是在自白心誌,更有一層意思是譴責辛垣錦,似乎他對殷繡的稱呼是一種莫大的欺負,莫大的折辱,比起自己的小小捉弄,實在嚴重得多。


  兩人相爭不下,倒是急壞了跪坐在殷繡後麵,眼巴巴觀戰的青梅和雪酥。兩人隔岸觀火,卻毫無辦法,幾次向殷繡使眼色,卻隻看到她的後腦勺,懵懵怔怔的,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


  “小姐?小姐!”青梅壓低聲音喚到。


  “砰!”無巧不巧,恰在此時,那隻海碗從兩隻鉗住自己的手中突然鬆脫,一下子墜下去。


  “小心!”眼看著半碗酒就要灑落到殷繡的衣裙上,兩個聲音一齊輕喊道。


  碗底落下,一聲悶響撞擊到桌子上,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半碗酒還好端端的臥在碗底,並沒有灑出來。簡直像廟會上頂碗的戲法一般。


  眾人皆鬆了一口氣,卻見殷繡臉色煞白,往後猛地一縮,倏爾站了起來,仿佛被滾水燙了一般。


  “沒事吧?”韓蟬搶先問道。


  隻見她眼神迷離,雙唇微微開啟,卻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氣若遊絲的吐出幾個字,“諸位恕罪,衣裙沾濕了,我去清理一下就來。”不等旁人做出反應,殷繡已經轉身奪門而出,腳下生風,簡直像逃命一般。


  青梅和雪酥會意,向一桌人行了禮,緊走幾步跟著出了小間。


  殷繡一路下了樓梯,這時臉色已然由白轉紅,雙頰燙得隱隱刺痛,手指卻卻是冰一般的涼。她用手指捂住臉頰,低頭朝外麵走去,腦子裏充斥著那句話的無數個回聲,““鄙人內子不勝酒力。”


  “鄙人內子——”


  “內子?”殷繡徑直衝出了迎賓樓的大門。阿寧正坐在車轅上百無聊賴,見殷繡悶頭衝出來,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跳下車正欲問過去,殷繡卻睬也不睬他,一頭鑽進了車子裏。


  “大小姐——”阿寧揪著自己頭上的麻布帽子抓耳撓腮半晌,剛開口想探問一下,又見青梅和雪酥走過來,青梅鄭重的看著他搖了搖頭。


  知道這時殷繡的意識才稍稍清明了一些。她簡直記不起自己方才是如何一路走出那小間的,期間有沒有撞到什麽欄杆柱子,撞翻幾個盤兒碟子,踩到那些貓兒狗兒,竟一概不知,隻覺得沒有從二樓摔下來頭破血流已是大幸。


  內子?內子?她兩手從滾燙的臉頰緩緩挪到耳朵上,徒勞的捂住,想要讓耳邊回響的這兩個字字消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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