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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元凶

  女子倉促一抬眼,倏爾又垂下,輕輕說道,“我,我叫,小水。”


  “原來你叫小水。”一個婆子掀開了簾子,殷繡笑盈盈的走進來。雪酥和青梅立刻迎上去,喚作小水的女子卻把頭垂得更深了,脖頸上一塊塊錐形的骨節透過皮膚,幾乎要冒出來。殷繡掃視了一眼屋子裏的物件,立刻會意,笑著走到小水麵前說,“你胳膊和膝蓋上應該有傷口吧,為何不願意上藥?”


  “不用了!”小水哆哆嗦嗦的說到,兩隻腳如同倉皇的老鼠,向椅子底下縮去。


  殷繡頓了頓,偌大的廳堂裏霎時死寂一片,隻有小水幹裂的嘴唇不自覺摩挲的輕響。


  “你是賈府的人吧?”殷繡忽然問道。


  “啊?”雪酥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小水驀地揚起脖子,眼睛決眥欲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若非實在找不到活計,被家裏人催得緊,她絕不會到殷府來做事。她五歲就被賣到了賈府,一直在賈夫人身邊伺候,好不容易摸爬滾打,成了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夫人一向待她極好,她亦知道殷家的人與賈家有仇,殷家的人想要毒死少爺,少爺大命不死,那害人的凶手卻從官府逃脫出來。


  賈府的下人,哪個不是對殷家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一把火把這宅子燒了。誰曾想老爺夫人竟會遷去南方,夫人拉著她的手勸慰了幾個時辰,她才無可奈何拿了賞錢走人。這時節正是富貴人家清點庫存的時候,她托人四處打聽,卻找不到活計,整日裏坐在家裏,受著哥哥嫂嫂各種刁難。恰好這時殷府裏有人來招短工,她咬了咬牙,這才接了這活。


  殷繡居高臨下的看著小水,眼神晦暗不明。小水的手本能的抓緊了圈椅的把手。這位就是神通廣大的殷大小姐了。她曾站在公堂外看見殷繡為那個殺人凶手辯駁時舌燦蓮花,理直氣壯的嘴臉。她站在人群裏,旁邊是一個心寬體胖的屠戶,急匆匆的跑出來看熱鬧,腰上還插著一把磨刀棒。


  她眼睜睜的看著殷繡和劉戎把夫人和老爺逼得無話可說,壞人得逞,反而老爺夫人挨了板子。那時她看著殷繡的背影,牙齒咬得嘴唇冒出血珠,自己卻渾然不覺。如今她也落入了這個心腸歹毒的人手中,天知道她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小水嘴唇煞白,下頜倔強的皺起,遮掩不住的戰栗。殷繡緩緩揚起袖子,“噗”的一聲就笑了起來。小水一時莫名其妙,直怔怔的愣在那裏,殷繡卻已經抓起她的一隻胳膊。


  小水嚇得“哇——”的一聲大叫起來。


  殷繡又頑皮的笑笑,轉頭對站在一旁已然懵住的青梅和雪酥說,“快過來幫忙。”青梅和雪酥提著一隻藥箱小心的走了過來。


  殷繡慢慢伸過手來,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掀起小水的衣袖,她身上是一件最粗劣的白麻布窄袖單衣,搬了一上午活物,衣服上早已沾滿汙泥和汗漬,更讓她難堪的是自己身上又酸又潮濕的汗味兒。她眼看著殷繡的手指如一隻白蝴蝶一般在自己的手臂上舞蹈,一開始滿眼戒備和敵意,隨即卻自慚形穢起來。

  青梅已經用一塊幹淨的白帕子沾了清水和藥粉,殷繡伸手接過,小心的為小水胳膊上的擦傷擦拭著,又柔聲說到“無妨,隻是皮外傷。”隱隱的疼痛讓小水忍不住“嘶”的叫了一聲。殷繡默不作聲的做事,將傷口清潔,又上了藥粉,才轉身去淨手。


  “小水,你的皮膚真好呀!”雪酥一邊為小水用布條把傷口包紮好,一邊感歎道。這樣白淨得近乎透明的皮膚,怎麽看也不像做苦力的,倒像是富貴人家養尊處優的小姐。小水一時麵紅耳赤,又看向殷繡,生怕殷繡識破自己過去的身份。


  殷繡淨了手,已經坐在太師椅中喝茶,一邊吃點心一邊笑著說道,“看你的年紀,應與雪酥差不多大。生得這般細皮嫩肉的,何苦要做那苦力活?”雪酥拚命點頭,挽起小水另一條胳膊,“小姐,不如你去跟雷管家說說,把小水就留在咱們院子裏吧。”


  殷繡噗嗤一笑,眼睛又看向小水,“那也得人家願意不是?”“小水!”雪酥催促道,“你還想什麽呢,快謝謝小姐!”小水此時腦中一頭霧水,雪酥急得邊扭邊推搡著她,不等小水思量周全,口中卻已經喃喃說道,“謝,謝謝小姐。”


  殷繡嫣然一笑,小水還想說什麽,卻如鯁在喉,不成字句。雪酥和青梅倒是分外開心,又哄著小水和殷繡一起吃點心。殷繡忽想起一事,對青梅說,“打發一個婆子去問問,阿寧回來了沒有。”


  青梅應了,撫身退下。正行至台階前,卻見阿寧快步走了上來。青梅笑道,“小姐正尋你呢。”阿寧羞赧的揉了揉頭發,緊走幾步到殷繡跟前,行了禮說到,“按小姐的吩咐,柬帖已經送到書院各人了。”


  殷繡笑著點頭,卻見阿寧蹙著眉頭,便問他“還有什麽事?”阿寧側頭思量了一番,小聲嘟噥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小的心裏總覺得怪怪的。”殷繡揚了揚眉毛,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阿寧忙道,“就是,薛夫子近前服侍的一個雜役,喚作回言的,聽說一整日都不見蹤影。我到書院的時候,薛夫子正領著一幹人四處尋他呢。”


  殷繡手中拿著半塊核桃酥,這時手指細細摸索著,口中喃喃念道,“薛夫子,回言——”


  與此同時,縣衙門口。一個身著鉛灰色布衣的年輕男子正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分明是日頭鼎盛的時候,他卻周身像是剛被冰水澆過似的,兩條腿不住的打顫。


  縣衙大門兩側守門的衙役尚沒有發現他,他卻莫名的感覺無數眼光都像鋼針似的紮在自己周身,大門前兩尊狴犴石像似乎正張牙舞爪,虎視眈眈的看向自己,隨時會衝過來,一口咬破他的喉嚨。


  他強行咽下一口唾沫,喃喃自言自語道,“莫怕,莫怕。”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之前,在彝鼎書院,他還誌氣滿滿,此時果真到了縣衙門口,他卻一下子泄了氣,幾乎要化作一灘爛泥滲到地磚下麵去。

  他腦中時而出現薛夫子的模樣,時而又想起麥山長眉眼彎彎,極富於煽動性的嘴臉。是的,麥山長說的沒錯,縱使薛夫子待他如何好,也終究隻是把他作為腳邊的一條狗。他有時口無遮攔觸了夫子的黴頭,夫子也不是沒有惱羞成怒,不顧臉麵的訓斥責罰過他。


  隻有麥山長才是他的靠山,隻要他按照麥山長所說的做了,就能得到他應得的酬勞,用這筆錢,他終於可以擺脫下人的身份,做個正經買賣人,再去個媳婦。風水輪流轉,隻要有了這筆錢,十年後他也能當一回上等人!


  再說,他幹的也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隻不過是把自己親眼見到的如實報告給衙門裏的官爺而已。至於官爺們如何查案,會不會把薛夫子抓回衙門,過堂問審,這得看官老爺的意思,與他又有何幹?!

  回言想著,胸中再次有了勇氣。剛提起一條腿,準備走到縣衙大門前去擊鼓鳴冤,卻聽背後有人大嗬一聲,“你是何人?”回言嚇得一下子跌坐在地,又忙向前一傾,跪了下去,對眼前的人磕起頭來,同時不停念叨著,“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李捕頭一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垂眸仔細端詳著這個人,他認得章華書院下人所穿的衣服,且這人縮手縮腦的模樣,也不像什麽歹人。


  “大人,要不要抓回去問話?”身後一個捕快側頭問道。


  回言聞言大驚,霎時就要哭喊出來,磕頭如搗蒜。“欸,”李捕頭伸手攔住後麵躍躍欲試的捕快,沉沉歎了一聲,又問道,“你一個人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回,回大人,草民是來投案的。”回言一副極其謙卑的樣子,仰頭看向李捕快,臉上竭力擠出一個僵硬而苦澀的笑容來。


  “投案?”李捕快霎時目光一緊。


  回言正想說下去,李捕快卻攔住他,又遣手下一幫人先行回衙,隻帶著一個親信,領著回言向縣衙後麵的內院行去。


  回言被領到內院偏殿裏,這偏殿裏平日極少有人過來,一打開格柵門,細密的灰塵洋洋灑灑散得滿屋都是。房間裏采光不好,恍如黑夜,讓人越發心下惶然。


  李捕頭在一把太師椅上坐了,親信的捕快站在他身側,回言在兩人麵前跪了。李捕頭才說,“此處方便說話,你可從實招來。”


  回言忙接著說下去,“小的是章華書院的雜役,一直伺候著書院聘請的夫子,那薛夫子,”說到這裏,他略略停頓,目光一輪,這才下定決心又說下去,“薛夫子,正是賈家公子中毒的元凶!”


  “你說什麽?”李捕頭背後的一個捕快大喊了一聲,抓住刀柄就要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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