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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苦衷

  “交托他人?!”二老爺聞言果然大驚,不覺高呼了一聲。


  不等殷繡繼續說下去,他又搶著問道,“交托何人?此人可在席上?”說時已然驚駭至極,又道,“怎可將殷家的事情都委托給外姓之人?!”


  “噗。”聽到這裏,雪酥已然忍不住偷笑起來,殷繡與她對視一番,又看了看殷老爺,見殷老爺一臉和善微笑,似乎是在有意縱容她,才懶懶說到,“二姑父莫急,繡兒說交托於他人,可沒說交托於他姓之人呀。”


  說罷又笑了一陣,才道,“受托之人,正是繡兒呀。”


  二老爺聞言立時怔住,半晌不置一詞,似乎不解她是何意。劉妍惡狠狠的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殷繡又道,“誠如父親所言,本朝中想要謀取官職,需家族聞名於一郡。繡兒雖是未出閣的女子,倒還有些手段,與郡中官紳,也還說得上話。”殷繡說著,眼睜睜看著二叔父眼中閃爍起忽明忽暗的,卑微的期望來。原本想要戲弄他的心,忽然生出一絲惻隱。


  “切!”劉妍不失時機的又冷笑了一聲。殷繡驟然想笑,如此一來,接下來的話,就不用她再說下去了,由著劉妍去說罷!

  劉妍還不知自己正好做了殷繡的幫凶,自鳴得意的一手執酒杯,唇角掛著輕蔑的笑容,“你不過是在花朝節上弄出了些超乎尋常的噱頭,若說本郡的官宦鄉紳認識你,也隻知你是個狂悖之徒,你還當自己落了個什麽好名聲?”


  說罷得意的瞧著殷繡,卻見殷繡正好夾起一塊水晶糕送入口中,似乎根本沒聽到她說的話,隻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劉戎拉著訕訕的住了嘴。


  殷繡又朝二叔父瞥了一眼,不出所料,此刻他果然臉色煞白,幾次張口想要說什麽,卻始終沒有說出口,臉色半怒半嗔,間或又訕訕一笑,似正在心中掂量著這話的真假。殷繡又端端一笑,“繡兒可沒有胡說打趣,二叔父一問便知。”


  二老爺又望向殷老爺,殷老爺憨憨一笑,又側過臉讓翠兒給自己斟酒。“哥哥,三弟也敬你一杯!”三老爺這時也舉起酒杯,二老爺原本還想追問一二,被三老爺擋住,隻得頹然坐下。


  三老爺與殷大老爺相互寒暄了一番。酒過三巡,按照壽禮的儀程是奉壽禮和叩拜儀式。大姑太奶奶送的是一隻玉佛塔,裏麵供奉著高僧的舍利子。二姑太奶奶的禮物是一叢稀世的珊瑚,三老爺的禮物是前朝的畫聖手跡。劉妍姐弟是小輩,聊表心意不提。


  殷老爺一一回禮,隻殷繡一人坐上空空。劉妍清了清嗓子,長吟了一聲,“哼,某人還沒有奉壽禮呢,前日裏還去集市上千挑萬選,這會子怕不是忘了吧?”眾人會意,目光都轉向殷繡。卻見她正低頭為盤中的蒸魚挑刺,似乎根本沒聽到劉妍的話。


  三老爺忍不住湊到殷繡近旁,附耳提醒道,“小繡繡,你準備的賀禮呢?”殷繡如夢初醒的“啊”了一聲,半晌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摸著後腦勺,衝著殷老爺傻笑起來,“父親大人見諒,繡兒的禮物尚未準備好。”眾人聞言都怔愣住了,隻有劉妍冷冷的幹笑了一聲。


  “反、反正阿爹的生辰不是在三日之後嗎,三日為期,繡兒一定送阿爹一份大禮!”殷繡原本吞吞吐吐,說到後來竟胸有成竹起來。這次連二姑太奶奶都輕輕哂笑了一下,劉戎也紅著臉擔憂的看向殷繡。“無妨無妨。”殷老爺拜拜手道,“阿爹也不用什麽貴重東西,繡兒,妍兒和戎哥兒都健健康康,一家人和和氣氣,比什麽都好。”

  眾人忙齊聲附和。席間又言笑如前,殷繡一邊與三老爺,戎哥兒相互打趣,一邊暗自窺視著二老爺。眾人莫不笑容滿麵,隻有二老爺悶聲低頭,愁容滿麵,讓人不禁心生哀歎。


  宴會既罷,殷老爺被翠兒攙扶著回去了,眾人也跟著各自散去。此時花園之外,南院中已有為下人們準備的宴席,西院中另設有數十桌,讓暫居於此的殷府門客們一同宴樂。殷繡被青梅雪酥扶著起身,也準備回自己的院子。


  雪酥撇撇嘴低聲道,“小姐,隻有三天的時間,咱們上哪兒去備一份壽禮送給老爺?”青梅隻低著頭看向殷繡,殷繡看看兩人,目光中炯炯有神,“你們放心好了。”涼朝風俗,壽宴要在壽辰前辦三日兩夜,到壽宴結束之前,壽禮送出都合乎禮數。她就是算準了最後三天,不能再多,至於會有怎樣的成果,就要看看那些人的本事了。


  殷繡沉吟片刻,似乎不經意想起什麽,“南院和西院今日的宴席,這會子差不多也該結束了吧?”青梅和雪酥都看向她,殷繡側目對雪酥吩咐了兩句,雪酥連連點頭,撒開腿就跑遠了。青梅跟著殷繡穿過花園的月亮門,正好幾個丫鬟清理完花園中的殘羹剩碟,從月亮門前經過。


  “幸好今日老爺心情大好,不然咱們也要跟著遭殃!”一個小丫鬟邊走邊說道。


  “哎,小姐也真是的。”另一個小丫鬟歎息。


  “小姐也就罷了,我看今日最沒臉的,就是那個二老爺了,一副窮酸樣,還好意思——”


  話音未落,兩人發現殷繡正走過來,慌忙住了嘴,垂首退到一旁。青梅用眼神警示了兩個小丫鬟一番,跟著殷繡繼續往前走,行至大道上,卻見一個人影走在前麵,步履踟躕,彎腰弓背,似乎滿腹心事的樣子。仔細看去,卻是三老爺。


  “三叔父!”殷繡緊走幾步追上去,與三老爺並肩而行。三老爺正沉浸在思緒之中,乍然見殷繡出現在自己身側,嚇了一跳。他似乎喝了過量的酒,已然有幾分醉意,雙頰緋紅,卻難以遮掩滿麵的愁緒。


  殷繡衝他咧嘴一笑,又環顧四周,問道,“怎麽不見二叔父?”三老爺眸中一閃,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道,“二哥心緒不佳,一個人先回去了。”殷繡乖順的點點頭。兩人一時無話。許久,三老爺才喃喃問道,“小繡繡,你說,我二哥今日之舉,會不會落人恥笑?”


  殷繡被問的怔住,思索了一番才回答道,“繡兒對二叔父知之甚少,不敢妄下斷語。”說著頓了頓,又道,“今日之事,繡兒也隻是旁觀,不知其中原委,但繡兒覺得,二叔父一定有自己的無奈和苦衷吧。”


  三老爺聽聞此言,忽然腳下一停,重重的低下頭去。許久才又抬起頭來,眼底還有尚未消散的熱潮。他擠出一個苦笑,對殷繡道,“小繡繡果真是善解人意。”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二哥今年二十有六,富貴人家的公子到了這個年紀,早就官運亨通,風生水起了吧。而他,還在為自己的前程苦苦奔走。”

  殷繡微微蹙眉,原來二叔父才二十六歲。她又想起二叔父眼角和唇邊深闃的皺紋。三老爺繼續說道,“二哥從小天賦異稟,又是二房長子,二老太爺視若珍寶,篤信他日後必成大器。”


  “奈何家道中落,二老太爺生了一場大病,分家時所得的財資去了大半。加上經營不善,我與二哥親眼看著家境一日不如一日,亦是無可奈何。全家就指望著二哥能謀得一個官職,周濟家用,期盼著有一日能苦盡甘來。”


  “可是,殷家在汴州根基尚淺,與城中官紳素無往來,哪裏會有好機緣落在二叔父頭上。”殷繡感同身受,替他繼續說道。三老爺含著苦笑點點頭,殷繡又道,“所以,你和”二叔父遠上洛陽,因為洛陽殷家根基深厚,令名遠揚。卻沒想到,”殷繡說到這裏哽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殷繡忽然伸手,緊緊抓住了三老爺的手腕。她抓得那樣緊,竟有些讓人吃痛。


  “三叔父,你放心吧。”她仰頭看著三老爺,一雙眸子熠熠閃光。“這次的鄉舉裏選,一定會有殷家的位置。”


  三老爺像是被她灼灼的目光鎮住了,愣住半晌才笑了,堅定的點了點頭。


  這時雪酥跑了回來,“大小姐,都辦妥了。”說著將緊緊抱在胸前的一本厚厚的冊子雙手遞給殷繡。殷繡接過,點了點頭。


  殷繡與三老爺相互辭行,各自回去不提。剛走進廳堂,就有婆子笑著捧著一隻漆盤子過來說到,“小姐前腳走,世子爺的信後腳就到了。”


  殷繡麵露驚喜,捧起信封仔細端詳,卻不急著打開,隻道“如此甚好!”她又轉頭看青梅,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青梅亦點頭應了。正好這時雪酥捧著茶排闥而入,看到殷繡手中的信,就笑著打趣她,“辛公子真是情種,不出兩三日就有情書寄過來。就是可惜了崔公——”


  話還沒說完,卻見殷繡和青梅都瞪著自己。隻得低頭住了口。


  與此同時,國都,八親王府內。辛垣錦坐在書房內的軟榻上,細長的手指捧著一本《女兒經》,手邊的桌案上有一隻金托玉杯,裏麵的茶已經冷了。


  辛安和辛靜侍立在房角的廊柱側旁,見辛垣錦這樣枯坐了半日,都有些按捺不住想過去探問一句。最終辛安躬身走了過去,“世子爺,奴婢去給您換杯熱茶吧?”


  “不必。”辛垣錦雙目輕闔,蒲扇似的睫毛映照著軟榻旁的金絲綠紗宮燈,投下細密而錯落的纖影,為他清俊的麵龐平添了一絲柔媚。


  辛安的目光落到辛垣錦手中的那本《女兒經》上,書頁中隨處可見用毛筆圈出的紅色小圈,密密麻麻如雨後蘑菇一般。辛安忍不住說到,“殷小姐寄來一本《女兒經》,奴婢實在不解何意。”


  辛垣錦喉間滾動了一下,唇角微微勾出一個看不見的弧度。許久才開口低聲道,“你看看,這些字圈出來,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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