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無情刀現
男人慌張地翻箱倒櫃,隨手捉起一把把的珠寶黃金往行囊里塞。
再慢就來不及了,要趁著「制裁者」還沒有出現前」快點、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他還不想死,當初一時鬼迷心竅做出那種蠢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不論如何。只要能躲得了這一時,管它接下來能不能逃得了一世。
窗外的風雨不知何時靜止了下來,他絲毫沒有察覺四周異常的寂靜,一心只想著打包所有值錢的家財,好讓自己逃亡途中不缺乏路資。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男人喃喃自語著,將塞得鼓脹的布包打了兩個死結,扛起來。
想不到被人稱為「斬萬首」的他,也有這落荒而逃的一天。
但是就連他這樣的殺人狂聽到特種部隊龍組的名號,也要聞風喪膽、臉色為之大變。不、不,不只他而已,道上的人誰不知道死獄中的「制裁令」一出,就等於收下了死刑判,多少自恃武功高強、無惡不做的傢伙,到最後都死在那名神秘的特種部隊龍組手下。
眾說紛紜里,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想要長命百歲,就不要和死獄牽扯任何關係,那隻會加速自己面見閻王的速度。
可惡,他以為就那麼一次而已,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他就是那樁血案的兇手,心存一點僥倖不是人之常情嗎?但這件事到底怎麼會傳進特種部隊龍組耳中的,他左想右想、想破腦袋都不明白,他能斷定所有的目擊者都被自己逐一滅口,一個也不留才對。
世上無惡不做的壞蛋多如牛毛,幹麼非指名要他的命,他也不過才幹下一樁沒啥么大不了的血案而已。
算了、算了,多想無益,趁著今夜月色昏暗,快快逃命是也。
他才跨出了家門,就聽到一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悠揚笛音,綿長的、哀訴的,猶如美人嘆息低泣的音符,簡直就是來自陰間地府的不祥樂章,教人打從骨子裡不舒服。他奶奶的熊,誰在半夜吹這種送葬曲觸他楣頭呀!
「誰!是誰在那裡裝神弄鬼,快給我滾出來。」
叮鈴、叮鈴。一聲聲似近還遠的清脆鈴鐺聲,彷彿替代話語,回答他的問句。他惶恐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拚命想看穿這深沉夜色中,幢幢樹影下,是否隱藏著前來索命的凶煞。
「是誰……到底是誰?」他從腰上取下自己常用的日本小戰。「不想死的,快快現身,我這把斧頭可是六親不認的!」
「六親不認的斧頭,還打算砍誰呢?」笛音中斷了,纖細的輕柔嗓音呢喃地說︰「喪命在那把斧頭下的人命,似乎太多了,一個剛滿月的幼兒何其無辜,不過因為他哭聲煩人,就被那斧頭無情砍死。同時幼兒那一家上下十多口人也都死於同一把斧頭下。那家人窮得一天只有一餐飯,靠些許農活兒勉強度日,窮得連鬼神都不想靠近,但他們不敢怨天尤人,只是聽天由命地過著安分的日子。他們想也沒有想過,這樣子還能平白無故引來殺身之禍。」
「你……你……到底是誰?躲在樹林里太狡詐了,有膽的就出來讓老子看看你是哪個道上的!」不會的,太早了、太快了,他才接到風聲說死獄發出了制裁令,就馬上趕回來收拾東西,就算要制裁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把他的老窩給找出來!
這一定是其他人想來趁火打劫,想嚇唬他的伎倆。
「起因,一個醉得色膽包天、膽大妄為,誤以為天下沒有王法,老天無眼的惡漢,看上了那家人的兩個小女兒。結果,為一逞*,就狠狠砍死了那可憐、拚死保護女兒的爹爹,踹昏了她們娘親,姦淫那尚未成年的*們成功后,一覺醒來眼看自己闖了大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那家剩下所有的活口都殺了,還放了把火燒個乾淨。」
彷彿從黑夜中燃出一絲火光似的,她踩著輕忽無聲的步伐現身,火紅的衣裳飄舞在無風無聲的寂暗裡,孤絕冷漠的美麗容貌寫著憤慨與悲傷。
「鬼……你是鬼……」因為人不可能生得那種模樣,白髮……白膚……渾身上下除了那雙紅色的眼睛以外,透明得像要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
「我若是鬼,那你又是什麼呢?殘忍無情的為了自己,燒殺擄掠,為這世間多添罪惡,「斬萬首」你以雙手的血腥還想繼續造孽嗎?今天,我以上天的慈悲為誓,要讓你不再這人間繼續橫行下去了!」
「你……你不要靠過來……我……我不怕你這個惡鬼……」他虛張聲勢地揮著手中的利斧。
她凄楚地一笑,執起手中的玉笛。「讓我以這曲安魂頌,送你下子龍泉,去向那可憐的一家人賠罪吧!」
穿腦的笛音以不同於先前的銳利高音,震裂了他的心神,他瘋狂向空中揮動著手中的斧頭,砍殺著眼前出現的一個個幻影,他們、他們都來向他索命了,「滾開、滾開!」他一邊咆哮著,一邊左殺右砍,最後終於忍受不住那魔音摧殘,以那柄利斧揮向了自己。
「啊啊啊──」
「斬萬首」所砍的最後一個人,竟是他自己。
她停止了笛音,看著地上趴卧在血泊中的男子,輕嘆著搖頭。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愚昧的人,該到陰間去懺悔。
踏著來時路,她再度消失於迷離暗夜。
背對著凌亂的床鋪,男人捉起昨夜隨意拋在地上的下胯套上,修長強健的雙腿隱藏在黑褲里,緊接著一件同樣樸素簡單的黑色短掛,遮住那寬闊而毫無贅肉的背肌,也掩飾了昨晚整夜激情中,鮮明煽情的爪痕,動作俐落而毫無留戀地著裝完畢,回過頭,臉上已經不留一絲牽挂。「我走了。」
披散著一頭雲鬢,女人默默哀怨地看著男人嘆道︰「你這無情漢,把人家弄成這樣下不了床,自己卻像個沒事人般走開,也不體貼體貼人家,多留一會兒會要你的命嗎?」
男人勾起邪氣的笑意,隱藏在完美的唇型里一顆尖銳犬齒閃現。「要命還不至於,但你也該滿足了吧!妲姬,要了一整晚把我都掏空了,你還想怎麼樣?真讓我彈盡丸絕,死在你的索命雙腿下才甘心嗎?」
女人嘟起雙唇,撒嬌地說:「大騙子,什麼掏空,今夜兒說不定你又飛到那個姊姊妹妹的懷中翻雲覆雨,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精力旺盛的小壞蛋,每次就會甜言蜜語騙人家,說什麼想死我了,到頭來還不是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你的人。我不管,今夜你要是又跑到其他人閨房裡,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別這樣嘛,我的好姊姊。」他彎下身,執起女人的下巴,安撫地輕啄著她的香唇說:「我不來找你,也是為了你的恩客們著想呀,他們可是你的財神爺,你總不能天天纏著我,不管生意了吧!」
女人主動抬起雙臂鎖緊他頸項。「管他呢!只要你能專心於我一人,要我即刻洗手不幹都行。說真格的,子龍,留在我身邊吧,我可以養得起你,這些年我攢的金子夠咱們過活的,遠離這煙花巷,到山野買塊地,過逍遙日子怎麼樣?」
溫柔但是堅定地拉開女人的手,他眯起爍亮的黑眸淺笑。「妲姬,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喜歡成熟懂事又不吵鬧的女人,該享樂的時候享樂,別想太多。我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屬於任何人,要是不想我就此消失在你眼前,這些話不許再提了。我可不是當小白臉的料。」
他雖然以微笑說著,但她卻嚇得噤口,她曉得自己逾越了他的禁忌,對他而言自己不過是眾多紅粉知己中的一個,自己卻妄想成為他的唯一,一旦自己的野心超過他能容忍的界限,說不定他真的會再也不來找她了,這才是最教她害怕的事。
先前開玩笑地說自己不再理他,其實真正害怕會失去「他」的人,是自己。
勉強自己露出了討好的笑臉,她拍拍他的手說︰「好嘛,好嘛,都是我不好,我多嘴亂說話,你千萬別介意,我會乖乖等你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想來找我,我都會為你親手準備一桌你最愛的酒菜,好嗎?子龍,不要生我的氣喔!」
「我怎麼捨得生你的氣呢!」子龍接受了她的低頭示好,湊過去給她一個纏綿火辣的熱吻說:「我等著吃你的拿手好菜了。」
「嗯。」被他吻得頭暈目眩的女人嘆息地說︰「子龍,下次什麼時候來找我?」
他走到門邊,不置可否地眨眼拋了飛吻,關上門離去。
抱著留有他殘餘香味的枕頭,她賴回床上,以為自己早已身經百戰,見過無數的男人,不論身分如何高貴、外貌如何俊俏、身段怎樣文質彬彬,她也有把握不會動真情動真意,凡事逢場作戲。但是一遇上那小冤家……就算枯花都會活回來再開。才二十齣頭,比自己還小五歲的他,竟能三兩下把她迷得神魂顛倒。從認識的頭一天,自己就剋制不住愛戀著他,要是能獨佔他,那怕要她付出所有,她都毫不吝惜,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也只能滿足於他偶爾心血來潮的到訪。
再次地深嘆口氣,她回味著昨夜的美妙,一邊懷疑著他的「下次」到底是什麼時候。
十天半個月還算短的,最久的記錄是半年不見他人影。
情場上。先動情的人就輸了,遇上他這小冤家,自己也只能認栽。
步出香閨外,子龍的腦袋中已經沒有半點女人的影子。
他從不回頭,過去的時間對他而言一文不值,他向來只看跟前、只想現在,那怕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在他眼中,一旦到手后,他也視為無物輕輕鬆鬆地把它脫手,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寶物留在身邊鑒賞或收藏,他居無定所,從不留下自己足跡,隨時都可以毫無牽挂地消失在這世上,就是他處世唯一的原則。
死獄之中,子龍的殺招是數一數二的。同時,他的心性,也是最難以捉摸的。
葉銘沒有沉寂下去,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進攻江東幫!
雖然葉銘自己也知道,或許,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但是,現在來說,也只有深入江東幫腹地,才能搞清楚他心裡的很多謎團。、
為什麼所有的矛頭,都在同一時間、目的驚人的相似,指向了沈冰蝶和自己。
死獄的問題很大,但是死獄的蹤跡實在難以尋覓,所以他只能向江東幫出手,葉銘相信,死獄和江東幫之間,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和張陽在前。葉魂和冷彪在暗中。
他沒有請示上級,因為這次行動,葉銘心中明白,他更多的,是自己的私心。
「葉青那小子,還好么?」走進一間江東青龍鎮的小店裡,葉銘突然想起那個孩子,問道張陽。
「他么?」張陽的心思彷彿有些心不在焉,「還好、還好、」
葉銘看著張陽這幅樣子,只覺得有些奇怪,但是葉銘沒說什麼。
「你看那個人,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只有一瞬的時間,但空間中陡然生出一股緊張的氣氛,沉悶之極,就像是火山爆發的前兆。
葉銘所指的那人,其實只是一個背影,自他們入店以來,這人就一直悶頭吃著東西,一身裝扮都是市井漢子的模樣,普通得讓人不起一絲疑心。
可是葉銘說的偏偏是他,這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張陽的臉色變了一變,笑道:「其實你的疑心病也不小,在這樣一個小鎮上,你莫非還擔心會有敵人出現嗎?」
「我不是多疑,只是覺得奇怪,一個剛剛還在匯文中的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樣一個小鎮上的店鋪中吃早點?」葉銘搖了搖頭,沒有半點動作,只是將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那道背影上。
張陽的臉色不覺又變了一變,只是葉銘的臉已轉了過去,是以並沒看到。
那人似乎並不驚訝,背影亦是一動不動,只是將手中的最後一點點心塞入嘴裡,這才拍了拍掌,站起身來道:「葉隊長能在這小店之中看穿本人的身分,單以這份眼力,已足可笑傲江湖。」
他的話說得很輕很慢,當他轉過頭來時,就連張陽也吃了一驚,因為此人竟是子龍!
如此冷靜,當然是有所依憑,子龍又是憑什麼這般自信?
難道他已算準了葉銘註定毫無作為?
葉銘只要一聲命令,葉銘帶來的龍組隊員和東城會那些人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個鋪子團團包圍,密不透風,但奇怪的是,葉銘並沒有這麼做,因為他很快就發現了自己此時正坐在一個殺局的中心,任何妄動都有可能遭致無情的毀滅。
他一動不動,目光緊鎖,以咄咄逼人的態勢強壓向子龍,同時餘光一掃,將整個小店的環境悉數看入眼中,思索著自己必須採取的應對之策。
這個小店中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是子龍的同夥,包括那名老闆與那名夥計,他們看似無心的站位,卻極為精妙,恰恰利用整個空間的長度與寬度佔據了最佳的攻防位置。而他們刻意留下的那張空桌,正是一個進退兩難的尷尬之地。
此刻的葉銘與張陽就在這個位置上,他們紋絲不動,靜觀其變,但都感覺到了這漫舞虛空的肅殺之氣。
如此精妙的殺局,絕非是一個巧合可以說清的。這讓葉銘的心中隱隱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只因這個想法太過可怕,甚至使他不敢往深處去想。
不過葉銘就是葉銘,他人在危局之中,依然鎮定自若,臉上帶著一種讓人心驚的微笑,寧靜如深海,讓人不可捉摸。
此時此刻,在子龍的眼中,葉銘出現什麼表情都是正常的,惟獨不應該微笑。
微笑是一種心境的表現,當一個人面對死亡的威脅時,他怎麼還能保持恬淡的心情呢?
子龍的手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良久不動,雖然他的氣勢已然充斥了整個空間,他的同伴也已作好了攻擊的準備,但他卻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心虛,像是面對著一座橫亘於天地之間的高山,不可逾越,甚至不敢攀援,絲毫尋不到一個可以一擊致命的攻擊點。
所以,他不敢動,只能如一棵朽木般靜立。雖然他處於絕對的優勢,但事實上他反而不如葉銘表現的那麼輕鬆。
從一開始見到葉銘的時候,子龍的心神就完全受到葉銘微笑的影響,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或許,是由於葉銘表現得胸有成竹了;或許,是因為葉銘的身上本就存在著那種讓人無法捉摸而又真實存在的氣勢。
那是一種霸氣,更是一種自然而生的王者之氣,透自骨子裡的坦蕩與洒脫使得這種氣質更為實在,更具如山般的壓力,而這也許就是子龍遲遲不敢動手的原因。
這是一個實力懸殊的局面,但是葉銘人在劣勢之中,卻絲毫不顯弱者的怯懦,反而在氣勢上先聲奪人,這便是一種經驗,一種對敵的經驗。按理說子龍臨場的經驗應該非常豐富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葉銘在對敵的時候總是瀟洒自如,絕對沒有一絲的驚懼和恐慌,這讓子龍感到了太沉的壓力。
但是對子龍來說,時間無疑是寶貴的,拖延一分,形勢只會對葉銘愈發有利。他所謂的優勢僅限於小店這點空間,一旦出了店外,形勢逆轉,勝負立判,是以他必須速戰速決。
葉銘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突然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子龍此次行動,只怕不是自己吧?為啥,不叫其他人一起出來,相見呢?」
子龍的臉色一變,雖說一閃即逝,卻被葉銘的目光捕捉到了,這也更堅定了葉銘心中的想法。他一直奇怪,店中的其他幾個敵人雖然不言不語,靜守不動,但他們的目光並非注意子龍,而是那位店鋪老闆的背影,這就說明,這次行動的首領另有其人,而非子龍。
「此人究竟是誰?」葉銘已經看出了這位老闆的功力遠在這些人之上,子龍尚且聽命於他,可見此人的身分地位之高。
「不管是何人安排,今天你都很難走出這扇店門。相信你也是一個聰明人,只要你乖乖交出你身上的東西,我們就立時走人!」子龍看了一眼那位老闆的背影,緩緩說道。
又是身上的東西,葉銘心裡一陣驚駭,但是同時,又是有些不解,但是他的不解,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葉銘笑了笑,道:「子龍只怕找錯人了。」
「你這麼說就太無趣了。你也不想一想,若是我們沒有確切的消息,又怎會甘冒偌大的風險找上門來?」子龍臉現不屑地道。
「哦?」葉銘的眼睛眯了一眯,微微一笑道:「看來我還真是低估了你們,既然如此,便請子龍過來拿吧。」
他的手緩緩地伸入懷中,卻始終沒有再伸出來。從子龍現身之時起,他就保持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似乎根本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子龍遲疑了一下,緊了緊手中的劍柄,最終還是一步一步地踏前。葉銘心中一緊,知道大戰在即,已經無法拖延時間,他現在惟一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張陽的身上。
對於張陽的進步,他已有了充分的了解,一旦他們刀劍合璧,未嘗就沒有機會脫身。而且只要他們能夠支撐到最多十分鐘的時間,等葉魂等人衝進來,到那個時候,他們便可穩操勝券。
但是到了這一刻,葉銘依然沒有聽到張陽有任何動手的跡象,這不免讓他心生詫異:莫非張陽惟他馬首是瞻,一動全動?
還是張陽壓根兒就沒有動手的意思?
對於後者,葉銘並不考慮,他相信張陽,就像相信自己的兄弟,畢竟他們是生死與共的朋友,他沒有任何理由去懷疑張陽的動機。他只是將這一切歸罪於他們這一年的分離,正因如此才使他們失去了原有的默契。
他已無心細想,就在這時,子龍已然拔劍,一道森然的寒氣直插虛空,配著其前進的步伐,正一點一點地向他迫來。
子龍的內力已臻上流,實力本就不在葉銘之下。他之所以對葉銘有一種莫名的敬畏,原就不是因為氣勢上的不如,而是因為葉銘的智計多變,如流水一般毫無常勢可言,總是可以在看似絕境的情況之下覓得一線生機。這種人也許算不上可以一錘定音的武道強手,但卻能無時無刻地讓敵人感到一種潛在的威脅。
面對這種敵人,子龍當然不敢大意。事實上他的每一步踏出,都在積蓄著自己的全部能量,隨時可以發出雷霆般迅猛的一擊。
儘管如此,葉銘的整個身心依然沒有放在子龍身上,這本是高手臨場的大局,但他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一種無奈之舉。他清楚地認識到,子龍的劍法雖然可怕,但遠遠不比這個小店中另外一個人,此人迄今為止雖然身形一直未動,但葉銘卻明白,此人若動,就將是一場惡夢的開始,也是一場戰鬥的結束。
是誰具有如此霸烈的決定性的影響力?此人就是那位平平無奇、充滿市儈氣的老闆,他雖然衣著普通,渾身上下透發出一股濃濃的油煙味,但不可否認,他縱然不動,其存在對任何人都是一種窒息般的威脅。
葉銘也許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也許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但他絕對明白,此人一旦出手,自己的命運很可能就在那一瞬間因此而決定。
不過子龍的逼近已不容他再有分心,左手依然深藏懷中,可他的右手就在子龍踏出第一步的時候,終於落在了吳刀的刀柄上。
刀未出鞘,但只須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足以將葉銘心中的戰意演繹而出,殺氣如濃烈的醇酒,如開瓶時的瞬間將這種氣息悉數釋放於空間,構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壓力。
子龍毫不猶豫地出手,手腕一振,手中的劍鋒猶如深淵的潛龍,突然標射空中,直奔葉銘的面門而來,其速之快,恰似那肆虐海上的龍捲風。
他出手的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同時顯示了他洞悉整個決戰進程的能力十分高超。他看準了這個時候的葉銘人在座中,刀未出鞘,無論是攻是守,都處於一種非常不利的狀態下,是以一劍刺出,威脅極大。
葉銘眼神中掠出一絲驚詫,不過他的心境絲毫不亂,整個人便像是迎風的竹影,微微一晃,便讓子龍這森然的劍芒刺入一片虛影,而他的人已經離座、拔刀,堪與子龍擦肩而過。
「嗤……」子龍的劍及時回收,重新在虛空劃過一道詭異的弧跡,照準葉銘的身影斜掠而下,這一收一放之間,速度極快,他不相信葉銘的每一個動作都能保持驚人的高效和從容的節奏。
「呼……」子龍的劍鋒掠下之時,只覺得輕裳飄動,勁風直吹,手腕一震,感到了一股強大的勁力由上而下地滲入。他心中一驚,明白這是葉銘的刀以一種超過自己的速度搶先出手,志在攔截自己的變招。不僅如此,當葉銘的刀鋒殺出時,配之以精妙的見空步,更給人一種神出鬼沒般奇快的感覺。
子龍駭然而退,劍鋒順勢回拖,企圖擺脫對方的刀鋒控制範圍。葉銘的靈活和速度以及整個動作的協調性明顯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他也沒有想到葉銘的吳刀更有一種玄奇式的通靈,勁力到處,刀背泛出鮮血般的深紅,讓人在視覺上產生莫名的震撼。
「想走?沒那麼容易!」葉銘輕哼一聲,刀影晃空之後,左手陡然伸出懷中,一把七寸飛刀已然夾在他的拇指與食指之間,十分地穩定,穩定得就如一道橫亘於天地間的山峰。
沒有人看清這把飛刀是怎麼出現在這片虛空之中的,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它的來歷,這就像是一道閃電過後,誰都知道伴之而來的將是一串驚雷,但是這串驚雷的來勢如何,聲量或大或小,卻像一個未解的謎,讓人的心中有一種忐忑不安的期待。
飛刀的來勢如此突然,確實超出了子龍的想象之外。他心裡十分清楚這把飛刀的真實存在,但他無法想象這把飛刀一現,竟然封住了他全部的可退之路。
無路可退,子龍就只有不退。他若是在這個時候退卻,只能遭至不可挽回的滅頂之災,是以他的腳步立止,整個人驟然處於靜止的狀態中。
他的人靜如止水,但他的劍然卻絲毫沒有停頓,反而更加快了它在空中變幻的弧跡。一動一靜之間,演繹出他對攻守之道深刻的理解,便是人在局中的葉銘,也有一種由衷地佩服,深深地為對手的應變能力而感到折服。
但是葉銘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他出手的決心,事實上飛刀一出,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他惟有全力以赴!小店內的空氣已經沉悶到了極點,刀聲劍聲的暴響,打破了小鎮固有的寧靜,神風一黨的人馬顯然還在為這突起的驚變而猶豫,但照月三十六騎卻已開始了行動。
葉銘沒有看到店外的任何動靜,卻聽到了馬嘶的長鳴。他沒有為此而心動,而是凝神屏氣,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點之上。這一點,便是七寸飛刀刀芒極致的一點!惟有一點,卻充滿了無限的殺機,也體現了毀滅的力量。當子龍的眼神與之相對時,他閃現出一絲不可思議的驚詫,更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心情。
「刃現無情!」子龍的心中在驚怒中叫出了一個讓人心驚的名字。因為在這一年來,真正能夠在江湖上崛起的兵器已不多見,而葉銘的吳刀與這七寸飛刀恰恰是這少數中的其中之一。很多人看到葉銘這七寸飛刀出手的氣勢時,都情不自禁地替它取了一個十分貼切的名字,就叫無情刀。
雖是寶刀吳刀,但是它在葉銘的手中,還有另一個名字,就是——無情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