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肉芽

  柳紅錦喜上眉梢:“那是能治?”


  “也不是……”


  “這……”柳紅錦著急了,緊緊抓著蘇清歌的手,“清歌啊,你不要嚇我了,你說說要如何,多少銀子我都願意出!”


  “好啦好啦,治是能治,隻是有些麻煩,需要每日針灸,連續灸三個月,還要堅持喝藥,一天三頓,一口都不能少。”


  “太好了太好了,能治就好,能治就好!”柳紅錦激動得紅了眼睛,扭頭深情款款地看著大相公,“阿誠,你聽見了嗎,清歌能治好你,我們很快就會有孩子了,你以後千萬不能再尋死了!從前的事情我不會計較的,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大相公同樣一臉溫柔:“好,我聽妻主的。”


  蘇清歌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去外屋開方子,故意多加了幾味苦藥。


  用馬車撞我是吧?我就讓你多吃點苦!


  轉眼間便到了除夕。


  村裏人雖然不富裕,每戶也買了一掛鞭放一放,然而農民們畢竟掙得是血汗錢,並不舍得將身家都花在這些玩樂上,放了一陣子,不到酉時末,也就沒聲音了。


  蘇清歌讓容越在屋裏生了爐子,架上小鐵鍋,鮮香濃稠的大骨湯“咕嚕咕嚕”冒著泡。


  爐子旁邊的小幾上放著片成薄薄一片的羊肉,蘇清歌夾了一片,在湯鍋裏左右涮幾下,沾點兒醬汁送入口中,一邊大口嚼著,一邊滿足地點點頭。


  容越看呆了,口水差點沒收住,也學著蘇清歌的動作,涮了一片羊肉,一咬下去,滿口濃香,魂兒就好像升了天。


  “妻主,你怎麽會知道這樣新鮮的吃法兒,實在是太好吃了!”容越一邊嚼著肉,一邊讚歎。


  蘇清歌笑了笑。


  在現代,自從出來工作以後她都是一個人過年。買點肉卷,幾盤素菜,一個人涮鍋子吃,就算年夜飯了。


  也不是她不想回家,每次回去,父母和奶奶逮著機會就明裏暗裏要她拿錢貼補弟弟。要麽就是到處給她安排相親,他們對相親對象唯一的要求就是能一次拿出幾十萬的聘禮,好留給她弟弟娶媳婦買房子。


  她實在煩不勝煩,正好醫院也忙,值班人手正缺,她每年都是第一個報名留院。


  抬頭看著一如既往沉默的蕭湛,蘇清歌突然起了逗弄之心。


  “容越,你知道這湯為何如此鮮美嗎?”


  容越不明所以:“為何?”


  蘇清歌拿起木勺,一麵輕撥著鍋裏的湯,一麵細聲慢語地說:“用小火煨肉芽,使其盡化於湯中。肉芽本就細嫩潤滑,熬出的湯也是香潤滑。”


  蕭湛看了一眼蘇清歌含笑的眼睛,隻覺一股冷氣從腳底騰起。


  他停下了筷子,忍不住開口問:“何為肉芽?”


  “將上好豬腿肉放於陰地,不過幾日,上麵就生出乳白色的肉蛆,其體軟糯,其肉嫩滑,所以稱其為肉芽,將這些鮮活蠕動的肉芽熬製成濃湯……”


  蕭湛僵住,完美無瑕的俊臉出現一條裂縫。容越早已一個閃身,跑到一邊嘔吐起來。


  “哈哈哈哈……”


  笑聲傳到隔壁秦鑲家中,此時父子倆正就著一小碟子鹹菜啃著粗麵饅頭。


  小石頭的病已經痊愈,但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麵黃肌瘦的,小身板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刮跑。


  “爹爹,我聽見蘇娘子在笑。”小石頭啃了一口有些僵硬的饅頭,費力地咀嚼著。


  秦鑲摸了摸石頭圓圓的腦袋,給他碗裏夾了一片鹹菜。


  “爹爹,我好像聞到肉的香味了。”小石頭眼睛大大的,在並無二兩肉的小臉頰上顯得尤為突出。


  秦鑲有些不忍:“石頭乖,過完年爹爹找到活幹,賺了錢就給石頭買肉吃。”


  砰砰砰!

  門口突然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小石頭驚得躲進秦鑲懷裏:“爹爹,我怕。”


  秦鑲輕聲安撫好石頭,起身開門。


  “秦氏,你這個不要臉的!”


  高昂而又尖利的叫罵聲,從門口傳來。小石頭嚇的一哆嗦,手裏的筷子掉落在地上。秦鑲把小石頭抱緊懷裏,輕輕捂住他的耳朵。


  一個身著香色襖裙老婦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臉頰暗黃幹瘦,如一個幹巴的三角兒鼓麵,上麵突兀的聳著兩個眼睛,頭發倒是梳得一絲不苟,耷拉的眼皮下麵一雙混濁的眼睛滴溜溜四處打量。


  “娘……”秦鑲身子微微顫抖。


  “別叫我娘!我女兒都被你克死了,我可不認你這個女婿!”老婦一腳進了屋,指著秦鑲的鼻子罵,“你和這個賠錢貨到底什麽時候搬走!”


  秦鑲抱緊了小石頭,祈求道:“娘,這大過年的,你要我們搬去哪裏啊……況且,況且小石頭也是意歡生下的骨肉啊……”


  “我聽你放屁!這個賠錢貨是你的種,肯定也是喪門星!”


  老婦的唾沫星子噴在了秦鑲的臉上,上手推搡他們父子倆,“別想賴在我家房子不走!這房子我要給二丫成親用,你們收拾收拾就趕緊滾蛋!”


  老婦唾沫橫飛,罵了一會兒,卻不見秦鑲起身,氣急了上腳就踹。


  “不許打我爹!”小石頭從秦鑲懷裏掙紮出來,張開瘦弱的手臂攔在秦鑲身前。


  老婦更加生氣了,狠狠一腳踹在小石頭肚子上。


  小石頭被踹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向後頭的牆壁,滾落到地上。


  “石頭!”


  秦鑲撲過去抱起已經一動不動的石頭,渾身顫抖得厲害。


  老婦幾步上前,還要再踢,後脖子的衣裳卻似乎被人揪住。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老婦被扔出了屋子,撞在院子裏一棵柿子樹上,又狠狠地跌到地上。


  “是哪個天殺的!”老婦痛得齜牙咧嘴,吐出帶血的兩顆牙,勉強爬起來。


  蕭湛居高臨下,一雙眼眸如繁星般璀璨生輝,又如鷹般冰冷銳利,隱隱泛著嗜血的寒光,此刻如幽靈般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老婦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畏畏縮縮起身,忍著渾身的劇痛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逃也似的跑了。


  走時還不忘丟下一句狠話:“你!你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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