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三魂刺主

  然而想要挽回局勢沒有這麼簡單，他們無法阻止忿、怒二劍的步伐。誓裁師們能做的只是擋住他們的劍，無法傷到他們的身，這讓防守變得異常艱難。


  可誓裁主卻仍然靜靜坐在馬上，若無其事。


  「五裁決！」冷喊道。


  冷一聲令下，五人已散開來，圍成了半圈，刀也架在了一起，又齊聲喝道：

  「涼后五裁決！」


  霎那間風沙四起，天空被灰暗所吞沒。昏暗之中，一陣強光點亮了四周，照得四下通亮。這光亮正來自眾誓裁師手中刀刃，光亮越聚越亮，最後猛然迸發而出，沖向那兩個赤色身影。


  赤下亡魂並未閃躲，被這道強光貫穿而過，承下了五裁決的力量。等這光散去、沙土漸漸落下時，地上只留下了兩把劍。


  戰鬥終於告一段落，就在誓裁師們準備鬆懈之時，赤藍手一拂，忿怒二劍拔地而起，飛向天空。與此同時，赤藍又將自己手中的悼劍投出，悼劍在空中幻化成赤下亡魂，雙手接住忿、怒二劍。他兩手持劍，往胸前一合，此一瞬間他自身也化作了赤色煙塵。而這赤色煙塵之中，忽地猛然沖一把劍，以風馳電掣之勢直朝誓裁主刺去。


  「是三劍合一！」寒驚喊。


  那劍的速度實在太快太快，剛使用裁決的誓裁師們消耗了太多體力，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去擋住這一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朝誓裁主飛去。


  「嘭！！！」


  一聲巨大的轟鳴，金屬與沙子摩擦的聲音，赤色光芒和金色光芒乍泄，沙塵漫天而起，狂卷亂舞……


  這動靜過後，沙上插著三把劍：忿、怒、悼。


  誓裁師們還驚魂未定，他們喘著粗氣，不知是身體所致還是心理所致。這些沙子也終於落得了一個安寧，又靜靜地躺著了。那匹馬仍在那安穩地站著，時不時踩兩下自己的前蹄。而朝它的背上望去——空空如也，已不見誓裁主蹤影。


  赤藍站在遠處看著，他眼裡劃過一絲怒意，拂手收了劍，走了。


  這時誓裁師們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望著赤藍逐漸在風沙中模糊的背影，寒不禁嘆道：「如此可怕……」


  「他曾經歷無比可怕的過去，因而有如此可怕的他。」余涼說道。


  他們都知道余涼指的是什麼。


  「死去的人享受了罪惡帶來的財富和名利，活下的人卻要來承受、來贖罪，這是什麼道理？」冰說。


  「道理？這世界若都按道按理來，那便不是這個世界了。」余涼說。


  「但這是我們該承受的嗎？」


  「我們衍生在這罪惡下，從未有過選擇的餘地。倘若真真正正能贖罪，那倒好啊……如果我們還不能，那將會由我們的後代來承受了，你願意么？」


  冰沒有說話。


  「活著贖罪，比負著罪死了要強吧？」余涼又說。


  「他們不像要給我們機會啊……」寒一臉惆悵。


  「他們？赤姓，只此一名了……」余涼嘆道，「他叫藍。」


  眾人皆驚。


  「赤藍……」冷念著這個令人生畏的名字。


  「死，是贖罪么？」寒忽然問。


  「只是一種懲罰吧。」冷說。


  「可以算作是贖罪么？」寒把「算作」說得很重。


  「於我們而言，也許可以算作是贖罪，對他而言，必定只是懲罰。我想，他要的和我們做的，應是偏離了……」余涼又嘆了一口氣。


  「那該怎麼辦呢……」


  「好了，不談了，我們先回城。」


  於是五人離開了。


  赤藍回來了，他來到子嫣的房間。


  赤藍：「我見到他了。」


  子嫣：「我剛才在夢裡看到有人帶我去一個地方……」


  「那是他在感應餘暉之芒的方位。」


  「他會找到我們嗎？」


  「我會先去找他的。」


  「不可以……」子嫣沒有繼續說。


  赤藍沒有說話。


  子嫣搖頭，說：「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赤藍仍舊沉默。


  子嫣這時候說：「以前哥哥剛到餘暉的時候，他還不了解這裡，我經常跟他說這裡的事情。有一次，我跟他說起有許多人因為誓言失去了生命的時候，哥哥說那很奇怪。我問他為什麼，他跟我說，如果他答應給我買一個飾品盒，但是最後沒有買，他問我是願意得到飾品盒還是願意看到他挨打受罪。我說，當然是飾品盒。他說那就對了，有人違背了誓言，為什麼不讓他去彌補，反而是將他殺害呢？」


  「須知世上之事，甚多無彌補之說。」


  「如果很努力去做呢？」


  赤藍又沒有回話了，像是否認。


  「可是……可是我看到……」


  「你看到什麼？」赤藍轉過身來，急切地看著子嫣。


  「我看到……」子嫣支支吾吾。


  看到子嫣的模樣，赤藍有不詳的預感，便問：「你看到我失敗了？」


  子嫣沒有回答。


  「正因為你能看到，所以我才知道要如何去改變。」赤藍這話也不知自我激勵還是自我安慰。


  「既然你相信我看到的，那你又怎麼去改變呢？」子嫣說。


  赤藍似是被子嫣的話問倒了。是啊，既然自己相信看到的未來，又如何去改變呢？如果能改變，那看到的未來還會是如此嗎？然而他不會讓這樣的念頭在他心底逗留哪怕一刻，他只淡淡說了一句：「靠自己，靠我們。」說完他便走了。


  這時候尤瑩和無泫從外面回來，赤藍快步走出來，差點撞到尤瑩。


  尤瑩：「喂，你走這麼快乾嘛！」


  赤藍沒有理尤瑩。


  「你可真沒有禮貌！」


  「好啦好啦，你少說點。」無泫在一旁勸尤瑩說。


  「他是沒有禮貌嘛。」


  進門看到子嫣一臉愁雲，尤瑩又來話了：「好啊，他還把子嫣弄得不高興了！真是氣死人啊！」


  「你小點聲，坐下。」


  「我在生氣，我坐下會死的！」


  「好吧，那你站著。子嫣，你沒事吧？」


  子嫣搖搖頭，說：「沒事。」


  「嗯，那就好。刀歌呢？」


  「他……不知道呢。」


  「我聽阿奇說他跟著赤藍跑出去了，赤藍回來了，他還沒回來？」


  「跟著赤藍跑出去！？」子嫣急了。


  「嗯，怎麼了？」


  「我要去找赤藍。」


  尤瑩和無泫便帶著子嫣找到了赤藍。


  「我並未見到他。」赤藍回答。


  「可是阿奇哥說他跟你出去了。」子嫣很著急，她臉都紅了。


  赤藍看著坤奇。


  坤奇：「我是看到他跟你出去了啊。你從屋頂上下來就跑出去了，他就跟著你出去了。」


  「並未見到。」赤藍還是這句話。


  「這個歌刀真是不懂事啊，我去找他！」尤瑩說。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坤奇問。


  子嫣急得漲紅了臉，一副就要大哭的模樣。


  「子嫣你不要難過嘛！」尤瑩抱著子嫣，「不要哭不要哭，我現在就去把歌刀找回來。無泫，你來抱著子嫣。」尤瑩一副命令的口吻，似乎馬上就要做一番大事了。


  無泫便過去抱著子嫣。


  尤瑩走到門口，一下跳上了屋頂，然後開始朝四處望去。沒多久，他看到了刀歌，正在往回走。


  「好啊，還走得這麼慢呢！」


  尤瑩氣不打一處來，跳下屋頂，跑到外面去了。刀歌正在街上走著，還在想剛才追赤藍的事情。突然他感覺前面站了一個人，抬頭一看，是尤瑩。


  「你在這裡……傻站著做什麼？」刀歌覺得奇怪。


  「打你。」


  「啊？」刀歌沒聽明白。但是他腹部傳來的一陣劇痛讓他明白了，刀歌雙手捂著肚子，彎著腰喊痛。


  「痛吧？」尤瑩還舉著拳頭。


  「痛……痛啊……」刀歌點頭。


  「你還敢慢慢走路呢！」


  「走路也要一定走很快嗎……」刀歌不知道這是什麼道理。


  「就是要走很快！」


  「我……我下次一定走快……」


  「現在就要走！」


  「好好好……我走、我走……啊……」刀歌還直不起身子，開始往前走。


  「這麼慢！」尤瑩舉起拳頭又要打了。


  「你再打，我走不了了——啊……」


  刀歌又中了一拳。


  「我走……我這不是在走嗎……」刀歌求饒。


  「快點！」


  刀歌忍著劇痛加快了步伐。


  「還要快點！！」


  刀歌只好跑了，彎著腰捂著肚子跑。


  到了門口。


  尤瑩：「快進去！」


  刀歌慌張地朝屋裡跑，一不小心絆倒了門檻，撲在了地上。


  子嫣聽到是刀歌的聲音，立馬沒有哭了，喊：「哥哥！」


  「哎喲……」刀歌慢慢爬起來，舊傷未去，又添了新傷。


  「子嫣，你怎麼了？」刀歌抬起頭，看到子嫣的眼圈是紅的。


  「你還問呢，就是因為你！」尤瑩呵斥刀歌。


  「我以為……我以為哥哥死了……」


  「怎麼會呢……我怎麼會突然就死掉了呢！」刀歌笑了起來，接著又說，「不過如果我真死了，肯定是被誰打死的。」說著刀歌又摸了下肚子，裝作很痛苦的樣子。


  「到底怎麼了？」坤奇還在問。


  「總之我沒死就行啦！哈哈……」刀歌笑著說，大家也都樂了。笑聲里刀歌瞥了一眼赤藍臉，那張十分嚴肅的臉。


  子嫣這幾天看起來總有些悶悶不樂，尤瑩變著法子逗她開心。她的擔憂不是因為自己，從在雙赤被赤藍帶走到被軟禁絕世被逼婚，再從絕世逃出，子嫣從來擔憂的都不是自己。她是如此善良，她的心，從未放在自己身上過。


  然而在赤藍的另外一邊，是一直愛著她她也一直愛著的哥哥。她想以後再把這一切告訴刀歌，他肯定不會怪她。但是現在事情彷彿不如當初赤藍計劃的那般順利，所以子嫣自己的內心微妙的變化也逐漸擴大了，變得不安起來。她更加不願意更刀歌說清這一切，那樣刀歌該多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