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師徒三人
楚國。
靠近京都。
街邊有兩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一件栗色單羅紗圓領錦衣,發絲黑如墨濃,身材偏寬,但其上一雙朗目炯炯,使人能忽略那稍顯肥碩的不足。
隻是如今那朗目中,卻帶有幾分憂愁。
那活潑女子則身穿玉底紅緞紗衣,紅色裙擺逶迤拖地,卻絲毫不影響其幹練之風。
隻不過如今她雙眼腫腫的,顯然剛剛經過一場不大不小的哭鬧,雙手托著下巴,高坐簷邊,不時唉聲歎氣。
“於胖子,你說師父為何突然就不要咱們了?”
那紅衣女子幽怨道,說罷,更是覺得愁上心頭。
越理越亂。
那被她稱作“於胖子”的男子隻得搖頭,苦笑道:“海兒,從昨晚到現在,這話你已念叨了第六百零三遍。”
這對男女,便是喬光之前新收的兩個徒兒,於寶與東方海兒。
隻見東方海兒俏臉一紅,足尖朝簷角輕點,如蜻蜓點水般翩翩落到地麵,瞪著於寶說道:“我偏要說,我就要念叨,你能怎麽樣?!”
說罷,東方海兒又開始愁眉苦臉起來,那張如鵝蛋般白皙的臉龐還殘餘著昨晚的淚痕。
於寶瞧見這副情景,也是於心不忍,想開口安慰卻又詞窮,不知該說啥。
他心中苦笑連連,怎麽這當師父的,之前也不教教徒兒怎麽哄女人呢?
這幾天來,於寶每日都在傳授東方海兒修行之法。
身為那個神秘小村的人,於寶的方法當然不會差,而且還很好,這也是為何喬光會放心將東方海兒交給他。
而東方海兒的天賦也數次讓於寶感到震驚。
到後來於寶就不驚訝了,並不是東方海兒沒了天賦,而是於寶已經被震驚得麻木,懶得一直驚訝來驚訝去的,幹脆就見怪不怪的。
否則顯得跟沒見過世麵的山村小子一樣,老是一驚一乍,沒少遭到東方海兒白眼。
當然,於寶本來就是一個山村小子,隻不過這個山村不同尋常罷。
他想起當初教海兒的情景,不禁咧嘴笑了笑。
“我的天!這你怎麽半天就學會了?不應該至少也要半個月嗎?!”
“這這這這!我之前可是足足學了小半個月誒!這才幾天你就能掌握了?!”
“這飛劍是最難的,我至今還沒有完全理解……誒?你啥時候學會的飛劍?!能不能教教我???”
和東方海兒呆在一起的日子裏,於寶感覺自己沒少受到打擊,但又想到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再大的打擊都是值得的。
這正是他鞭策自己前進的動力。
於寶的天賦本就不差,之所以學東西的時候比不上東方海兒,還要歸結於他玩性太大,難以專注。
但東方海兒不同。
她經曆過黑暗的日子,她明白一個人若是能有選擇的機會該多難得,她也知道眼下這一切的寶貴,這就像一根將她從沼澤中救出來的竹竿,東方海兒說什麽也會緊緊抓住。
用盡全身的勁兒去抓住。
所以她進步得很快,甚至可以用神速來形容。
任誰見到她,一個離築基僅有一步之遙的女子,怎麽都不會相信她在幾日前這隻是個普通人。
這一切是這麽夢幻,東方海兒不止一次以為自己活在夢裏,自己的生活怎麽突然間就迎來了這麽大的轉變。
她很怕夢醒了,自己又會變回原來一無所有的時候。
沒有選擇,沒有實力,隻有任人欺淩。
東方海兒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發生這麽大的轉變,都是因為遇上了一個人。
這就是生命中的貴人。
她一直很相信貴人這一說,隻有體會過兩種截然不同生活的人,才知道這一切多麽寶貴。
腦海中不禁又顯現出那個男人的身影,他看上去並不高大,身子甚至有些略顯單薄,但是卻是自己見過的最有本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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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海兒深吸口氣,她從不敢對喬光生出任何褻瀆冒犯的心理,這就是她的貴人,這就是她的師父,這就是她的神。
她認為,能當自己師母的女人,一定也會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就算她現在還沒有變得非常了不起,以後肯定會這樣。
因為那是師父的妻子。
這個理由,足以讓她相信一切奇跡。
她望了望身旁這有時有些討打的胖子,眸中漸漸露出溫柔之色。
隻是很快又想到喬光寫給他們的那封信,又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
“於胖子,你說師父為何突然就不要咱們了?!”
哭聲很大,胖子很苦惱。
他嘴角微微抽搐,心中又默默加了一次,第六百零四遍……
見於寶不再理會自己,東方海兒撅起嘴巴,坐到一旁生悶氣。
於寶見東方海兒終於不再吵鬧,不由得大鬆口氣,堆笑著湊了過去。
隻見東方海兒冷哼一聲,假裝沒看到於寶,將頭扭到一邊。
於寶堆笑道:“那個,海兒……”
“別叫我!”
東方海兒兩眼一瞪,於寶識趣地立刻噤聲,乖乖站好不再說話了。
隻是東方海兒又像是渾身無力般蹲下,聳拉著肩,又長又細的白皙雙臂就這麽隨意搭在膝上,無力道:“怎麽啦?”
於寶像是早就猜到了她會有這反應般,鬼頭鬼腦地湊過來,嘿嘿笑道:“我說海兒,你也不用太傷心,師父肯定不會突然就不要了咱們的,你看那信裏說得多清楚?他是有事不得不離開。”
東方海兒重重歎了口氣,說道:“我當然知道他不會真的不要了咱們,我沒有傷心,我是在擔心他。”
說到這,她又哀嚎了一聲:“不過還是免不了有些傷心啊!”
於寶聽後,也歎了口氣,蹲坐在東方海兒身旁,似自言自語道:“我也覺得很奇怪,但師父在信裏隻說了三言兩語,沒說清楚,又將一些武技送了過來,交代我們要好好練習,其餘也沒說了。”
他再重重歎了口氣,瞧上去就像個憂愁的胖女人,看得身邊的東方海兒不禁有些雞皮疙瘩直往外翻。
於寶說道:“聽聞師父他和浮廬宗都斷絕了關係,搞得就像是六親不認般,孤身一人就走了。”
聽到這,東方海兒又想起喬光信裏的最後一句話。
“日後若遇到他人追問,萬萬不可承認曾師從於我。”
東方海兒腦海中浮現出喬光的嬉皮笑臉,心想若是這句話讓喬光親口說出來的話,肯定不會是這麽嚴肅的語句,而應該是:“反正實際上我也從來沒教過你們什麽東西,當然也不算你們的師父。”
東方海兒握緊拳頭。
誰說你沒有教過我什麽東西?
我的道,都是你教給我的。
她看向於寶,說道:“你有什麽辦法能聯係得上師父嗎?”
於寶想了想,苦笑道:“就算有,也不能這麽做,師父這番安排自有他的苦心,我們若是冒昧找到他,說不定還會給他帶來麻煩。”
東方海兒深深地點點頭,讚同道:“說的也是。”
她頓了頓,轉而又喃喃道:“但也不能排除師父是沒把握解決這困難,不想牽連我們,所以才一個人走的啊。”
於寶一聽,額上滲出冷汗,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不、不會吧?師父哪會碰上這麽大的困難,還能將身邊人牽扯進來?”
“也是哦,可能是我多想了。”
東方海兒將佇起的雙腿摟得更緊了,還是一籌莫展。
話雖這麽說,但於寶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知為何,他越想越覺得海兒說的有道理。
沉默半晌,於寶忽地笑道:“你應該也餓了,我出去買點吃食,等下就回來。”
東方海兒輕輕地“哦”了一聲。
平時家裏都是她煮飯,於寶在旁邊簡單拾下柴火,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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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海兒沒心情,什麽都不想動。
委屈了什麽都行,可不能委屈了這一身肉,於寶決定要去自力更生了。
走遠後,於寶左右望望,四下無熟人,便拐進一條巷子裏。
這地方很偏僻,巷子也很深,烏黑烏黑的,不知是不是這天色灰蒙蒙的原因,這深巷竟像籠罩在霧中。
朦朦朧朧。
於寶來到一間屋子門口,“篤、篤、篤”地敲了三下門。
似有某種規律的聲響。
“門外來客何意?”
屋內傳出應聲,幹癟癟的嗓音。
於寶淡淡笑道:“煉丹、煉器、布陣、畫符,均有意。”
若東方海兒看到於寶此時的模樣,必定會大吃一驚。
這哪像是之前那憨厚老實的小胖子?
這笑容,這眼神,看上去比誰都精明。
門,緩緩地開了。
一身穿淡黃褂子的老人探出頭來,眯眼看向來人,望見是於寶後,不禁喜形於色,笑得嘴巴都要咧到了耳邊,趕緊開門讓於寶進來,笑道:“於寶少爺今兒怎麽想起來這裏?”
於寶進門後,同樣是左右看了看。
屋內環境與外麵就像是兩個世界般,如同濁世裏一個溫暖的小窩。
黃燈、爐火、藤椅、老貓。
於寶眯起眼,笑得:“看來山叔在這邊的小日子還不錯啊。”
那被稱作“山叔”的老人連忙擺手,誠懇道:“沒有老祖,我什麽也不是。”
說罷,他又道:“於寶少爺是最近才到的楚國吧?之前老祖交代過,不到迫不得已時,我們不能出手,一切都要靠少爺你自己。”
他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苦笑道:“所以之前雖然注意到了你與霍家的爭端,小的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於寶一擺手,表示根本不放在心上,說道:“沒事,那次我吃了個教訓,也不是壞事情。”
山叔眯起眼,笑了笑,隻不過笑容有些陰森,說道:“不過若是讓那霍家少爺知道,自己曾使天下第一煉器師的孫子吃過癟,怕是會激動得三天三夜都睡不著覺。”
於寶苦笑著搖搖頭,似不想深說下去,轉了話茬,道:“我記得村裏讓你們密切關注這次六宗大會,有沒有什麽情報?”
聽罷,山叔從房中搬來一大台書卷,熟練地翻開其中一卷,雙指撚起書頁,向於寶詳細介紹了起來。
從開始到結尾,包括喬光在客棧與柯如的爭端,還有在大會中與酆千仞的決鬥,都說得曆曆在目。
於寶仿佛置身於當時情景,每一個細節都能知曉得十分清楚。
聽完後,於寶捏了捏下巴,沉吟道:“也就是說,喬光是在贏了那場與敗佛少主的戰鬥後,才起意要走的?”
山叔笑道:“雖說他本來就答應了要去梁山秘境救援小仙宗女修,但我們通過分析種種征兆,發現確實像少爺說的這樣。”
他又補充道:“準確地說,是在被霍竹說了一句話後,才決心斷絕一切聯係,立刻離開的。”
山叔苦笑道:“隻不過那句話,我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
於寶微微一笑,說道:“但我想,你們肯定也推出了大概。”
山叔爽朗一笑,兩眼發亮,說道:“不錯!依我們的推斷,霍竹最後和喬光說的話,必定和他的真實身份有關!”
“哦?真實身份?”於寶沉吟片刻,說道,“不就是認出了他是爭奪神器的人嗎?”
山叔神秘一笑:“若僅僅如此,喬光大可不必立刻就走,還要斷絕關係。霍竹也不必拋下目前所得一切功與名,落得個‘身死’下場。”
於寶皺眉:“山叔的意思是?”
山叔嘴角輕輕上揚,似看透了真相的智者,轟然道出結果。
“煞氣既然在他身上,那麽,喬光定是天狼!”
聽罷,於寶猛地回頭,死死盯著山叔。
麵無血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