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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身死者與斷腸人

  霍竹眼神一閃,目光漸漸炙熱。


  這柄刀,他好像見過。


  雖說那晚很暗,刀也很暗,但是刀身上的寒光,卻仿佛能劃破黑暗,帶來光明。


  當時他還將這把刀給搶了過來,奈何最終還是被奪走。


  喬光出手刹那,慎曉嘯止不住要驚呼出聲。


  因為他這招出的實在是太快,時機把握得實在是太對了。


  如果將酆千仞換成慎曉嘯,他絕無辦法擋得住這麽一招,腹中的腸子便已要流了出來。


  然後他聽到了,骨刀與金屬碰撞的尖銳響聲。


  再就是血滴的聲音。


  酆千仞的拔劍聲。


  劍光無聲,他聽不到,卻能看得到原應是白茫茫的劍光,竟是一片漆黑。


  仿佛手上拿著的不是一柄劍,而是一支蘸滿了墨的毛筆,一筆揮出,定的是生死。


  接著骨肉劃破的撕聲,血箭噴出的韌聲,劍刃上的鮮血滴答聲,再就是……


  有人重重倒下的聲音。


  砰的一聲,地麵仿佛為之一顫。


  喬光半跪在地,鮮血已將前胸衣裳染紅,成了個血人,卻麵無血色。


  丹嬋臉色死白,近乎昏厥。


  直至聽到一聲驚呼。


  “少主!!”


  “快!快去將少主抬下來!”


  酆千仞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敗佛跟過來的仆從將雙指放上,探查到還有鼻息,不由得鬆了口氣,但看向喬光的眼神卻飽含殺意。


  若是酆千仞出事,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去。


  現在喬光正是重傷,要不然……


  霍竹突然站在了喬光身前,麵對敗佛眾人,笑道:“勝敗有命,不過是一場友誼切磋,不用看得太重。”


  那人見霍竹到來,雖不甘心,但也隻能作罷,向之抱拳,憤然離去。


  霍竹轉身,眯起眼睛看向喬光,笑道:“小友受了這麽多次傷,需不需要治療一下?”


  他說的,是這麽多次傷,而不是這麽重的傷。


  喬光眼皮一跳。


  他並未接話,因為已有人幫他將話茬接過去。


  “請讓開。”


  鄔溝等人迅速來到喬光身旁,將他攙扶起來,準備扶去一邊。


  “等一下,恐怕還不能走。”


  霍竹突然開口,止住了他們。


  鄔溝頓了頓,吩咐慎曉嘯繼續攙扶著喬光,他轉過身來,瞧著霍竹,抱拳笑道:“不知霍長老有何貴幹?”


  霍竹微微一笑:“隻是想和喬光小友說兩句話而已,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鄔溝麵露難色,但是卻也如霍竹所說,幾句話工夫確實耗不了多長時間。


  不等鄔溝回應,霍竹便朝喬光走了過去。


  他眼中似乎隻有喬光一人,其他人仿佛空氣般,不複存在。


  鄔溝剛想阻攔,卻被另外一條手臂先擋在了身前。


  他臉色不禁一變,望向身旁,原是不知何時也到了的公孫樂意。


  鄔溝暗暗鬆口氣,既然公孫樂意在,那麽霍竹自然是不敢出手傷害喬光。

  隻見霍竹徐徐到了喬光身前,臉上仍帶著微笑,俯視著低垂著腦袋的喬光。


  從前總聽人說,凡是遇見一件急事,在做之前很心急,很想下一刻就能完成,但是等真正有機會去做時,一切都會慢了下來。


  因為事情隻有這麽一件,若是立刻將這件很迫切要做的事做完,那下一件分量與此相當的事情,就不知道何時才能到來。


  人的一生中,又能遇到多少次迫切想要去做的事情呢?


  霍竹不想殺了喬光,他想將喬光帶走,帶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好好問上幾句話。


  鄔溝在旁邊,他可以置之不顧,盡地主之誼,接傷者去療傷,多正當的理由?但是另外倆人的到來,他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公孫樂意。


  還有隗錫。


  隗錫竟也到了喬光周圍,但他和喬光之間還隔著一個公孫樂意。


  他口中的“公孫奸”,有意無意,總擋在兩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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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微動身形,我也跟著微微調整。


  鄔溝看在眼裏,心底一直默默盤算。


  霍竹湊近喬光的耳廓,慎曉嘯本不想讓他離得這麽近,便將喬光拉得遠些,沒想到霍竹卻仿佛沒看到、也不明白慎曉嘯的意思般,反而一個箭步踏了過去。


  與喬光隻有一線之隔。


  若這兩人是一男一女,他人必定要懷疑此間是不是有奸情,應該說不是懷疑,而是斷定。


  離得這麽近的男女,沒有奸情都要生出奸情,否則情愫藏心中又有什麽用?


  隻可惜,這是一對男的。


  “我認得那柄刀,人或許能完全易容偽裝過去,但是刀意卻沒這麽容易偽裝。”


  霍竹輕輕吐出這句話,依然麵帶微笑,笑容又恢複了他本來的樣子,溫暖且和煦。


  他將聲音的大小控製得很好,就像是酆千仞控製力度般,能做到滴水不漏。


  霍竹明明不是在傳音,他就是在用嘴巴說出這句話,但是其他人隻能聽見他在呢喃,但聽不清他呢喃的內容。


  就連離喬光第二近的慎曉嘯也不能。


  喬光聽完這句話後,並沒有表現出什麽動靜。


  丁點反應都沒有。


  他好像完全睡著般,可能這場戰鬥已經讓他精疲力盡,即使霍竹離得那麽近,吐字那麽清晰,他還是沒辦法聽得清。


  但霍竹知道,喬光比誰都清楚。


  別人是用耳朵聽,他則是在動用全身各處在聽。


  因為生怕身體的某一處會由於驚訝而生出什麽反應,喬光必須盡全力控製住它們。


  這些不經意間的反應,在審訊中最為關鍵。而在嚴酷的審訊中依然不露馬腳的,必定是一個懂得隱忍之人。


  而且是大隱忍。


  霍竹說完這句話後,稍稍抬頭,使自己能將喬光整個身體都看在眼裏。


  可惜,他注定是看不到喬光的反應。


  因為他就像是死了一樣,毫無動靜。


  不過霍竹並不覺得可惜。他隻是輕輕笑了下,仿佛這一切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能在戰鬥中還考慮到會不會被認出來的人,怎麽可能這麽簡單便露出馬腳?

  所以霍竹並不顯得氣餒。


  他再次低垂下頭,嘴巴靠近喬光耳邊,再輕聲說了句話,立馬又將頭抬了起來。


  於是他看到喬光的眼睛眨了眨。


  喬光低垂著頭,眼睛自然朝下,霍竹是從旁邊俯視觀察,看到那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下,便知道喬光眨了眼睛。


  霍竹笑了,顯得有些開懷,笑出了眼淚,眼神卻陰狠得可怕。


  甚至有些惶恐。


  他心滿意足地走出大門,就這麽走了。


  這就已經足夠了。


  這反應,在霍竹眼裏,便已說明一切。


  慎曉嘯莫名其妙地看著霍竹,這人著實是個怪人,莫名其妙地來,再莫名其妙地走,再莫名其妙地笑。


  慎曉嘯一直將自己看成是個瘋子,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瘋的。


  隻不過有的是假瘋,有的是真瘋。


  有的是想避世所以瘋,有的是因為要避世才瘋。


  無論如何,這確實是瘋子的行徑,不值得提倡。


  慎曉嘯關切問道:“喬光,沒事吧?他說了什麽?”


  換來的,是一陣沉默。


  沒人說話。


  鄔溝和公孫樂意分別,與慎曉嘯一起將喬光攙扶了出去。


  丹嬋的師父卜從安猶豫了一下,也招呼身旁一起過來的小仙宗眾人,站起身,一起離開這個大廳,跟在喬光他們身後。


  大梁六宗,走了兩個,剩下支離破碎的四個。


  垌洲上宗,走了一個,就是作為東道主的霍竹。


  公孫樂意再次落位,輕抿一口苦茶,嘖嘖讚歎,這苦到喉頭、再甜到心頭的味道,讓他很喜歡。


  他好像沒看到這一切的發生般,一直在喝他的茶。


  氣氛有些微妙,也無人說話,所以更加微妙起來。


  剩下的,無論躺著的還是坐著的,都沒有好表情。


  當然,得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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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公孫樂意。


  他一直在喝茶,而且喝得很開心。


  ……


  ……


  客棧。


  浮廬宗房間。


  鄔溝與慎曉嘯要扶喬光到床上躺著,卻被他拒絕了。


  他在收拾行囊,準備離開。


  小仙宗眾人也在此。


  卜從安深深地看著喬光深邃的背影,眼神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前輩看後輩,便是這種溫柔,就像以前看張紫纖,也是這種溫柔的眼神。


  “你是要去梁山秘境嗎?”


  卜從安輕聲問道,像是擔心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


  喬光正在收拾行囊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收拾,笑道:“等下就出發。”


  卜從安歎了口氣,說道:“我現在搞不清嬋兒找上你,對你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喬光將收拾好的東西放在一邊,繼續收拾,笑道:“但是對紫纖來說是好事。”


  “那也倒未必。”卜從安淡淡笑道。

  喬光一愣,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在忙活。


  又是短暫的沉默。


  卜從安突然開口:“其實我一直在奇怪三件事。”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本來是四件,不過有一件想明白了。”


  “哪三件?”喬光說道。


  “第一,你明明身受重傷,在與酆千仞的戰鬥中不止一次露出敗勢,為何最後能挽回戰局?”


  這也是浮廬宗眾人想知道的,他們都豎起了耳朵。


  喬光猶豫了會兒,仿佛在斟酌詞句,說道:“你可以這麽理解,他本要用最擅長的殺手鐧傷我,卻沒想到他最擅長的,也正是我最擅長的。”


  喬光突然一笑:“他不夠我擅長,也不知道我擅長這個,所以輸得不明不白。”


  雲裏霧裏,沒人聽得多明白。


  卜從安沉吟半晌,再問:“第二,霍竹最後在你耳邊說的什麽?”


  雖然上一個問題還沒搞懂,但是這無疑也是眾人想知道的,於是又豎起了耳朵。


  喬光苦笑道:“因為他也注意到了我最擅長的東西,憑借這點斷定我的身份。”


  喬光又道:“至於‘我的身份’,應該就是你後來想明白的第四件事。”


  卜從安再點點頭,竟承認了,說道:“我確實猜到了,昨夜那黑衣人是你。”


  “那麽第三件呢?”


  這回輪到喬光迷惑了,因為他也想不清卜從安到底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第三件,就是……”


  卜從安拖長了音,似有要事相訴,眾人不免又提起了神。


  最後卻聽到重重一聲歎息,幽幽道:“為何別人收拾行囊,是往自己的包袱裏放進行李,而你卻是從包袱裏往外取出東西呢?”


  喬光一愣,眾人一愣,紛紛看向喬光的床邊,才發現那裏已擺著幾個包袱。


  喬光搖了搖頭,苦笑道:“果然還是女子觀察得仔細。”


  “這些是給你們留下的,浮廬宗、小仙宗的都有,還有一個包袱是留給我的兩個徒兒,於寶和東方海兒,希望到時鄔溝大哥能替我送過去。”


  鄔溝深深凝望喬光,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


  音線竟止不住地有些顫抖。


  喬光突然笑道:“隻可惜,沒能跟你們回一趟浮廬宗,就要告別了。”


  鄔溝沉聲說道:“無論如何,隻要你記著,我永遠都是你的師兄。”


  他指著身後的慎曉嘯和牧蘭,說道:“他們,也一直都會是你的師兄師姐。”


  喬光竟覺得眼睛有些幹澀,鼻頭酸溜溜的。


  “很幸運,能有過這麽好的師兄師姐!”


  喬光笑了,大笑。


  沒有捧腹,也沒有撫掌。


  他隻是揉了揉眼睛,笑得愈加用力,仿佛要將湧上來的淚用力憋回去。


  “我們……有緣再見!”


  ……


  ……


  第二天大清早,傳出個地震級別的消息。


  身為霍家長子、白骨塚上宗使者的霍竹,昨夜身死。


  不見屍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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