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深秋的舞曲
事後，黃爺立名，卻在短短一天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說，那位仗義的修士是受了重傷，傷及根基，怕是大限將至，已經遁走尋找一切辦法療傷自救了。這是流傳最廣的說法，劉老良也不知當不當信，他自己當初也是金丹期修為，如果按照在場者對那漫天江浪的描述，他很肯定，自己沒有半線生機，即使燃燒精血去硬扛截江，最後怕也是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所以與其說黃爺當初是遠遁離去，劉老良更相信的是，他已經屍骨無存了。
在那之前，劉老良一直認為這個與他同在蓬萊宮金丹榜前十的修士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在那之後，劉老良更加確定他是個瘋子，隻不過是不是隨性而為，或是心有溝壑，他猜不透了。
大概過了十年，劉老良成功突破元嬰，世人相傳，在山野鄉間仿佛看到黃爺現身。
劉老良一怔，他不是早就不見人影了嗎？大家都認為他早已仙去，難不成這些年來銷聲匿跡，都是在療傷？
那時候，劉老良已是投入大梁白玉京門下，服侍太子殿下左右，黃爺於他、於世人而言的正式複出，是在那年大朝試，他同樣陪在一個年輕人左右，依然是當年吊兒郎當的樣子，是那種能讓人看了第一眼就鐵定不想看第二眼的邋遢老人，但是又忍不住再感受一下那種狂暴氣質。這形象與他身旁氣質出塵的年輕人形成鮮明對比，仿佛走的是兩種極端。
當時，劉老良陪著少年梁七，在高台上。
黃爺陪著少年道本生，在高台下。
那一年，文試武試榜首同一人，黃爺身邊那白皙稚嫩的小孩子宛若冉冉升起的新星，開始走進眾人眼眸。
“一介草民道本生，謝主隆恩。”
沒有激動，沒有狂傲，甚至你都無法從這句話中聽出任何感情波動，有的隻是與這個年紀不相符的冷靜與淡漠，風華內斂。
劉老良眯著眼睛盯著道本生，道本生微微俯身，行的並非拜君禮。
“在下黃爺，截過大江，為道小子的衛道士。”
現場一片嘩然。
這就是當年舍命截江的那名修士？！
因為黃爺的緣故，許多人對道本生的印象更好了，這個如同嚼蠟書生般的白皙少年郎本就給人不錯的印象，當年那舍身救蒼生的修士還甘願當一名後輩的衛道士，更是讓人心生波瀾。
此情此景下，若是劉老良想責怪道本生不按禮節行事，便容易讓眾人唾棄，落得個“大梁皇室竟然如此小家子氣”的評價。
這個名叫黃爺的瘋子，一複出就給了大梁一個下馬威。
……
……
從以前的記憶中掙脫出來，劉老良緊握劍柄，抬肩，劍鋒毫不留情地指著黃爺，喝道：“敢問閣下此行有何貴幹！莫不是想要冒著大不諱對太子無禮？！”
黃爺緩緩挺直腰，抬頭看著劉老良，不急不忙地活動一下脖子，笑道：“老子拜見的是太子，你算什麽東西？”
你算什麽東西？
劉老良瞳孔微縮，氣血上衝又被他趕緊念清心咒壓下去。這是瘋子黃爺常用的套路，在打架前必定先用一番激將法，打架的時候還動用各種嘲諷，就是想讓對手自亂陣腳，不戰而勝。
幾個深呼吸後，劉老良恢複平靜，眼神再度變得清明，也讓他對眼前人更加警惕。
黃爺身上仿佛自帶某種特質，讓人看了就會不由自主地陷進去，與他的氣質一般，變得狂躁，即便是平時溫馴有加的修士對上他，也會表現得大相徑庭。
黃爺驚訝地看了劉老良一眼，嘖嘖歎道：“不錯不錯，我還以為你越活越回去了，變成了皇室的走狗，沒想到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說罷，他也不顧劉老良的臉色，依然是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朗聲喊道：“在下黃爺，有請太子梁七出來一見！”
“大膽，竟敢直呼太子名諱！”
劉老良大喝一聲，不過瞬間劍招便起，一道凜冽的寒光直衝向立於竹梢的人影，萬千竹葉紛飛，仿佛疾風驟雨。
黃爺隻是輕輕一笑，佩劍大江不負其名，寬大重長，如一把厚重的尺子，他對著迎麵而來的三尺青鋒，猛地一拍，竹雨紛紛，隱約間可聽見“沙沙沙”葉落之聲。
萬千竹葉隨著大江席卷而起，恍若熠熠星辰，這是深秋的舞曲。
劉老良劍招突變，他運氣用力蹬了竹梢，化作一道翩躚的影子，細長的竹子彎成了一道優雅的弧度，再彈回原樣，他借勢衝出，劍尖直指眉心。
黃爺麵容微寒，如冷霜鋪上臉龐，劍麵轉成劍刃，狠狠地朝劉老良劈過去。
不過瞬間，劍鋒已至，劍氣猛然朝劉老良揮灑開來，籠罩著他。
颯颯秋風，烈烈葉雨。
劉老良鼻息輕吐，緩慢抬起右腳，足尖點地，隨後猛然一沉。
黃爺臉色第一次大變，急忙騰躍而起。
“轟隆隆……”
以劉老良為中心方圓幾裏，土地塌陷，巨石驚起。
淬著寒光的劍尖悄然輕觸黃爺的眉心。
“你輸了。”
劉老良輕聲開口，呼吸有些急促，屬性神通對他的消耗很大。
黃爺輕蔑地看著劉老良：“看來你還確實有兩下子，竟然連神通都能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用出來了。”
劉老良輕笑兩聲：“肉身與劍技都比拚不過你，無奈之下，隻好出此下策。”
黃爺冷哼一聲，劉老良放開抵住他眉心的劍尖，兩人並肩而立。
劉老良突然問道：“你不會突然發難吧？沒有拿劍指著你，我怪不舒服的。”
黃爺暴跳如雷：“那被你拿劍指著我就舒服了？！”
“手下敗將，休得猖狂！”
“你！哼！”
黃爺把頭扭一邊去，輸了就輸了，雖然輸在大意上，但就是輸了，沒什麽好抵賴的，更何況對方還手下留情，否則現在世間還存不存在他黃爺還是兩說。
劍幕緩緩張開，梁七被眾多禦林軍簇擁著出來，喬光陪在他身邊。
梁七看著黃爺，說道：“說吧，幫我刺殺回去，要多少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