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不用你來假仁假義
能不能別讓他獨自一個人留在沼澤中？
能不能？
藍若闕背對著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仿佛在滴血了般，痛得她想撕裂自己的胸膛。
她也很想轉身抱住他，說她不會讓他一個人，她會陪著他。
她真的也很想說這樣的話，可是她不能啊。
已經不再是顧司辰會如何，而最重要的是她根本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一關啊，她無法用這個樣子的自己，去坦誠麵對他，不能，也沒辦法……
藍若闕強忍的牙齒在打顫，到底要她怎麽說他才會懂？知不知道，其實每說一個殘忍的字，最受煎熬的人其實是她啊。
顧司辰沒有看莫淵，也沒有去睨藍若闕，他就那樣站在那裏，他也在等她做選擇，雖然他知道她很可能會選擇什麽，又是因為什麽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但是，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心，竟然是靜靜的，好似沒有一點情緒起伏似的。
莫淵仍舊緊緊的握住藍若闕的手腕，他期待的眼神，一點一點凝向她的背影，此刻看起來，她的背影竟然是如此的陌生，他好幾次看過她決絕的背影，可是這一次，他卻無比的期待，她能轉過頭來看他一眼，哪怕隻是一眼。
須臾，緩緩地，藍若闕慢慢的將自己的手，從莫淵的手中抽了出來，可是她每試圖抽出一點，他又更加緊緊的握住一分，他根本不容許她抽回。
又像是，他在做最後的挽留，哪怕隻是一點點的希望，他都要緊緊的握住。
他根本不想放開她的手。
試圖幾次掙紮，藍若闕都掙紮不開，最後索性，她不掙紮了。
見次狀況，莫淵以為她終於肯回頭，不讓他放開了，於是欣喜的眼神定定的望著她。
然而，在他的這份欣喜沒有堅持多久，頓時又被藍若闕的話給無情的澆滅了。
藍若闕卻背對著他，冷淡的說，“莫淵，放手吧，我的選擇應該已經很清楚了。”
她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會回頭的，她沒有那個勇氣回頭，她也不容許自己回頭，她不能把莫淵卷入她的世界，她想他好好的，最好是忘了她吧，反正他都遺忘了那麽多年，就繼續忘記她吧，不要再想起她了。
莫淵渾身倏然僵硬住，她分明還是沒有一點要回頭的意思，她還是選擇了跟顧司辰走……
“不可能！”莫淵歇斯底裏的怒吼，抓住她的手更緊了，“不可能！若闕，你的心裏分明是有我的，為什麽你就是不肯坦誠麵對自己的心？隻要你跟走，其他的事情根本無需你擔心，你到底在猶豫什麽？”
“我已經是顧司辰的人，難道你還不懂嗎？”藍若闕也倏然回頭，緊緊的盯著他，怒聲吼道，“從我決定成為他的人的那刻起，你就已經從我心裏消失了，莫淵，不要再說什麽自以為是的話了，如果你能給得了我幸福，為什麽五年前你會離開？從你離開以後，我就已經決定忘記你了，可是你為什麽又要重新出現？為什麽又要記得我？你不是已經忘記了嗎？為什麽還要想起？忘記了不是很好嗎？我拜托你能消失在我的麵前嗎？請你回去跟你的未婚妻好好結婚好嗎？我現在根本就不需要你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為什麽他非要逼著她說出這些她根本不想說的話？他早點放棄幹脆的離開不可以嗎？為什麽非要她說出這種不僅會傷害他，更傷她的話？
拜托了莫淵，離開吧，請你離開了好嗎？
藍若闕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頓時胸口起伏得厲害，心撕扯得疼到讓人快要窒息了。
莫淵充滿悲傷的眸子凝視著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說出這些話，她果然還是介意的，介意他五年前不聲不響的消失……
他是不是，給過她太多的絕望，所以，她才會變成現在的摸樣？
莫淵握住她的手，突然像是沒有勇氣的鬆開了，他很清楚，這樣的他，確實沒有什麽資格再站在她的麵前對她說出讓她回到他身邊的話。
可是……
莫淵倏然堅定的望著她，一字一句鄭重的說道，“若闕，我不會放棄的，我說過，我會找出五年前離開你的原因，就算你說你不再需要我了，我也不會放棄的，因為……”
他帶著悲傷的眸子，笑著看著她，“我根本沒辦法放著你不管啊。”
五年前，她那麽依賴著他，總是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般，可愛的總是溺在他身邊，他無法相信，沒有她在身邊，沒有了她的可愛，沒有了她的溺賴，她會是什麽摸樣。
他想要那樣無憂無慮的藍若闕回來，他想要那樣成天會對他撒嬌，對他調皮的藍若闕回來。
“……”
藍若闕全身僵硬的呆在原地，莫淵最後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個魔咒，一遍又一遍的徘徊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微笑著，他的眼底分明很受傷，可是他還是微笑著，對她說，他沒有辦法放任她不管……
藍若闕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眸呆滯得像是什麽都看不見了，連莫淵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她的腦海裏似乎在不斷在徘徊著他最後的一句話……
心，像是一刀又一刀的被淩遲著，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要被剜出來了一樣，難受得，快要死掉了吧。
眼淚，一滴又一滴的，不住的從她的眼眶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像今天這樣哭得這麽厲害了，更是沒有像今天這樣，流了這麽多淚水。
她曾經很厭惡會流淚的自己，因為淚水是弱者的表現，她從不承認自己是弱者，可是今天，她真的很弱，弱到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突然，藍若闕感覺到有雙溫柔的大掌，輕輕的摩挲著她的眼角，有人用自己的雙手，為她拭去眼淚。
藍若闕呆呆的望向前麵的人——
顧司辰凝視著她，難得溫柔的一笑，疼惜之色掠過他的眼底，他輕聲說，“你很心痛？”
他明明笑得很溫柔，卻讓看著的藍若闕感覺到無可比擬的冰冷，在她的眼中，不論顧司辰笑得再溫柔，此時都隻是一種譏嘲的表現。
她倏地打開他為她拭去眼淚的手，冷冷的說，“與你無關。”
“無關？”顧司辰輕輕勾起了唇畔，“怎麽可能無關？別忘了，你是我妻子，你為別人心痛，難道跟我沒有關係？”
嗬，多麽動聽的話語，可是為什麽就讓她那麽惡心呢？
威脅她的時候，他怎麽就沒有說得這麽動聽呢？
顧司辰，原來你演戲的技巧，不必她差啊。
藍若闕忽然想到什麽，她扭頭四處一看，發現沒有了莫淵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藍若闕沒有注意莫淵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他離開的時候什麽樣子的，所以在從失神中回過神來，她下意識就朝四處看了看，沒有見到莫淵的身影，她又開始緊張起來。
顧司辰睨著她的摸樣，輕嘲的說，“不用擔心，他已經安安全全的離開了，你都已經為了他不惜演到那種份上，我怎麽好再忍心去刁難他？”
藍若闕冷笑，“別說得這麽耗停了，顧司辰，你是怎樣的人，我已經看清楚了，所以不用說得這麽好聽。”
顧司辰見她如此摸樣，也沒有打算再繼續跟她計較這件事情下去，他讓莫淵走了，這是事實，其實他自己也深深知道，就算他不讓莫淵走，恐怕莫淵也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打敗的，莫淵是怎樣的人，顧司辰其實比藍若闕要更加清楚。
所以，她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
就算她不演那場戲，他也沒打算不讓莫淵離開，因為莫淵，可謂是他的敵人當中，難得的一個真正可以較真的對象。
能讓他認為可以認真對待的對象，那絕對不是什麽泛泛之輩，今天的這場事件，其實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意料之中的。
莫淵會做出什麽，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所以在知道莫淵來了這裏，他才會拚命的趕回來。
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其實這一次，他真的感到了害怕。
他怕藍若闕突然妥協，跟著莫淵離開了。
倘若藍若闕真的要跟莫淵離開，就算他此時想要阻止，也絕對什麽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一直在賭，賭藍若闕不會離開，不論最終她不會離開的原因是什麽，他最後還是贏了。
她還在……
也許有人不解他為什麽會這麽執著於她，甚至很可能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執著於藍若闕，絕對不比莫淵的少。
所以，藍若闕一定是有她的優點的，否則怎麽可能會讓不僅是他顧司辰，連別人也能如此執著於她呢？
其實，她的優點的確是很多的，隻是平時他已經都習慣了，於是也沒有深究過，她的全部優點都在哪，隻是習慣了有她在的地方，所以他無法讓她離開，她已經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痛苦也好，快樂也罷。
他已經習慣有她。
顧司辰冷靜的聽著藍若闕的冷嘲熱諷，他卻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隻是在等她說完，他淡淡的一笑，隻是勾起來的嘴角，微微的有點苦澀。
顧司辰伸手，兀自去拉藍若闕的手，說，“你的眼睛很腫，去用冰塊敷一下，否則明天可能會很糟糕。”
看她流眼淚，其實他的心，何嚐不痛？
隻是，他不懂要如何表達自己的這種痛，他更加不懂如何表達，他不想她離開他的想法，他很清楚，就算他說了，藍若闕也一定會很嘲笑他，並且一定也不會相信他。
於是，不說，便是他的行事作風。
他隻想用自己的方式把她留在身邊，不論如何，僅此而已。
可在顧司辰剛伸手拉她的時候，藍若闕卻冷冷的拍掉，她冰冷的視線，陌生的望著他，勾起了譏嘲的弧度，“顧司辰，別來這裏假仁假義。”
簡單的說完，她便轉身要走，可是顧司辰哪裏會讓她這麽輕易的離開？
在藍若闕轉身之際，顧司辰徒然上前，一把將她扯過，不容拒絕的直接拽著她往一樓走去。
那霸道淩厲的作風，真的完全是顧司辰的行事作風，就算一路上，藍若闕不停的抗議，排斥，甚至是用手打他，他都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似的，直到將她拽到了一樓的客廳的沙發上，將她甩到沙發上，他這才完全鬆開她。
不等藍若闕回過神，他已經轉身去冰箱裏取出了冰袋，邁著步子又走了回來。
藍若闕剛剛想要反抗的站起來走掉，被轉回來的他又一把按在了沙發上，那強勢的行為，根本不管藍若闕的反抗。
藍若闕紅腫的眸子，噴火似的狠狠瞪住他，看他似乎是真的打算要給她敷冰塊，她不僅譏嘲的冷笑出來，“顧司辰，別告訴我，你這是在後悔你之前的舉動！”
他突然這麽好心的對待她，真的很讓她懷疑他的舉動究竟是因為什麽，可是若說他是真的後悔了，那她真的也該笑了。
因為，就像顧司辰此時說的話一樣。
他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藍若闕，你聽好了，這句話我隻說一遍。不論過去，未來，或者現在，我做出任何事情，我都絕對不會後悔，而且我也不打算後悔。”
“……”
他說得很認真，沒有半點假意，這讓藍若闕愣了愣。
如果換個場景，換個心境，換個態度，也許她會被他這句堅定地話而感動到吧。
這個世界，能如此堅定的說出這樣的話的人，一定不多吧，過去，為來，現在，都不會後悔的人，應該是少之又少的吧？這個世界誰沒做過一兩件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可是顧司辰就是一個不會也不懂後悔的人。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一旦做了，那便是做了，不論好和壞，他都從來不會後悔。
假若他是她愛的男人，聽到他對她說出這樣的話，說不感動，是假的吧？
有幾個人能做到像這樣堅定不移的說出這種話？
可是此刻，她除了滿滿的怨恨，真的再也找不出任何情緒麵對顧司辰了。
她發覺他說出這樣的話後，沒由來的更加怨恨他了，他這樣的意思，是不是代表，就算他以後做出再過分的事情，他也不懂得後悔？
他竟然是個連後悔的都不懂人，該說他差勁，還是說他堅定？
藍若闕冷冷的將自己的頭往旁邊撇開，不想去看此時的顧司辰，可是顧司辰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把頭轉過頭來。”
“……”
藍若闕真覺得自己不止是恨顧司辰了，她已經在非常非常的討厭這個人了，她討厭他命令的口吻。
現在的她也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隻會對他唯唯諾諾的人了，從她看清楚他的真麵目後，她就已經不再是之前的藍若闕。
於是，藍若闕不知道是賭氣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她偏偏沒有轉過頭。
顧司辰凝視著她倔強的摸樣，他最近真的發現，她的脾氣有時候倔得一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可是就算是這樣的她，並且還是生氣摸樣的她，如此表現，反而卻有點可愛了。
可愛……
這個詞，或許不太合適說此時的他們，可是他卻真真覺得，此時的藍若闕，可愛得有點無可救藥，讓人根本忍不下心去怒斥這樣的她，忍不住的，就會有種想，想要疼她一輩子的衝動。
意識到這點，顧司辰徒然明白，為何莫淵會如此在意她了。
因為她是這樣的人，因為她是藍若闕，因為她是給讓人根本放不下的人，所以，不論是誰，隻要是觸碰過她，誰都舍不得再放開了……
顧司辰在心底失笑，他們明明都鬧得如此不可開交的地步了，他此時卻還有心思在欣賞她的可愛之處，他當真是被藍若闕這個女人，吸引得根本移不開眼睛了。
藍若闕沒有聽他命令的打算，顧司辰見她這倔脾氣，知道她也不可能真的會主動轉過頭來，於是，他很幹脆的，直接雙手扳過她的腦袋，硬是讓她麵對自己。
他的力度很大，藍若闕就算想反抗，也根本反抗不了他。
她氣結，惡狠狠的瞪住他，“顧司辰，你這個徹頭徹底的混蛋！”
憑什麽連她生氣的權利都沒有？他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明白，她現在非常非常的不想麵對他，不想看到他嗎？
是了，顧司辰就是這樣的人，他根本不會懂別人的感受的，他也根本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他隻做他想做的事情，不論別人的感受是什麽。
藍若闕也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就像個傻瓜一樣，她這樣臭脾氣的對待顧司辰，有什麽用？
他根本完全不在意的好嗎？他根本不會管她的感受的好嗎？
所以她此時生氣又有什麽用？不過就是她自己一個人氣到想要發瘋發狂了而已，他完全不痛不癢的。
顧司辰強勢扳過她的腦袋，自動將她瞪得吃人的眼光無視掉，拿起冰袋就朝著她的眼部敷了上去。
藍若闕看他是真的打算給自己敷眼睛，但他有這個心，不代表她就一定會接受。
藍若闕倏地一把搶過冰袋，怒氣橫衝的說了句，“我自己來敷，不需要你的假仁假義。”
說完，她拿著冰袋就衝上了二樓，而顧司辰也沒有打算阻止她的行為。
待到藍若闕上了樓，顧司辰慵慵懶懶的坐在沙發上，一手攬住沙發，他拿出一支煙點燃，用力的吸了口。
他平時很少抽煙，除非是在心情煩躁的時候會抽上幾支，可是這一次，他卻是沉悶的抽完一支又一支，神情完全被前額頭發籠罩在陰霾當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隻能看到他吐出的一團又一團的煙霧，和地上越來越的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