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休書
采月苑。
柳鳳曦隔著十步距離，看著床榻之上的女子，臉色蠟黃，不複往日的豐潤，眼睛緊閉，眼窩凹陷，雙頰鸛骨高高凸出。隻短短月餘不見，竟削瘦成這般。
慕絕塵立於她身側，自進門後，眼睛便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他看著她絕美的側臉，見她臉上平靜無波無一絲表情，讓人無法看透猜測她此時心中所想。
“她可還有救？”他目光終於自她臉上慢慢移開，看向床榻中央那枯瘦如柴的女子，眼神複雜。
柳鳳曦冷笑，回眸望著他，語帶譏諷嘲笑。“真是可笑，冷酷殘暴如將軍，竟也有弱點。若是讓敵人知道名振九州的一代戰神，竟也是一名癡情種，不知會引起何種轟動。”
她似是看不到他臉上的陰冷，眼中的森寒。低笑道：“將軍既如此緊張她……”她忽爾話鋒一轉，眸中暗芒一閃即收。“我也不忍心拒絕，好，我可以救她。不過，我也有個條件。將軍若是能答應，我便救她。她的病，再不及時救治，不出半月，必死無疑！”
葉晚晚的病，已不是一天兩天，她身中千裏一線紅，若不是有人以真氣護住她心脈，她……能活到今日，真是個奇跡。
葉晚晚的貼身婢女蕊兒聽到她的話，身子一僵，眼眶瞬間泛紅，眼淚簌簌往下掉。“咚”的一聲脆響，跪在地上，跪行到柳鳳曦麵前，哭著哀求道：“請夫人救救我家小姐……”
小姐脾氣雖然不好，性格也刁鑽跋扈，但是，不管她怎樣，那也畢竟是她的主子啊。這麽多年朝夕相處，她怎麽忍心看她受病痛的折磨，就此香消玉損。小姐那麽愛將軍，她的心願還沒有完成，她還沒有她和將軍的孩子，她怎麽可以……
柳鳳曦像是看不到她的眼淚，聽不到她的話，隻抬眸看著慕絕塵，等著他的回答。
“什麽條件？”沉默半晌，慕絕塵咬牙冷聲道。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怎會求她。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今世上，除了她——麵前的清雅如仙的絕美女子，再無第二人可以救葉晚晚。
突然，他眸光一亮，或許，這個世上，還有另一人可以救她。隻是，一道看透他心思的清淺嗓音打碎了他的希望。“師傅性格古怪，從不出手救他人。若那人還是站在與我敵對的位置，與我敵對的角色，師傅就更加不可能出山救人。最重要的是，師傅一向行蹤不定，就連我，也不一定知道他的具體行蹤。將軍若是想請我師傅出山，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慕絕塵心下微愕，臉上卻看不出什麽情緒。好一個聰慧敏銳的女子，竟將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徹。於淡笑從容間，殘忍打破他的希望。
她是天山老人的關門弟子，若是連她都不清楚天山老人的行蹤，那麽，其他人，就更加不可能找到天山老人。就算是他，也不可能。
天山老人性格古怪，這一點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不是他重視的人，根本沒有資格，沒有一點可能令他出山救人。而這世上，除了那一個人，沒有人能牽動天山老人的心緒。
“師傅將一生絕學全都傳授於我，正是因為他不願再卷入這紅塵世俗之中。”就算她知道師傅的行蹤，她也不會告訴他，她不願任何人打擾到師傅。
慕絕塵眸光黯沉，聲音低沉，“你的意思是，除了你，這世上再無人能救她！”
嗬--
她抿唇淺笑，但笑不語。
蕊兒聽著他們的對話，眼淚一個勁的落個不停。若是夫人不願出手相救，那她的小姐，就真的是再無希望了。
“你這是在要挾本將軍！”慕絕塵眸光犀利淩厲的盯著她，語氣冷冽冰寒，目光無半點溫度，冷冷的，似要在她身上射出兩個血窟窿一般。
柳鳳曦淡淡的笑了笑，清淺的嗓音淡淡的道：“將軍可以拒絕，答應與否，決定權在你。何必猶豫不定，耽誤你我的時間！這可一點都不像將軍的行事作風。”
她曾說過，有朝一日，她定會雪恥那日他們強加在她身上的恥辱！
“你到底想要我本將軍怎樣？”他冷冷睨著她。
“兩個選擇：第一，休了她，從此不許再納妾！第二，放我離開！”言下之意，要麽，你休了她。要麽，讓我休了你！
慕絕塵心神一震，臉色微愕，眸光遽然變得冷厲，砰射出犀利鋒刀，緊盯著她的澄澈清冷的碧玉美眸，似是要將她看透看穿一般。若是眼神能殺人，她恐怕已經在他的眼刀之下死過百次千次了。
她心裏居然是這麽想的麽？這樣驚世駭俗的想法……
哈……
哈哈哈……
他怎麽忘了，她是誰？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是她不敢做的？自古以來，隻有男子休女子，從未有女子休男子之先例。而她，竟然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慕絕塵怒極反笑，大手朝外一揮，袖袍飛揚，帶著冷冽的淩厲內勁，冷聲道：“來人，筆墨侍候！”
片刻，便有人送上筆墨，慕絕塵接過魅影遞上來的白色宣紙，手執狼毫，揮筆疾書，龍飛鳳舞，很快，便將一封休書寫好，遞到柳鳳曦麵前，讓她過目之後，折好扔到蕊兒身上。聲音冷酷無情道：“你主子病好之後，將此休書給她！”
“嗬……！”柳鳳曦隻覺好笑。“將軍倒是懂得憐香惜玉！” 語氣中含著濃濃的極致嘲諷意味。
好，罷了，罷了！暫且就這樣罷，區區一個葉晚晚，她柳鳳曦還不將她放在眼裏。若是真和她計較，反倒顯得她小氣，降低了她的身份。
蕊兒被這一幕給嚇傻了，忘了哭泣，愣愣的看著他們，臉上表情有驚恐，有擔心，有憤怒。
“哼！”慕絕塵冷冷的哼了一聲，不再作聲。
柳鳳曦低低笑了聲，步伐輕盈，儀態萬千，走到床榻前，在婢女送上的凳子上坐下，纖細優美的玉指搭上葉晚晚的脈博，臉色神情是意料之中的淡然。
她果然沒有看錯，葉晚晚她果真是中了千裏一線紅！玉手掀開錦被，拉開葉晚晚的衣襟，白皙的肩胛上赫然流下一道猙獰的疤痕，隻一眼，她便分辨出那是一道深可入骨的箭傷！
她嘴角的笑容愈來愈深，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