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頂多拿我阿嫂給我出氣,我剛才已經在他麵前做夠了姿態,就等你的後手了。怎麽樣,是不是跟你特別默契?”
嗬嗬,這臉變得可真快。
“沒什麽默契的。”陸時卿冷冷道,“隻是你剛好有腦子這個東西而已。”
“……”
元賜嫻好氣,但有求於人的時候,她要忍。她很好脾氣地扯扯嘴角:“別賣關子了,快說,是不是嶺南的事有著落了?”
陸時卿嘴上不說,心裏卻不得不承認,元賜嫻的確跟他挺默契的,不論是作為徐善的他,還是作為自己的他。
他點點頭,解釋道:“記得早前長安郊野發現的箭鏃吧。你當初說的不錯,這樁事雖是二皇子犯下的,裏頭卻也有陷害的成分。我近來查得,早在去年,薑寺卿就在嶺南開采了一座礦山,暗地裏獻給平王,而平王則輾轉托人把它轉手給了二皇子,以此刺激他的野心,並設下了當初回鶻商人的局,借我之手揭露。”
這裏頭的彎彎繞繞,陸時卿早在當初就已猜到,卻在查證時一直卡在嶺南這一環。經元賜嫻透露提醒,方才真正了解始末。
元賜嫻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準備將這件事捅給聖人瞧,借此徹底打垮薑家。”
陸時卿略一頷首:“但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你先拿薑氏解氣過癮吧。”
元賜嫻撇撇嘴,還真當她是小孩了啊,她針對薑璧柔是為保全元家,跟解氣過癮不搭邊,不過她還是多試探了一句:“所謂最好的時機,難道是年末平王進京?”
“對。”
她突然笑得非常陰險:“這個時候真是百裏挑一的好,薑寺卿收到這麽貴重的年節禮,一定會很開心吧。”
陸時卿想說她奸詐,忽見曹暗來了,回稟道:“郎君,聖人捎來消息,說他已派人去元家掃薑氏出門,縣主若想跟去看看,抓緊時機。”
“……”元賜嫻有點語塞。一個個的,都當她是急須泄憤的小娃娃。
陸時卿看她一眼:“不想去就不去。”
她搖搖頭:“還是去吧。”她不想見薑璧柔,但不太放心阿兄。
陸時卿道個“好”字,似乎預備跟她一道,起身吩咐曹暗:“備馬車。”
徽寧帝的宦侍到元府時,裏頭早便鬧過一場了。薑璧柔得知信件被截,便想通了裏頭的究竟,大概也是破罐破摔,出言質問元鈺怎能這樣算計她。
元鈺也就隻有苦笑不語了。
薑璧柔出事當日,他心急忙慌趕去,聽完元賜嫻一席話卻真如一捧冷水從頭淋到了腳。實則根本不必大夫出麵對峙,他就已經相信了妹妹。
妹妹突然離家出走,留下個含糊其辭的理由,這是其一。薑璧柔不顧他的勸阻,堅持要去陸府接元賜嫻回家,這是其二。如此情形之下,她又剛好意外滑胎,這是其三。
世間哪有那麽多巧合。
可盡管曉得了薑璧柔的險惡用心,他仍舊不曾指責她一句。當日在陸府西院,她瞧出他已相信了妹妹,自知不能打死不認,就哭哭啼啼懇求他原諒。
記起她不能生養的緣由,記起元家對她的虧欠,他接受了她,卻不免心有疑慮,臨走前還是多問了元賜嫻一句。他覺得,如果薑璧柔單單隻是故意滑胎,妹妹可能不至於如此生氣。
所以他問她,在她的夢裏,薑璧柔是個怎樣的結局。
元賜嫻隻說了一句話。她說:我們都死了,可阿嫂還活著。
元鈺就什麽都明白了。之後,元賜嫻提議拿信件算計薑璧柔,他也答應下來。
實則這是他給薑璧柔的最後一次機會。如若她不跟薑家通風報信,他甚至仍打算既往不咎。但她那樣做了。
那麽所有的債,到這一天,就都還清了。
元鈺瞧著跟前麵容憔悴的薑璧柔,苦笑了聲:“璧柔,你很絕望嗎?但你不知道,我可能比你更絕望。”
薑璧柔忽然就滯住了,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她看見他的神情淡漠了下來,道:“去接旨吧。”
宦侍帶來了一盞酒,跟跪在地上的薑璧柔道:“罪婦薑氏,聖人念在冬至大赦,免你一死,你喝了這酒,便好好過你的日子吧。”又看元鈺,“薑氏身患惡疾,恐染及旁人,不宜再留在京中,請元將軍盡快處置,將她送離長安。”
他說完,招手示意身後宮婢賜酒。
薑璧柔自然猜到了,喝了這酒恐怕就是生不如死。她似乎這時候才曉得害怕,拚命後退,然後記起了同樣跪在一旁接旨的元鈺,拉扯著他的袖子,求他放過她。
元鈺卻沒再看她,隻是朝宦侍大拜下去,道:“臣謹遵聖命——”
薑璧柔一下癱軟在了地上。
元賜嫻和陸時卿到元府時,瞧見的就是雙目空洞的她。宦侍和宮婢已經走了,她飲下酒後渾身抽搐,趴在地上站不起來,麵上一道一道都是猙獰凸起的紅痕,像是染了什麽惡病。
元鈺在一旁沉默許久,終歸還是彎身去扶了她,卻被她一把掙脫開了去。
薑璧柔的眼睛直直望著站在府門前的元賜嫻和陸時卿,一點點朝他們爬了過去。
元賜嫻一眼瞧明白前因後果,當先斂了色緩緩上前,停在她咫尺外。
薑璧柔嘴唇發顫,仰起頭,一字一頓道:“元賜嫻,你毀我一輩子,我不會放過你……”
元賜嫻低頭瞧著她,扯了下嘴角:“別把我說得那麽神氣,我可沒本事毀人一輩子,我問過俞大夫了,你的咳喘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原本到了年紀就得犯病,跟我無關。”
薑璧柔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然後瘋癲似的笑起來,笑夠了,咬牙切齒道:“這些都不重要了……你會有報應的!我今日所承受的痛苦,來日必將十倍、百倍地還報到你身上……你別不信……”
陸時卿和元鈺齊齊蹙了下眉頭,上前一步,卻被元賜嫻豎掌止住。
倆人看見她雲淡風輕地一笑,垂眼瞧著薑璧柔說:“一個自食其果的人,有什麽資格跟我談報應?薑璧柔,你別自以為了解我,你怎麽知道,我還跟小時候一樣不信這些?你說得很對,這世上應該有因果循環。但很不幸,你把話說反了。”她的唇角微微彎起,語氣和緩,“正因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承受過比你重十倍、百倍的痛苦,所以今天,你爬在我腳下,而我——站在你麵前。”
她說完,看向元鈺平靜道:“阿兄,送客。”
第55章 055
元鈺捎上和離書與銀錢, 親送薑璧柔出城, 照聖旨所言給她找了個地方安頓, 算是仁至義盡地通知了薑家人。
元府內,陸時卿見元賜嫻說完方才那番話便一直悶悶不樂杵在一旁,便上前問:“元賜嫻, 我頭一次來你元府, 你連個坐都不請?”
他這話倒也不算瞎扯。畢竟作為徐善時, 他隻能走偏門,如今才算頭一次光明正大地跨過了正門的門檻。
元賜嫻聞言有些歉意。她都忘了他還在場了。
她訕訕一笑:“你想坐哪裏,中堂,花廳,還是我閨房啊?”
陸時卿一噎,知道她是心情不好才故意說笑, 歎口氣道:“我好歹也是朝中四品官員, 中堂是起碼的吧。”雖然內心深處, 他比較想遊曆一下她的閨房。
元賜嫻就領了他去往中堂,一路問:“咱們家是不是比你陸府好看多了?”
元府矗了許多奇形怪狀, 花裏胡哨的假山石造,周邊還掘有彎彎繞繞,蜿蜒曲折的溪渠, 是個非常不適宜陸時卿居住的地方。
他作為徐善來時不曾見前院景象, 方才又一個勁暗暗揣摩元賜嫻的情緒,倒真沒注意,聞言四顧幾眼, 頓時渾身不舒坦起來,難受得連腳下步子都快了幾分,似乎是想盡快去到中堂。
元賜嫻卻喊住他道:“你走慢點。阿嫂的事解決了,我就不跟你回陸府了,接下來沒法天天見你,你現在可得叫我多瞧幾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說完歎口氣,好不容易趕上陸時卿的冬至假,她原還想拉他去終南山看雪的,但阿兄眼下著實太需要她陪了,這兒女私情必須靠靠邊。
她知道阿兄對薑璧柔是歉疚更多,可到底夫妻一場,又是青梅竹馬,哪可能絲毫感情都沒有。
陸時卿對她這決定是有心理準備的,所以才跟來了眼下這趟,就怕她解決了麻煩便不辭而別。他停住腳步,回頭卻嘴硬起來:“有什麽好瞧的?”
元賜嫻眼睛一彎:“你身上什麽都好瞧。”
這話說的,好像她什麽都瞧過了一樣。
陸時卿到底放慢了腳步,聽她把事情一件件交代好:“我的行李就不必送回來了,說不定我什麽時候還得去你府上呢。不過再幾日就是臘月,阿爹也快來長安了,最近我得安分點,不能隨便來尋你,不然會被他凶的。對了,你可記得替我跟老夫人道個謝,就說多謝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隻是我家中出了點事,等年節再去拜訪她老人家。”
陸時卿皺皺眉頭:“知道了。”
這丫頭可夠會造聲勢的,不就是搬個家,竟生生惹出了生離死別的壓抑氣氛。這下,連他都覺得永興坊和勝業坊似乎當真天隔地遠了。
他默了默,記起元鈺,突然問:“你剛才跟薑氏扯謊了吧。”
元賜嫻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哦,你是說她咳喘的事啊。”
倘使隨便一個醫士就能診出薑璧柔的病症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那麽先前元家也就不會愧疚這麽久了。
俞大夫並未講過那些話,是她為了叫阿兄徹底擺脫過往,不再替她背負歉疚,才說了謊的。所以剛剛薑璧柔聽見後才愈發倩緒失控。
她笑了笑道:“扯個謊也無傷大雅,你可別告訴他。”
陸時卿嗤笑:“我跟他也沒那麽要好。”他說完又問,“後麵那句呢?”
她什麽時候受過十倍百倍那樣的苦。
元賜嫻說的自然是夢境裏那個她已無記憶的上輩子,她聞言笑笑:“我哪受過什麽苦啊,就是壯壯聲勢而已。怎麽,你心疼我?”她撇過頭來瞅他。
陸時卿狀似無波無瀾地道:“沒有。”
她停下來,手指著他擰成“川”的眉頭:“還說沒有,那你皺什麽眉頭?”
陸時卿也跟著停下來,道:“思考薑家是不是還有後手。”
元賜嫻一愣:“哦,你是在擔心薑璧柔的詛咒啊。”她似乎覺得很好笑,“詛咒是世上最無能的人,使出的最無能的招數,那種鬼話你也信?”
陸時卿牽了下嘴角,沒說話,繼續往前走了。
他當然不在乎詛咒。
但這詛咒在她,所以他得試著推敲相信,哪怕萬中有一。
陸時卿告辭後,接下來一陣子,元賜嫻都老老實實待在府上,每天圍著元鈺轉,一日不把他逗笑八十次便不罷休。
小寒過後,長安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