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怪朕吧?”
冬至休朝的人是陸時卿,老皇帝的意思是,他破壞了倆人難得閑適的獨處光景。
元賜嫻笑道:“陛下這是哪的話,我和陸侍郎來日方長,沒關係的!倒是您著急找我,可是有要緊事?”
“算是有些要緊。”他歎口氣,“賜嫻啊,當日在商州刺殺你的真凶,朕給你找著了。前頭是朕誤會了韶和。這事其實是薑家辦的。”
元賜嫻倒真是一愣。早在此前與徐善議事時,她便已知曉刺殺她的人是平王和南詔,奈何他們手腳太幹淨,憑她之力無法揪出證據,而現在陸時卿一封信,竟一石激起千層浪,將薑家也給扯了進來?
她這恰到好處的一愣,正是陸時卿口中所謂的“沒有心理準備就是最好的準備”。徽寧帝看在眼裏,解釋道:“賜嫻啊,你與你阿嫂,關係不大融洽吧。早知如此,朕當年就該阻攔這樁婚事的。”說罷,很是痛心地長歎一聲。
元賜嫻便故作懵懂道:“陛下的意思是,阿嫂因與我長久以來的私怨,竟派人暗殺我?可她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可能……”
徽寧帝真當她單純,歎息道:“憑你阿嫂確實做不到,但薑家還有你阿嫂的二叔。”
元賜嫻顯得更驚訝一些:“陛下,這事太突然了,我得好好理理。”說完就開始抓腦袋,假作一副怎麽也想不明白的樣子,半晌道,“陛下,您不騙我?”
“朕騙你做什麽。”徽寧帝拿了證據給她看,“這是朕的線人昨日截獲的一封密信。”
元賜嫻接過來瞧了瞧。這並非陸時卿早先交給元鈺的那封信,而是確確實實出自薑家的。信的去向是商州,內容則是交代一名當地的官員近日裏注意元家動作,另教給他一些應對之法,以備不時之需。
元賜嫻看完信便大致明白了。當初那批殺手之所以能夠在商州全麵封鎖的情況下仍成功出逃,必然是因當地出了奸細,而信中這名官員,想來就是他們的接應人。
薑岷出於某種由頭,發現這名官員近來有暴露的可能,故而派人寫下這封密信前去提醒他。卻不料它會被徽寧帝截胡。
元賜嫻神色懨懨地把信交還給徽寧帝,歎了口氣,裝出一副有點受挫的模樣。
徽寧帝見她不高興,自然更得替她作主,便問:“賜嫻,你想朕如何處置此事?”
她想了想道:“薑寺卿雖因私怨針對我,卻是老老實實效忠陛下的,賜嫻此番一定叫陛下為難了。”
這話說得可太懂道理了,老皇帝欣慰道:“替你作主是應該的,你想朕怎麽做,朕就怎麽做。”
元賜嫻心中冷笑一聲。徽寧帝恐怕還不至於為她折掉一名三品官員,這話也就是哄哄她的了。
這個節骨眼,她最該做的是以退為進。
她搖頭道:“陛下,這事說到底是阿嫂與我的恩怨,薑寺卿也隻是替自家人做事罷了。我不怪薑寺卿。您若當真想替我作主,便請處置我阿嫂吧。”
這善解人意的話說得中聽。
徽寧帝問道:“你想如何?”
“阿嫂既然如此對我,那咱們元家便是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我阿兄心軟,興許下不了手。我希望您能幫我將阿嫂掃地出門。這樣我就解氣了。”
徽寧帝似乎覺得她這氣鼓鼓的樣子怪可愛的,朗聲笑道:“這有何難?朕答應你了。”
元賜嫻與徽寧帝閑談了一晌便離了大明宮。薑家的事還不算完,她今日看似大度的退讓,實則是替來日做的鋪墊,趕薑璧柔出門僅僅是第一步。
她心滿意足回了陸府,第一件事就是奔到陸時卿院子裏去謝恩。
陸時卿似乎也早就料到她會來謝他,親手移開書房的門,準備接受她的讚美,故作淡然地道:“高興了,滿意了?”
不料元賜嫻的讚美著實出乎他的意外,竟然直接一個猛撲摟住了他的脖頸,抱著他道:“陸時卿,你太厲害了!”
陸時卿受寵若驚,一下子沒說上話來,就聽她在他耳邊小聲道:“我給你個獎勵好不好?我聽說,你之所以怕狗,是因為七年前曾經被狗親過……”
他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見她鬆開了他的脖頸,然後踮起腳,將嘴湊上來,伸出舌頭舔了一口他的唇瓣,然後笑盈盈地問:“是不是這樣?”
第54章 054
溫熱而濕軟的舌尖掃過下唇, 暌違七年的觸♪感幾乎一下便激起了陸時卿的顫栗。
沒錯, 是這樣, 就是這個熟悉的味道。
然而顫栗過後,他低頭瞧見她盈滿笑意的眼,光潔似珠玉的鼻尖, 說話時朱唇間隱隱露出的兩顆瑩白小齒, 骨子裏的激蕩便不住地上湧了, 一波一波的熱潮在胸間推擠翻覆,將他從那股顫栗當中生生拉扯出來。
然後,他就隻剩了血氣和天性。
陸時卿抿了抿潮濕的唇,抿出一絲甜氣來,眸色黯沉沉的,竭力克製著自己, 平靜答:“不是這樣。”
“啊?”元賜嫻回想了下, 心說是這樣沒錯啊, 疑道,“那是……”話沒說完, 就被他一把扣住了腰,整個人被迫往前一個急撞,堪堪停在門檻邊緣。
接著, 陸時卿便疾風驟雨般吻了下來, 趁她說話張嘴的工夫,徑自越過山門,長驅直入到她口中, 揪住了她放肆得不知輕重的舌。
元賜嫻腦子裏“嗡”地一聲。這獎勵給過頭了!
她下意識要後撤,卻被他的手禁錮了腰,想去掐他,又不敵他早有預料,一手圈鎖住她的腕骨。
他與她鼻翼相抵,呼吸相觸。
他在她嘴裏貪婪舔舐,上天入地,無所不至。
元賜嫻最先氣惱他占她便宜,可待瞪著眼,瞧見他緊閉的雙目,微顫的眼睫,大冬天涔涔汗濕的額頭,竟又生出一種古怪的悸動來。感受到他的緊張,他的珍視,她心中不知何故湧起一股莫大的滿足。
但她很快就看不到了。興許是察覺到她沒再抵抗,陸時卿鬆了她的手腕,轉而拿手掌覆住了她的眼睛。
他最初的急躁漸漸止息,自她的天地裏緩緩離去,輾轉流連於她的唇瓣,寬慰似的吮磨她的唇角,最後放開了她,在與她的對視裏沉默半晌,聲色低啞地道:“應該是這樣的。”
元賜嫻一愣之下反應過來,他是想說,他在給她還原被狗親的真相吧。
她麵頰酡紅,不知是被他吻的還是氣的,喘熄一陣後,惡狠狠道:“什麽這樣那樣的?睜眼說瞎話呢你。你家的狗這麽有本事啊,唬誰!”說完又低喘了幾下,無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陸時卿瞧見她這動作,喉結一滾,撇過頭咳了一聲:“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說罷似乎不知該往哪走,左右腳打了次架,最終邁著並不是特別沉穩的,略帶浮氣的步伐轉身往屋裏去了。
元賜嫻跟了上去,不料跨過門檻時竟很沒出息地腿一軟,腳底如踩棉花,差點跟薑璧柔一樣一頭栽下去,得虧借門框搭了把手。
見陸時卿聞聲回頭,她立刻站得筆挺端正,眼色疑問道:“有事?”
陸時卿“哦”了一聲,指了下門:“別關門,屋裏悶,通通風。”
大冷天的,通他個西北風!
她暗罵他一句“麻煩”,給他留了半扇門,然後穩了穩腳下步子,走到他書案前坐下來,打破了過於曖昧的氣氛,道:“薑家的事沒那麽簡單吧。或許……薑寺卿其實是平王的人?”
如若薑岷不曾參與刺殺事件,不論陸時卿怎樣誘使,都不可能叫他寫出那封信。而刺殺事件背後的主謀是平王,那麽,薑岷便是在替他做事。
也就是說,上輩子的事很可能是這樣的——薑家起先支持平王,但為了避免平王落敗的風險,便悄悄做起了牆頭草,一邊也討好徽寧帝。後來,或許是平王厭棄了如此兩麵三刀之人,也或許是他漸漸日暮西山,薑家便趕著向有了成勢的鄭濯示好。▒思▒兔▒網▒
至於徽寧帝那邊,做慣了牆頭草的薑家必然要留一手,比較符合他們作風的做法是:送薑璧燦上鄭濯的床,叫她坐實皇子妃的位子,討好他;一麵又與老皇帝表忠心,稱薑家定會替他好好監視六皇子府。
如此,薑璧柔最終能夠得聖意開恩,逃過一死的事也就說得通了。
陸時卿點點頭,示意她所言不錯。
元賜嫻發現,自打南下歸來,他便不太在政事問題上避諱她了。有如此一位“包打聽”在,實在是不打聽,白不打聽,她繼續問:“薑家替平王做事多久了?”
他覷她一眼:“既然人家是暗樁,又怎可能露於表麵?我也不過是近來才確信的罷了。”
否則他早就替元家擦幹淨薑璧柔這顆老鼠屎了。
元賜嫻心道也對,要是薑家和平王一點能耐也沒,上輩子也不會蹦躂這麽久了。她問這話,隻是想確認薑璧柔是否在嫁來元家之初便是別有用心。
倘使薑家已替平王謀事多年,當初就必然是想借聯姻之舉,勸說元家一道站隊。但元家早先確實不摻和這些,因此薑璧柔這道枕邊風便未能吹響。而後來,元鈺與鄭濯來往密切,被她試探出端倪,利益衝突之下,她便將此事告訴了薑岷。
正因薑家從中作梗,平王才會疑心徐善沒有死,甚至效力於鄭濯,且也因顧慮到元家和鄭濯的關係,串通南詔使了商州那出計謀。
若非元鈺一直顧念薑璧柔體弱,不給她過問太多,恐怕元家和鄭濯真有可能已被薑家與平王拖下了水。
但這是阿兄自己的善果,元賜嫻絕不可能姑息薑家。
她繼續問:“你是如何誘使薑寺卿寄出那封密信的?”
“沒什麽稀奇的。”陸時卿解釋,“不過是在給你阿兄的信裏提及了商州那名官員,叫薑氏誤以為你阿兄已捉住了他的把柄,隨時可能令他招供。薑寺卿得知以後,自然就沉不住氣了。那名官員牽涉較大,不是殺人滅口能夠割斷線索,永絕後患的,所以才有了這封密信。”
元賜嫻沉吟一會兒道:“但薑寺卿此前必然也是與商州密信往來的,卻從未被察覺識破,你應該是在聖人身邊安插了線人,才能夠截獲信件,送到他手上吧?”
陸時卿覷她:“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麽。”
元賜嫻笑得有些狡黠,湊過去道:“陸時卿,你把這些都告訴了我,是很危險的。我跟聖人的關係其實挺好的呢。”
他抬起一絲眼皮:“我以為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元賜嫻咕噥道:“剛才都報過了……”
陸時卿一噎。
哦,他勞心勞力給她整垮一方勢力,她讓親一下就算數了?
他算計人家不費腦子的啊。
他強調道:“你對薑家就這點要求?”言下之意,後邊還有他能做的事。
元賜嫻搖頭:“當然不是了。”然後腆著臉道,“現在看來,聖人不可能為了我處置薑寺卿